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陈小志惊掉了下巴，自己少说也死了有两三年了，遗体怎么会还在？
简灵摇了摇头：“很遗憾，遗体没有被妥善安葬或者火化，就得在遗体附近超度，你知道你的遗体在什么地方么？”
“不知道。”
“那你还记不记得家里人的联系方式？父母亲戚啊，我可以可以问问。”
陈小志茫然摇头：“我父母早就去世了，我一直是一个人生活。”
“那就麻烦了。”简灵叹了口气，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估计是无人认领，给你寄存在哪儿了。”
秦雨宁惊讶：“寄存什么？遗体吗？”
“是的。”简灵又吭哧吭哧把蜡烛收了起来，看来今天是超度不了了。
她问郭明这几年有没有在影城猝死的摄影师，可郭明也不是天天都来这个影城工作，只能帮忙打听一下。
“还有啥线索不？”郭明翻着通讯录找人脉。
简灵看了一要穿着羽绒服的陈小志：“应该是冬天死的。”
“肯定是。”陈小志双手抱胸搓了搓手臂，“我还时不时哆嗦呢，看你们一个个穿短袖短裤都觉得冷。”
郭明打了两个电话，询问了影城相关工作的朋友，还真给他问到了。
他拿着刚刚收到的资料给简灵看：“陈小志，三年前的腊月二十八猝死于一个短剧制作组，因为在工作期间当场死亡所以制作组还向家属赔了几十万……”
“等等。”简灵打断他，“陈小志说他父母双亡一直都是一个人，哪来的家属？”
“我看看啊……”郭明往下翻了翻，“说是一个表哥。”
陈小志一脸茫然，他都没听说过有什么表哥。
“但当时好像那个表哥并没有出面，只让医院把遗体送到殡仪馆……说是四久山那边一个叫'平安殡仪馆'的。”
简灵闻言眉毛一挑：“平安啊？”
“你知道？”
她摸出手机点了点，拨通了一个电话：“干我们这行的那不得有点人脉么，就是这个时间点了……有点危险。”
“怎么说？”郭明紧张地问道，“难道那个殡仪馆里有什么东西……”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只听见那头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吼声，怒意穿透手机，叫人汗毛直立：
“现在马上凌晨12点，你最好是有急事，不然就把你塞进尸体冷冻柜里！”
简灵一副“你看吧”的表情，耸了耸肩：“招芙姐别生气，急事，真急事。”
她赶紧长话短说把陈小志的事情告诉对方，半晌对面查完资料，给了她肯定的答复：“是有个叫陈小志的，停在我们这儿三年多了，家属没签火化单。”
“行，那我明天去一趟啊给你带好吃的，晚安晚安。”
说着她迅速挂了电话，不给对面骂自己的机会。
“难怪他觉得冷呢，原来遗体被冻着呢，看来明天还是得跑一趟。”
“四久山离这边更近，今晚你就别回去了，跟我们在酒店凑合休息一下吧。”秦雨宁心疼她冒出的黑眼圈，建议道。
简灵伸了个大懒腰，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心累，又要加班了。”
“对不起啊，都是我……”陈小志有些内疚。
看到他茫然无措的样子，简灵顿了顿，安慰道：“明天去问问怎么回事，放心，一定给你超度了。”
找郭明要了个套房，简灵把两只鬼放在客厅看电视，自己则去洗漱了下，换了身秦雨宁给她的T恤和运动裤。
出来时俩人都盘腿坐在地上，陈小志正在给谢慈介绍自己生前的“大作”。
“你看这个男女主同框的镜头，当时导演就一直强调要有那种两两对撞的冲击感，要突出他们立场不同的对立感！”陈小志伸手比划了个框，手舞足蹈，“我就把男女主放在这两个位置，你看看，是不是有那种氛围？”
谢慈一本正经地点头：“的确是很美，像一幅画，而画中这两位在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哎呀谢慈姐，谢慈姑奶奶！”陈小志激动地拍大腿，“你太懂我了，我俩就是当代伯牙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啊！”
简灵笑着摇了摇头，悄声进了卧室，沾枕就睡。
……
或许是太久没有回想起那些事情，简灵久违地又梦见了小佳。
梦里的小佳惊声哭喊，幼小的双手已经化为血雾，指甲抠住简灵的胳膊不断地摇晃着。
“为什么不救我？”
“我好痛啊——”
“我不想死呜呜呜……”
“灵灵，我讨厌你！”
“——小佳！”
简灵从梦魇中惊醒，猛地坐起，冷汗已经沾湿了枕头。
她伸手覆上疼痛的胳膊，昨晚缠好的绷带被她在梦里撕了个稀巴烂，伤口又溢出鲜血。
生怕血迹沾到床上，到时候别吓坏了换洗的员工，她赶紧跳下床重新包扎好伤口，又快速盘了个丸子头，把那根桃木簪随意地插进丸子里，露出尖尖的一点红色朱砂。
秦雨宁一早就发了消息，说自己赶通告先走了，她也收好手机招呼他们准备出门。
“走吧，别看了。”
客厅那俩看了一晚上电视，居然还津津有味。
“那你记得把后面几集看完啊，挺不错的这部剧。”陈小志恋恋不舍地咂舌，他是没机会再给谢慈讲解了。
谢慈点点头：“你拍的这么好，我一定会看完的。”
“其实也不能说是我拍的……”陈小志挠了挠头，怪不好意思。
简灵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我陪她一起看，代你给她讲解。”
“大师…你们真好……要不我陪你们看完再走吧！”
他都快感动哭了，被简灵一巴掌拍醒：“想不想投胎了，别耽误我下班。”
简灵一拉开房门，突然有什么东西朝着她的脸袭来，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钳在手中！
“诶疼疼疼……师傅！疼！”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房门前，居然是前几天才见过的苏靖希？！
“谁是你师傅。”简灵拍开他的手，“谁对师傅一见面就动手？”
苏靖希满面愁容地揉着手腕：“我这不是正好要敲门嘛……早上在电梯里遇到雨宁姐了，她说师傅你应该还没出发，没想到真的在！”
他伸头探脑地往简灵身后一瞧，看到陈小志那双没有瞳仁的眼睛时不由得哆嗦了下：“……哟，这么多人呢。”
“很可惜。”简灵冷笑一声，“房间里没有一个人。”
苏靖希打了个冷颤，讪笑道：“哈哈……师傅你真会开玩笑……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我能一起去吗？”
“不能。”
“你看你胳膊都受伤了，多不方便呀，我可以帮你开车！”
“不影响开车。”
“别啊师傅，我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休假，你就让我跟着你学习学习吧！”苏靖希一脸坚定，“既然我有那什么天眼，肯定命中注定要成为师傅这样的大师的！”
“你不怕鬼了？”
“不怕！”
简灵挑眉：“行，那先让我看看你有多大的胆子，走吧。”
“得嘞！”苏靖希喜气洋洋地跟在她后面，屁颠屁颠的，“师傅我们今天要去哪儿啊？”
“四久山，殡仪馆。”
苏靖希的笑容一下子僵在嘴边。
……
四久山是华丹市最大的公墓山，地处偏远，他们从影视基地开车过去都得将近两个小时。
山间公路的两旁都是密密麻麻的公墓，即使是大白天的，苏靖希也感觉到莫名的阴森。
他一边小心地在山路上绕弯，一边看导航：“师傅啊，怎么要去山腰上这么小的，山脚下不是有市殡仪馆嘛？”
“陈小志的遗体在那儿呢。”
“难道他是被谁害死，咱们这是要去破案的？！”苏靖希来了精神。
“想象力还挺丰富。”简灵摊手，“很可惜，我们只是去找他的遗体，然后今晚子时帮他超度了。”
苏靖希“哦”了一声，猛然察觉到她在说什么：“子时……的意思就是咱们要在这待到半夜啊？”
“过夜也行。”
过夜也不行吧！！
苏靖希内心崩溃，欲哭无泪，可惜为时太晚，前方已经看到了平安殡仪馆的招牌，还挂着两盏白澄澄的大灯笼……现在是无法回头了。
平安殡仪馆面积不大，外面看起来也有点破烂，只不过沾了四久山公墓的光，当年政府设立市殡仪馆的时候也顺便收拢整改了四久山附近所有的小殡仪馆，所以平安也算吃上了公粮。
一下车，简灵熟门熟路地推开门：“招芙姐～招芙姐你在不？”
两鬼一人跟在她身后，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禁好奇地到处张望。对苏靖希这个人类来说整个馆内都很凉爽，倒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阴森可怕。
“叫魂呢！”暴躁的声音从另一间传来，一个穿着卫衣的短发女人走出来，不悦地看了一眼几人，“怎么这么多人，要烧谁？”
那眼神像是在挑货架上宰好的羊，准备挑一个拉去烤了似的。
简灵已经习惯了，嬉皮笑脸地蹦到她身边：“就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个，陈小志，遗体找到了么？”
“在呢。”林招芙带他们进了办公室，调出陈小志的个人资料，“不过很遗憾，烧不了，我们又打了陈小志的家属电话，对方依然推脱说没空来。”
据林招芙的说法，陈小志的这个表哥是在他死后突然冒出来的，完全是为了领赔偿金，可当年那个剧组说好的赔款只打了一部分，剩下的迟迟不给，他表哥怕烧了遗体后更拿不到钱了，于是就一拖再拖。
苏靖希好奇：“遗体可以在你们这儿放这么久啊？都三年多了。”
“说你们男人见识短呢。”林招芙瞥了他一眼，“我们这放得最久的遗体都已经十年了。”
“为何十年了都不能火化？”谢慈皱眉，她理解的殡仪馆就是义庄，“是无人认领的尸身么？”
林招芙将资料往桌上一甩，冷笑道：“无人认领倒还能处理，那些停放的，哪个不是家里破事一堆，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