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蓉把买龙牙的事情如实告诉了邬辞砚,邬辞砚没收钱,给了两颗。
慕蓉知道他们私底下肯定会有交易,但此事天庭理亏,她也不好多问。
邬辞砚到天庭接走了温兰枝。
回去的路上,邬辞砚从葫芦里倒出来一枚药,递给温兰枝。
“嗯?”温兰枝接过,放到嘴里,嚼啊嚼啊嚼。
邬辞砚一愣,好笑道:“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你也吃啊。”
温兰枝道:“是什么?”
邬辞砚道:“我问珺褆上神要的,仙丹,对神识……对脑子有好处,以后每天都有。”
“好呀好呀!”温兰枝尝着还怪好吃的,有草药的味道。
邬辞砚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失忆了,醒来的时候就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身份,没有认识的亲人、朋友,又不是刚生出来的小婴儿没有记忆,都长这么大了,总不会觉得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他问道:“你记得你父母吗?”
温兰枝一怔,脸上的神色突然就不好了,“记得啊。”
“记得?”邬辞砚惊愕。
“对啊。”温兰枝道,“我父亲不记得了,我母亲大部分也不记得了,我记得……”
她突然捂住头,蹲在地上。
邬辞砚直觉不好,刚才不应该问这话。
有一些记忆,是刻在心上的,侵入百骸,浸入肺腑,每次提起,都是一阵刺痛,浑身上下都免不了跟着发痛。即便所有的记忆都剔除干净了,这里的也剃不干净。
她带着哭腔,“九岁的时候,我母亲和我被道人封住了法力,变成了普通的兔子,无法化为人形。有一次,我母亲上街去给我找吃的,很久都没有回来,等我找到她的时候……”
她没说完,邬辞砚已经明白了,一只没有化成人形的兔子跑到街上,被人抓住,无非就是烤了煮了。对人来说,这没什么。但对温兰枝来说,架在火上的,是她的同类,是她的母亲。
夜夜梦魇缠身,若不剜心裂胆,又怎么能把记忆刻在心上。
“我记得她曾经,会叫我温兰枝……”温兰枝哽咽难言,“我记性不好,很多事都记不得了,但我记得她。”
邬辞砚握住她的手。
邬辞砚问她:“那天在熙熙湖上,你为什么冲出去救人?”
温兰枝把头埋起来,邬辞砚蹲在她旁边,不依不饶,她不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他就一直陪她在这里蹲着。
一刻钟后,温兰枝抬起头来,她已经快哭不下去了,脚也蹲麻了,邬辞砚直接坐在了地上,等着她。
温兰枝道:“我想帮慕蓉。”
邬辞砚道:“你有多少把握?”
温兰枝道:“没想过。”
邬辞砚道:“那如果你死了怎么办?”
温兰枝被噎住,瞬间没了底气,“死了……是为了慕蓉姐姐死,我可以。”
邬辞砚蹙眉,眼底的怒意泛上来,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声音不自觉地变大:“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既然你可以随时为了任何人去死,那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死呢!为什么要让我习惯有你,又让我失去你!你为什么要为了慕蓉死!为什么不能为了我活下来!难道在你心里,我没有慕蓉重要吗?”
温兰枝被这一连串的话打懵了。
她不知道邬辞砚在生气什么,但她能看出来邬辞砚很生气,“对、对不起。”
“我不要你道歉!”邬辞砚站起身,气得整张脸都红了。
他绕着温兰枝转了两圈,平复了一下心情,坐下来,“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当然会!”温兰枝毫不犹豫道。
邬辞砚道:“那你死了,我不会难过吗?”
温兰枝弱弱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难过。”
“我会!”邬辞砚大声吼道,“我看到你受伤了!沐浴的时候就看到了,你的胳膊、腿上都是伤,你不让我看到!你躲着我!我生气!我很生气!”
“因为不疼的……”温兰枝辩解道。
邬辞砚道:“不疼为什么要躲我!不疼为什么要在我进去的时候赶紧把腿按到桶里!”
“我、我……”温兰枝说不出话来,又把脸埋到膝盖上哭了起来。
她的眼泪好像一盆冰水,从邬辞砚头顶倾盆而下,正好浇到内焰,好不容易烧起来的火刺啦一声全军覆没,余下一点泛泛的火星子,温兰枝的哭声大了些,水再次浇下来,那点火星子也被彻底扼杀。
邬辞砚深吸一口气,坐下来,静静等着,等着她哭声小了一些,将手搭上她的胳膊,“你不是报恩吗?那不应该主要把重心放在我身上吗?”
温兰枝不知道说什么,没答话。
邬辞砚再次开口,这次的语气柔和了很多,“能不能,为了我活下去?不要为了任何人去死,只为了我活。”
半晌,温兰枝抬起头来。
她把这句话在心里念了又念,道:“什么意思?”
邬辞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地上。
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拉住温兰枝的手,继续往前走。
“去哪里?”温兰枝问道。
邬辞砚道:“回皇城,上药。”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邬辞砚突然又转过身来。
温兰枝没注意,撞上了他的胸膛,“哎呦”一声,捂住额头。
邬辞砚赶忙上前,扒拉开她的手,看着她的额头。
温兰枝抬眸,看着他的眼睛。
她愣愣的,道:“邬絮琢,你是不是……喜欢我?”
此话一出,她的脑子突然变得开阔,很多事情都想起来了,她拉住邬辞砚的手,“那天,你跟时居说,心上人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你让我和你一起在妖界庆典点火,你让那些妖怪们都叫我夫人!”
她越说越欢喜,欢快到跳脚,“你在熙熙湖说,要成亲回去跟你成,不要在外面跟别人成。你刚才又说希望我为了你活下去。邬辞砚,你喜欢我是不是?”
“邬辞砚!你喜欢我!”温兰枝肯定道,“我是你的心上人!”
“是。”邬辞砚勾起唇角,握住她的手,坚定道,“你是我的心上人。”
温兰枝扑到他怀里,被他紧紧抱住。
温兰枝小声道:“都不到一个月。”
“是,都不到一个月。”邬辞砚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好像认识了很多年那样。他轻而易举记住了兔子的喜好,知道怎么哄她开心,知道怎么会惹她生气。
他拨了拨温兰枝额前的碎发,再一次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温兰枝的两条腿夹在他腰间,蹭来蹭去,“认识啊,你救过我,你不记得了?”
突然,邬辞砚眼前闪过许多画面,都是温兰枝,她梳着不同的发型,穿着不同的衣服,也是这样扒在他身上,蹭着他。
邬辞砚学着画面里的自己,抱着她转圈。
怀中的温兰枝和记忆中的温兰枝重合,她们异口同声道:“一会儿晕了!”
“我们认识!”邬辞砚道。
“嗯?”温兰枝把头从他怀里抬起来,“什么?你想起来了?”
邬辞砚抱着她又转了两个圈,把她抛起来,接住,欢呼道:“我们认识!我们认识!”
但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
到底和那个执念有什么关系。
不管了,以后再说吧。
反正他现在的执念是温兰枝。
邬辞砚抱着她回了皇城。
邬辞砚要抱着她往床上坐,被她一个大跳跳开了。
邬辞砚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温兰枝道:“你刚才坐到地上了,不能坐床上,先去洗澡换衣服吧。”
邬辞砚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你最爱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