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86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人偶哀怨地瞪着奥斯蒙德,撞着奥斯蒙德挤了进来。“你个大块头给我腾个位置,屁股挪一挪。”

    “伙计,你除了是木头做的,其他和我一模一样。”

    “我还有木头的香味,而你只有汗臭味……噫。”

    奥斯蒙德两眼一闭,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她实在太强大了,没人招架得住。同时,我在萨诺斯眼里看到他对无限宝石的渴望。我们死伤无数,甚至更为惨烈。我一度以为华纳海姆要在我手中灭亡了。”

    说到这里,他的嗓音几不可闻,“许多战士因此牺牲,你的骑士团也在护卫中逐一战亡。即便后来你的意识回归了,可无限宝石的能量太过强大且不稳定,在混乱的华纳海姆和无限宝石的威胁下,我不得不因此将你驱逐以此确保你的安全。一直以来我都在尝试寻找你的踪迹,但自从诸神之父切断华纳海姆与各个国度的连接后,我无从得知。”

    阿尔赫娜没吭声。

    她一直以来都以为他是因为她带来这些灾难才反目成仇的。她甚至还试图说服自己他是觊觎王位。

    “说到这个——既然你不知道我驱逐你的真实原因,那么请问你是怎么分辨我和这个破人偶的呢。”奥斯蒙德摸了摸手中重剑,向她微笑。

    “——他很愚蠢,也很信任你。该死的,我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做的所有选择都跟我一样,无论是危险还是你,他都优先考虑你——但这跟你认为的已经反目成仇的我不一样吧。”

    “真的吗?”人偶问道。“你是因为认为真的奥斯蒙德是恨你的,才判断信任你的我是假的吗?”

    虽然这对奥斯蒙德而言是个晴天霹雳,但对他来说是个兴奋的好消息。

    他的眼睛明亮而带点光辉,但嘴巴与下颚却表明他与奥斯蒙德如出一辙的桀骜不驯。他的目光扫过阿尔赫娜与奥斯蒙德的脸。

    两个人面面相觑。还是奥斯蒙德先开口说:“算了。跟我留在华纳海姆吧。”

    “她还回不去,你们那儿的人还不明真相埋怨着她呢。哎,你年纪大了,记不清很正常。还好我是人偶,我不会忘记阿尔的所有事!”人偶提高了嗓门,拉长声音幸灾乐祸地说,“我们得回中庭,你自己留在这里吧。”

    “知道,蠢货。让你还活着已经做了一件蠢事,现在事情还没彻底解决就让她回去,岂不是蠢上加蠢?”奥斯蒙德伸手拽住他的衣领,“我说的是你,奥斯蒙德。”

    然后想到对一个自己的模仿者喊自己的名字这件事实在荒谬,便又嗤笑了起来。

    “别欺负他。”阿尔赫娜说,终于松了口气,“他也是你。更为年轻的你。”

    那种情绪像电影里的快镜头一样一闪而过。有一刻,奥斯蒙德失控不甘,眼睛眯着,气喘如牛。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

    “听着,”他说,声音低沉而生硬,“他不过就是个从我们记忆中提取制造出来的人偶,你明白吗?”

    能接受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存在,已经算他气量够大。但并不代表,这个人偶能蹬鼻子上脸,妄图取代他的位置。

    “自命清高的混蛋。我也是奥斯蒙德。”人偶反驳。

    奥斯蒙德直接说;“那你以后叫巴塞罗缪①,别老用别人的名字。”

    他说得飞快,面不改色,显然早就为人偶准备好了一个名字。

    “你怎么不改名,我一出生就叫奥斯蒙德了,凭什么我改名。”

    “我也一出生就用这个名字了,我甚至还用一千多年。你呢?我想想,有一周吗?”

    人偶偃旗息鼓,一句话也没说,在他们俩之间,任何特别的话语都是多余的。

    他们相互了解,碰到情况,都心照不宣,知道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想要干什么。尽管这么说很恶心,但谁也无法否认——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就是一个人。

    当然,就算争到最后面红耳热或是直接动手,人偶也打不过他,结果就是被迫改名巴塞罗缪。

    他们分出了个胜负,巴塞罗缪发出了一声哀怨地诅咒。

    “所以一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赢?”离开废墟的路上,奥斯蒙德发着牢骚,“亏我还那么担心你。赫卡柏一出现在华纳海姆就答应她的条件了。”

    两个奥斯蒙德叽叽喳喳,阿尔赫娜后悔了。她真是无法平静。

    这段时间里的一个个人物,一件件担忧和操心的事,重重的苦难和欢乐,都一幕幕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就这样往前走,想要忘记那个在未来为她牺牲的皮特罗。

    他们走出废墟。

    阿尔赫娜一向钟爱旭日东升的景色,尤其喜欢在喷薄而出的初阳还像个冷冷的黄盘子的清晨。

    身后的奥斯蒙德和巴塞罗缪带着九死一生的兴奋踏上华纳海姆的土地,阿尔赫娜凝望着远方一片祥和的故土,心中说不上什么感受。

    阿尔赫娜不相信这是一种结束。赫卡柏的警告不无道理,在她身上发生的数百起事情也不止一次地验证了这点,结束并不存在。

    带着乱七八糟的想法,阿尔赫娜三人来到了废墟外的空地。

    她知道自己可能会犯下十分严重的错误。查尔斯的表现提醒过她,她的未来充满风险,上头有个“涅墨西斯”的危险性不可预估。

    塔迪斯和博士早已在外面恭候多时。博士这次甚至没有叫上他的人类夫妻搭档,看来是对她毫无信心。真是令人伤心的现实。

    奥斯蒙德盯着人偶,问:“真的不打算留下来?”他诱惑着:“你留下来可就是拥有一整个国度了,你想要什么都会有的,甚至可以与我平起平坐。真的不打算留下来?”

    巴塞罗缪以一种轻蔑的目光盯着他,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奥斯蒙德则觉得自己很难同意让这么个没用的人偶跟着阿尔赫娜,但他这么长时间地与她分离,确实得有个人代替他守在她身边。

    直到巴塞罗缪盯得奥斯蒙德率先败下阵来。

    “行吧,我知道这时候的自己是什么德行,跟她去吧,黏牙的臭小子。”

    巴塞罗缪这才像对老朋友那样紧紧握住他的手,“再会,奥斯蒙德。”

    奥斯蒙德一声不吭地把手收回去,他又累又疼。他在生自己的气。“保护好她。办不到的话,我就拿你的腿垫桌角。”

    “不会给你机会的。丑东西。”巴塞罗缪可记着他在游戏盒里喊那些人偶丑东西呢。

    “你小子——”

    “巴塞罗缪!”博士在塔迪斯里喊了一声。

    “后会无期。”巴塞罗缪耍了个鬼脸,转身就跑进警用电话亭中。

    奥斯蒙德带着遗憾与向往的神色审视着蓝色箱子,他呆呆地盯着它,眼里噙满泪水。

    “别哭鼻子哦——”

    塔迪斯打开了一条门缝,阿尔赫娜探出一颗脑袋,向他伸出手。

    “我没有。”奥斯蒙德一边否认一边走过去把脸贴在她的掌心,冰凉的手指碰到他的脸,轻轻地在他眼角擦拭。听见阿尔赫娜难得温柔地说:“还像小时候那样爱哭。”

    “奥斯,我们现在分开了,但在适当的时候还会相聚在一起,因为阿尔赫娜和奥斯蒙德不能长久地分离。仇恨让我不得不离开,责任把你留在这里。但爱会再将我们联合起来。”

    奥斯蒙德闭上眼睛,用手紧握了阿尔赫娜一下。

    再睁开眼,天际开始展现出一片玫瑰色,似乎有无数箭矢划破长空,风暴最终平息了下去,危险也随之过去,黎明曙光已经再现。

    “为什么带走的是他?明明都是奥斯蒙德……”奥斯蒙德问自己。他的声音明显有了哭腔。

    他挺直了身体,满脸悲哀,两眼瞪着坍圮的废墟,布满深深皱纹的额头直凸向前。奥斯蒙德不由感到一阵沮丧,但他克服了这种沮丧。

    奥斯蒙德走回了自己的宫殿,朴素的木制地板上站立着几名守卫。五名男子和一名女子坐在一起,他们的双手就像战犯一样被铐了起来——在他看来,他们就是战犯。

    起初,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然后,他坐在王位上看着面相最年老的男子:又矮又瘦,穿着黑色大炮,整日把脸藏在兜帽下。“你,”他边说边用手指敲击着王座的扶手,“你之前发表言论说阿尔赫娜罪恶深重,不配回归。”

    有人向他汇报了这些人的身份,他们都是华纳海姆边境的子民,也是当初那场战争遗留的少数幸存者之一,他是见过失控状态下的阿尔赫娜的人。这些年奥斯蒙德致力于为阿尔赫娜正名,但总有那么些个不听解释的,尤其是像这种亲历者。

    再者不管这些人怎么闭塞双耳,反正他们看起来非常紧张。有时候,他们宁可去死,也不愿被抓,接受“恶魔”的审问。

    没错,相比于费约尼尔这个众望所归的王位继承者,其他人显然还不够格。华纳海姆子民先前对奥斯蒙德这位最年幼的殿下并不了解,但如今才发现他手段残忍已经为时已晚。

    这是奥斯蒙德对此的比喻:他就是那个恶魔。

    奥斯蒙德希望这些人能明白,他是华纳海姆如今的君王,可却算不上好人。

    一阵巨大的爆炸撕裂了宫殿的悬梁和圆柱,宫殿的链接部立刻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彻底扯断。陈旧的结构像花生皮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巨大的圆柱断开来。路面变成了碎石。加固的平层像纸一样被炸得粉碎。

    这些人裂成了两截,接着,巨大的路板像炸弹一样砸到了下层,断裂开去,扭曲着、旋转着掉进了地下牢狱之中。

    奥斯蒙德可以听到他们在黑暗中坠落时凄惨的喊叫声。他不会给自己和阿尔赫娜留隐患,因此必要时他选择这种一劳永逸的方式。

    他的惩戒完成了,阿尔。

    奥斯蒙德终于从王座上站起身,回去休息了。如果他能睡得着的话。他很清楚:事情才刚刚开始。他要为迎接阿尔回来做好准备。

    无限宝石,他想着。

    全宇宙所有的无限宝石都在蠢蠢欲动、伺机而动。自我之石的出世让这些分裂的无限宝石开始互相吸引。可恶的赫卡柏可能是个疯子,但她是个了不起的坏蛋。一个极为了不起的疯子!

    但实力的感觉真好,奥斯蒙德心想——其实,他就是想要时间宝石。如果由他来完成守护无限宝石的任务,那不是更好。把阿尔赫娜的性命交给任何人他都不放心,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对华纳海姆有一段非常不愉快的回忆。他是个感情脆弱、心胸狭小的男人。在童年时期阿尔赫娜对他最常见的抱怨就是,他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很荒唐可笑,没有意义。这就是有兄弟姐妹罩着他带来的感觉。现在他也感觉到了责任。

    智慧精灵克瓦希尔习以为常地吩咐守卫们修复宫殿。

    “我的国王,不要伤害到自己的身体。阿尔赫娜殿下的名誉总有一日将会清白。”

    他停了一下,于是,奥斯蒙德插话道:“几百年前我听说过时间宝石由一个人类法师保管——中庭的至尊法师,你找到前往中庭的方法了吗?”

    克瓦希尔淡淡地笑了笑,这是一种游刃有余的自信状态下才会有的微笑。“有时候,最好的学习方式就是犯错误。我们在这里犯过不少错。不过,我们找到办法了,国王。阿尔赫娜殿下正在等你呢。她肯定很想见到您。请准备面对殿中那些无聊的谏言吧,抱残守缺和固步自封的人都在。什么事他们都会吵吵。别让他们把刀口对准您。我会想出办法解决。至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如此。”

    奥斯蒙德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做吧。阿尔留你在我身边,我只信任你。”

    结果证明,克瓦希尔对这场唇枪舌剑式的大会并不是夸大其词。奥斯蒙德认为这种争执在目前可能会影响到接阿尔赫娜回来的进度,甚至是在当前这种两大国度断开连接的情况下。

    奥斯蒙德一坐下,就开始暗自琢磨——这又是一场折磨人的会议。他不需要这个。他并不想做什么国王——他想退休!他真想大喊。

    华纳海姆并不属于奥斯蒙德。他是哥哥们牺牲、姐姐暂时被驱逐的情况下被迫上岗的,一年三百六十多天,他都得起早贪黑处理华纳海姆战后的遗留问题。纯粹就是压榨,奥斯蒙德知道,但他毫无怨言。至少之前不会介意。

    这里的一切,奥斯蒙德带有一丝苦涩的想着,都是用哥哥们的血肉,他们的生命和他们的牺牲换来的。

    在那场大战中,他们几位兄妹的心腹死的死伤的伤,留下一群口腹蜜剑的大臣,每每聚集在一起就是为了寻找顶替他的人选。

    他抬头时,他们又假惺惺地像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一样跟他斡旋,谏言,阻拦他任何提出的建议,再嘀咕上一句费约尼尔等人在天之灵看到他如此仁慈有多高兴之类的假话。

    在这里知道他真实样子的已经为数不多。克瓦希尔,他最信任的人。

    他坐在最高位,俯视着他们。

    庆祝胜利。

    “时间女皇已经被阿尔赫娜赶出华纳海姆。你们有什么想法吗?”他阴沉地盯着每一张脸,问道。

    两侧的华纳神族都开始放声大笑。他们肆无忌惮地显露着对他这个一国之主的态度所表示出来的蔑视。他们不是浴血奋战的战士,也算不上忠心耿耿的革命者。他们是一群打着“阳光道路派”虚伪主义旗帜到处弄权乱政的贪官污吏。

    可如今新培养的心腹在本质上都很脆弱,少数几个偶然成为首脑的强硬派也很快就会被这些阳奉阴违的幻境搞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就是华纳海姆的现状。阿尔赫娜留给他的烂摊子。

    奥斯蒙德笑了,双拳紧握。

    他还不能处死这群老家伙,他留着他们还有用。他忍受着他们虚伪的称赞与恭维,他们那些伪装成建议的要求。每过一小时,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随后,这种折磨又变成了以分钟计算。除了听这些老东西支吾其辞,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停地拿自己跟费约尼尔他们相比。

    他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切荒唐透顶的被支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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