“传闻早在千年前,凡间妖物尚如秃子头上的黑发般稀少,直至数百年前的某一天夜里,大陆北边传来一声巨响,地面凭空多一个巨坑,从那以后,世间的妖物就多了起来。
妖物多了,难免有一部分会去作怪,自此衍生出了以捉妖为生的道人。
起初捉妖人多是独自行走,耐不住妖物日渐强大,从而促使了捉妖门派和世家的出现。
早年捉妖门派泛滥如野花,然而数百年大浪淘沙下来,还叫得出名字的只剩下无端门和明月楼。
两派建立时间接近,门派实力接近,偏偏最擅长的术法不同。无端门以阵法立身,天下阵法万千,无端门独占九成。明月楼则凭符咒闻名,其间咒术如同天上繁星,种类繁多,囊括世间万物。
两派的内部结构也有所不同。
无端门内设有三宗:天宗监天魔,地宗镇地鬼,人宗除人妖。
明月则没有这般细致的划分。
二者的长处与短处也都很明显。
无端门弟子精研一道,修为高出明月楼同期弟子一大截,劣势便是捉妖的不能捉鬼,捉鬼的不能捉妖。而明月楼弟子什么都能捉,却也什么都要学,虽说到一定修为后会比只修一道的人更厉害,但那终究太遥远。
加之近两年一派出了个天之娇女,一派有个天赋奇高,上下臣服的少主。任谁看了都得赞叹一句,简直就是天生的对家!
再说那天之娇女和天才少主……”
书环合上名为《无端门和明月楼相爱相杀那些年》的话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买话本是为了看看这个世界和她设定的背景有没有什么出入的,谁知竟画风一转到了两位主角身上。
果然,无论在哪个时代,磕cp都是很流行的事。
她放下话本,转而拿起谢归川赠的那本符书。
明月楼符咒精妙绝伦,谢归川给的这一本貌似是新入门的弟子所学,难度并不高,所以为什么她画符的这段时间不是被烧就是被劈?
书环得不出答案,只得再一次提起笔,边画边道:“再敢烧我或者劈我我就不学了!”
笔锋游走在黄表纸上,留下一串蜿蜒的符文,书环不敢分心,对照着符书小心翼翼的收了尾。
随即十分熟练的放下笔抱住头往后缩,默数了十个数。
风平浪静。
她睁开眼,小心翼翼的探出手,意料之中的烈火并没有出现,掀开车帘一看,外面的天蓝得透亮,熟悉的雷也没有劈下来。
“欧耶!我画成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符泛起了红光。
书环顿感不妙,刚想躲,却被一股大力连同马车顶一起掀飞出去。
“啊啊啊啊啊——”
她在莫临江略带诧异的目光里扑腾着四肢飞向天空,到了一定高度后再落下去。
“啊啊啊莫姐姐闪开!”
她破开层层土石,再度砸出个深坑。
书环在坑底翻了个身,苦中作乐的想这次运气好像还行,坑的位置很妙,莫临江不用多走一步就能看到坑底的景色。
“书环姑娘,你还好吗?”
“我……还行。”
她看见莫临江双手翻了几个印,随即一股白色云雾倾泻而下,将她一层一层的裹了起来,然后轻轻托着出了坑。
莫临江给她检查完身体,又喂了几颗丹药,这才有机会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了?”
“我……在画符,画完就被炸飞了。”
“画符?”
莫临江略微沉思。
“你画的符还有吗?给我看看。”
“没有了,不是被烧了就是被雷劈了,这一次的更是炸的连渣都没了!”
书环见她神色不对,问道:“莫姐姐,难道……你们画符不会出这种事吗?”
“据我所知,没有人画符会这样。”
书环心头一颤。完蛋!就知道这种非正统穿书要出事!
反派害我!
莫临江叫人拿来了画符的工具。
“你再画一次,我试试能不能看出问题。”
她咬唇道:“好。”
提笔沾满朱砂,笔锋在莫临江的注视下游走起来。
这是一张入门级别的辟邪符,结构简单,书环画过很多次,当然,也被火烧过很多次,故而收笔的第一反应就是往莫临江身后躲。
躲了一会后,莫临江拍拍她的肩。
“出来吧,无事发生。”
她探出脑袋一看,符还是她刚画好的模样,没有一丝被烧毁的痕迹。
莫临江拿起符纸:“你很有天赋。”
书环突然就不好意思起来。
她话风一转:“不过,我纵观全程,并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从你画符的熟练程度来看,不像是会失手画错的样子。”
书环挠头:“就算画错也不会次次错,偏偏就这一次画对了。”
“正是如此,所以因何而起,还需日后再多观察,你别怕,不管是何种妖邪作祟,总会有现行的一天。”
书环心道,正是因此她才害怕啊!万一哪天莫临江看着看着发现了什么端倪,那她这个外来者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她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但愿如此吧,莫姐姐,我们接着赶路吗?”
“先休息片刻,五里外就是目的地。”
日暮时分,山中蔓延起了薄雾,空无一人的林道上突然走来一群人,个个身穿白衣,远远望去仿佛是民间传说里的收魂使者。
待走近了再瞧却发现这群人个个手执法器,表情肃穆,大步行走间仿有正气溢出,逼得阴邪之气步步退让。
正是莫临江一行人。
书环因马车被炸毁只能跟着走路,考虑到她自保能力较弱,大家不约而同的将她围在了中间,身旁就是修为最高的莫临江,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搓了搓手臂,道:
“真渗人!”
挥散不开的雾气危机四伏,仿佛随时能从中钻出个什么东西将人拖走,书环想着想着创作欲就上来了。
她清清嗓子,试探道:“那个……你们听过一个故事吗?”
众人面带疑惑的望向她。
她接着道:“传闻有个屠夫,每天都要去山上打猎维持生计,这天他照旧去往山上,寻找昨日布下的陷阱,看有没有动物上钩,怎料突然迷了路。
屠夫觉得很奇怪,这座山他常来,大大小小的路他都走过无数遍,从未迷过路,他心知有异,于是破口大骂,又抽出随身携带的刀防身,要知道,那刀可是杀过不少生灵的,诸位都是捉妖师,自然知道此刀压制妖邪。
果然,此番操作后屠夫顺利走了出去,只是见到的却不是他布下的陷阱,而是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年纪最小的那个捉妖师追问道:“然后呢?”
书环道:“然后?然后屠夫觉得晦气,唾了口唾沫,连猎物都没收,就那么空着手下了山。
夜里听见有人急促敲隔壁的门,囫囵说着些他听不懂的话,他担心有异,于是提了把刀出去,结果开门一看,找他的是村上的壮汉,说村里有人丢了,要上山去找。”
“不会就是他看见的那具尸体吧?”
书环没回答他的话,只接着道:“从前也出现过人走丢的事,屠夫听了二话不说就跟着上山,众人提着火把边走边喊,越往上走屠夫的心跳得越快,直到走至他白天看到尸体那处时,他的心跳彻底停滞了。”
小捉妖师面带喜色:“我猜对了是不是!”
书环微笑着反驳:“不,你猜错了,屠夫与众人一起看到的,是他自己的尸体。”
小捉妖师大惊:“怎么可能!他看见的尸体明明已经腐败了!”
“我也没说他白天看见的那具尸体也是自己的啊!”
“那是怎么一回事?”
书环看向莫临江:“莫姐姐肯定知道。”
莫临江接过话头:“有一部分人横死后会滋生怨气,导致被困在原地不能投胎,除非有人替代他。”
小捉妖师恍然大悟道:“所以屠夫就是被引过去替代他的那个人。”
他问书环:“书姐姐,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讲这么一个故事。”
书环故作高深拉长了嗓子:“因为……屠夫死的那天……也起了眼前这种浓雾。”
见少年被吓得一缩脖子,书环满意的一笑,快着倒退两步,这才转过身去。
因着方才要根据听客的表情对故事节奏做出改变,所以书环选择了倒着走,这样一来她就成了所有人里走在最前方的一个。
就在她笑着转身站定的刹那,身前的浓雾突然扑向两边,露出一个披麻戴孝的人来。赫然对上一张惨白的脸,书环吓得猛吸一口气,两腿一软向后倒去。
小捉妖师连忙和身旁的人伸手扶住她,嘴里嘟囔道:“刚刚胆子的胆子哪去了,吓成这样?”
书环:“……”
她哪能知道在众多捉妖师的保护下还能遇见这种诡异的事!
一本书要写的剧情太多,她记性不好,细伏笔啥的向来记不住,只能靠写之前粗略看一遍前文,这也导致她穿书后只知道剧情的大体走向,至于细节……
呵呵!
莫临江见人没事,上前道:“在下无端门捉妖师,见此山有异,特来探查。”
那人略微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身后背的和手上拿的法器,又瞧了一眼腰间悬着的刻有无端门记号的信物。
这才开口道:“跟我来吧。”
书环听着那嘶哑的嗓音又是一抖,同身旁的少年说:“我刚刚吸了好大一口雾气,感觉嗓子不舒服。”
“你那是被吓的吧!真是没想到啊,你胆子竟然这么小!”
书环转过头去装没听见。
披麻戴孝的男人一路上都没说过话,带着众人兜兜转转一圈后,走到一片略微开阔的空地,留下一句“就是这里”便重新走入雾里,几下就没了踪影。
书环顺着泥路望过去,许是有人居住的原因,雾气淡了些许,隐隐约约看见许多农舍,此刻都是大门紧闭的模样,整个村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静谧。
莫临江身侧的一个捉妖师在几间民舍前看了看,道:“少宗主,门都锁上了,里面没人。”
书环听身旁少年道:“难道都举家搬迁了?”
她摇头:“不大可能,举家搬迁需要财力,他们若是有钱,也不会住在这种深山之中,或许是藏起来了吧。”
少年摸摸脑袋:“有道理。”
书环记得大概剧情,知道她们最后能成功收伏此地的妖邪,于是也不过多插手,将一切都交给莫临江这位原书女主。
莫临江的目光落在远处一间较大的屋舍上,方才木门开了条缝,有人透过那条缝窥探她们。此举虽隐蔽,但还是没逃脱她的眼睛。
众人行至屋舍前,见地上散落着一些刀,遂问道:“这是什么?”
“简单的驱邪阵。”
里面的人很沉得住气,她们在这站了半晌也没有动静,莫临江单手结印,直指地上的驱邪阵。
“住手!”
木门被人大力掰开,发出沉重的吱呀一声。一个年纪颇大但目光清明的男子走了出来,之所以说是男子,是因为他行动利落,没有老者身上的衰老之气。
他面色不善的瞪了众人一眼:“好端端的破坏的驱邪阵做什么?全村的人都靠它保命。”
莫临江不为所动:“这样的驱邪阵防不住外面的东西。”
那人搓了搓乱糟糟的头发,语气颓然:“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
“发生什么了?”
他扫了一眼众人的穿着打扮,这才道:“在你们来之前,这个村子已经死了十多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