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度

    “关于你阿娘当年的事。”

    这句话就这样炸在江知雪耳边,使她久久不能回神。她眨巴几下眼睛,脑海中想过无数可能,最终问的却是:“当年……阿娘她并非自愿?”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结果。

    江眠星摇了摇头,拿起茶盏,看着江知雪的眼睛:“当年你阿娘是自愿的,不过恐怕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嫁给父亲。”

    “什么意思?”虽面上看不出情绪,江知雪放在桌下的手却不自觉抖了抖。

    “我也是无意间听到。”对方轻吹开杯中浮沫,浅饮一口新茶,边回忆边说:“那是中秋后四日,姨娘又有些得意忘形,我准备去她院子提醒提醒她。

    可谁知刚到门口就听到她和主母在吵架,言语间提到了当年秦娘子,我姨娘似乎意有所指以此事威胁主母。”

    “你是说夫人对我娘做了什么。”不是疑问句,江知雪肯定地说道。

    江眠星放下茶盏,用手撑着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将我所知告诉于你。”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唯余熏香的烟雾往上盘旋。二人心中各怀揣着心事。

    “嗯……突然想起来,曾无意听姨娘提起过,秦娘子刚来的时候似乎刻意避着父亲,‘明明先前一副拼了命都要嫁进来的架势,得偿所愿后倒是会装样子'。”江眠星学着她姨娘杨氏说话的口吻。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东西自脑海一闪而过,江知雪快它一步将其抓住。

    “明明一眼看出是唬人的话,怎么当时全都信了呢”“父亲不是嗜睡的人”“我们报官无果”“当时只觉荒唐”。

    阿娘那夜像是自言自语的话一句一句浮现,江知雪遍体生寒。

    如果目的不是为了嫁给安国公,那么真正为了什么似乎已经显而易见。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江眠星,只觉得对方远不止想象中那么简单:“你同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中秋那晚你已问过我一遍。”

    江知雪声音不禁提高了些许:“为了让我又欠你一个人情吗?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地方。”

    “每个人的标准不同,我说有那自然有我的道理。”江眠星站起来看着窗外,又恢复了那夜漫不经心的样子,“你别担心,这次我不让你欠着了。”

    而后转头,神色认真地望着江知雪:“只求你日后能高抬贵手,放我姨娘一马。”

    回到引梅园后,江知雪便有些心不在焉,秦轻水担忧问道:“二小姐同你说了什么?”

    江知雪瞧着温柔的阿娘,思虑再三还是摇了摇头,没敢说出口。

    “最近国公府那边不太平静,你少往那边跑了。”秦轻水告诫道。

    安国公府确实不太平静。

    外界的传言愈演愈烈,宛如烈火烹油,烧在他们每个人心里。江奉山和江望月父女之间亦是火药味十足,一点就炸。

    皇城司的抓捕从一开始每天出动大量人马,到现在只早晚各一次巡查例行公事。眼看着就要收尾,江奉山越发寝食难安,人都跟着瘦了一圈。

    他既抱着侥幸,猜想圣上欲放他一马;又担惊受怕,恐圣上在最后一刻打他个措手不及。

    江望月亦是忧心忡忡,起初她只是伤心于太子妃梦破碎,后来才慢慢回过味来:万一圣上与父亲当年所说是嫁废太子这个人怎么办?

    父女二人互相责怪,谁都不承认自己的问题。废太子的名号在安国公府已成为禁忌,直到皇城司亦被调回。

    朝堂上,圣上宣布废太子一党已悉数落网,江奉山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了地。

    散朝后,众朝臣行于殿前广场,所有人都远远地避着江奉山。不过他已然不在意,连日的担惊受怕早就让他身心俱疲,骤然放松,只觉眼前开阔,看什么都是好的。

    “国公爷留步。”

    江奉山一回头,就瞧见御前太监刘达手拿拂尘快步走来,连忙鞠躬行礼:“刘公公。”

    刘达白净的面皮笑出褶皱,回礼说道:“圣上在英华殿等着您呢,国公爷随我走一趟吧。”

    江奉山心里一抖,顿觉不妙。

    英华殿中,皇帝正高坐金龙台批阅奏折。刘达将人带到,恭敬回话:“陛下,安国公到了。”随后不待圣上出声便识趣退出,并轻轻关上了门。

    “微臣参见皇上。”江奉山跪拜在地,动作中不敢出丝毫差错。

    圣上并未看他,依旧批阅着奏折,声音也听不出情绪:“安国公,可知朕召你前来所为何事啊?”

    一声“安国公”,江奉山的后背沁出冷汗,在此之前,圣上从来都是以“爱卿”称呼他。

    “臣……不知。”江奉山的头低得不能再低,整个身子都伏在地面。

    “哼!好一个不知!”朱笔被重重放在桌面,发出清脆声响。圣上冷眼看向江奉山:“你暗中站队太子,结党营私,证据都白纸黑字呈上来了,你还敢说你不知?你知道你应该效忠谁吗?莫不是盼着朕死,好让废太子坐在这里,然后厚待于你?”

    “陛下九五之尊,定是福寿延年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不敢有二心,只愿誓死效忠陛下!”江奉山吓得要死,立刻表起忠心,汗珠顺着鬓角滴落,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看着地上状似鹌鹑的人,圣上语气缓和了下来:“爱卿请起吧。”

    待对方抖着双手起身,又说道:“废太子一事,你可知朕抓了多少人?念在你曾舍命护驾,朕才放你一马,让你安稳度日至今。眼下将近年关,思安明年便要孤身前往北陵,好歹父子一场,朕于心不忍。”

    江奉山内心“咯噔”一声,已经预感到了圣上接下来的话。

    “听闻令爱很是喜欢思安,加之早年间朕与卿所谈之事,不若顺了她的意?”

    果然如此。“微臣谢陛下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先以结党营私来恐吓,后以赐婚来表爱臣之心,表面是恩赐,实则是警示。

    即使江奉山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只得叩首谢恩,否则今日能不能出这个殿都是未知数。

    国公府中,陆平瑶正焦急等待着。往常辰时就散朝回家了,现下都过了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可别是出了什么岔子。

    正想着,就见江奉山臭着一张脸回来了。

    陆平瑶虽有心理准备,可见他如此眉角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眼下处境如何?”

    “国公府暂时是安全了。”安国公像往常一样张开双臂,让陆平瑶伺候更衣。

    陆平瑶听后暗自松了一口气,“那老爷为何还愁眉不展呢?”

    “去把大小姐叫过来,务必叫来。”江奉山没有回答陆平瑶的话,转头对门口杵着的丫鬟说道。

    江望月当时正在花圃旁的池塘边喂鱼,丫鬟来秉明缘由,她直接了当拒绝:“不去!”

    “大小姐,老爷让您务必过去,说是有要事。”

    “啧,真是麻烦。”江望月也臭着一张脸跟着丫鬟去了主厅。

    主厅的气氛不似寻常,丫鬟仆从已提前挥退,江奉山坐在主位一脸严肃。

    江望月拜见父亲母亲后,江奉山直接了当开口:“圣上欲讲你赐婚给废太子,你得偿所愿了。”

    一句话让陆平瑶瘫坐在椅中,江望月更是惊慌大喊:“我不嫁!”

    “混账!此事可由不得你,圣上金口玉言,不日赐婚圣旨便要送到。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江奉山一拍桌子,“除非,你想让全府都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嫁!如今他已经废了,还在天牢里,我嫁过去岂不是活活等死?父亲,你就这么希望看见我死是吗!”江望月愤怒哀嚎。

    “老爷,没有别的法子了吗?”陆平瑶从椅中酿跄着站起,扑向江奉山,紧紧抓住他双臂,泪眼婆娑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那可是废了的太子,女儿跟了他有什么前途?何况他至今生死未卜,就算活着出来也是要去北陵的啊……”

    江望月听母亲这么说,内心更加惊恐,也不敢再耍小性子了,央求着父亲想想办法。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虽常与自己作对,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更不用说临阳陆氏这么大一个世家,日后还需他们的助力,可不能得罪,若日后江望月再找个世家结亲,可不比嫁给废太子要好。

    于是准备放手不管的江奉山又耐下性子宽慰她们母女二人。

    天边云墨翻卷,遮住了太阳踪迹,大雨随之倾泻而下。三人依旧坐在主厅,面对不知何时到来的圣旨一筹莫展。

    “真的不能别人去替我吗?”江望月率先出声,这已经是她第五次问同样的问题。

    可如何能替?京城大半权贵子女都认识她,早在之前她就在那些人面前以太子妃自称,更遑论圣上,若有心让她嫁废太子,必定早就探查清楚。

    “圣上难道是指明了非得让望月去嫁吗?”陆平瑶已经忧心到胡乱说话了,大有责怪圣上的意思。

    江奉山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对策,口中敷衍应道:“你说呢?圣上亲口和我说的‘令爱’……”

    “那就是说没有指名道姓,江眠星不也是你女儿吗?”

    “不行!”江奉山斩钉截铁,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顶着陆平瑶和江望月不可置信的眼神,牵强解释:“你也说了她也是我女儿,同样是女儿,望月闯出来的祸,难道要让眠星去背?”

    陆平瑶简直心碎,越发觉得当初嫁错了人,心中也越发恨起那杨氏:“到底谁才是你的结发妻子,谁才是你的嫡亲女儿?”

    江望月听父亲这样说,知道江眠星是靠不住了。脑中思绪翻涌,除了江眠星还有谁呢?

    “江知雪!”母女俩异口同声。

    “既然你舍不得江眠星,那江知雪呢?你不是向来不喜她们吗,刚好那丫头在外也没什么人见过,把她嫁过去岂不是正好?”

    江奉山只觉眼前豁然开朗,烦躁的情绪一扫而空。怎么把那丫头给忘了,早想到她也不至于让陆氏差点和自己离心。

    “待我前去打探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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