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之秋穿着一袭黑衣,打算趁着夜色的遮掩带江禾瑾出城。
他甚至还为江禾瑾寻来一件黑裙,考虑得十分全面。
江禾瑾看着身上的黑裙,竟然意外的合身,也不知之秋从何处搞来的。
一边想着,她一边推开房门,朝移在柱子旁的之秋走去。
后者抬眼时,身形似乎顿了顿,随后站直了身子。
待他走近时,她才看清他手中拿着什么:一层黑色薄纱。
之秋来到她面前,将薄纱轻柔的盖在她头上,眼神如深邃幽潭般,难以看透。
她的视线被薄纱遮挡,看不清他的面容,亦看不清他眼中暗藏的情感,只觉时间分外漫长。
“之秋?”
江禾瑾轻声唤了一句,打断两人间过于凝实的氛围。
“好了,我们走吧。”
之秋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一只大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往怀里带。
江禾瑾只得顺着力道靠近他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在耳畔边响起。
这种感觉很奇怪。
上一回他们二人因为连夜赶路奔波数日,别说生出任何旖旎心思,就连最基本的情感都没有。
而此刻,哪怕江禾瑾的反应再迟钝,都能意识到不寻常之处。
她下意识地抱住之秋的腰,确保自己不会在途中掉下来。
之秋的腰腹猛然绷紧,肌肉变得坚硬如铁,硌得她有些难受。
偏偏某人非要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只提醒了一句便运起轻功,不消片刻已至数里之外。
由于头上戴着面纱,江禾瑾对周围环境的感知降低了很多,不清楚之秋是如何离开的。
她只知道这一次“被带飞”的体验,简直是最好的一次!
而最糟糕的一回,无疑是雨夜遇袭那次。
至于其他的,不提也罢。
更让江禾瑾感到惊讶的是,当他们遇到枝干落叶时,之秋竟然还有余力抬手为她遮挡。
【好奇怪,他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江禾瑾忍不住暗地里对系统888吐槽,毕竟她又不是没被这样带着赶路过,与之前相比,的确有了太多变化。
之秋当时可从未考虑过她是否难受,行进速度也不如现在这般平稳安全。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罢了,哪里不一样?】888反问道。
见888不接茬,江禾瑾也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默默按捺住心中泛起的涟漪。
直到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时,之秋才渐渐放慢步伐,在一处小溪边停下。
他将她放下,言简意赅道,“我们先在此休整一个时辰,江姑娘可有哪里不适?”
江禾瑾站稳脚跟,当即摇头表示没有,“我没事。”
之秋一眼就看出了她在逞强,虽然有黑纱遮挡看不清她的脸色,但从其微微颤抖的身躯扔能看出一二。
他脸色不太好,抓住她蜷在一侧的手,同时将黑纱掀开。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江禾瑾略显苍白的唇色,美眸微眯,带着几分楚楚可怜。
她的手太冰,衬得之秋的手如同火炉一般,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热意。
江禾瑾本想挣脱掉他的手,可他仅多用了一分力气,就牢牢将她的手攥在手心中。
之秋蹙眉不悦道:“手怎的这么凉?”
他重新将她揽入怀中,另一只手从行囊里取出一件外套,抖开披在她的肩上。
“先等一下,我给你烧点热水暖暖身。”
更深露重,之秋哪怕一路行来极为照顾江禾瑾的感受,但他身为习武之人,又是一名男子,哪能考虑到方方面面?
江禾瑾倚靠在一侧粗壮的树干边,静静看着之秋忙前忙后。
之秋的野外生存技能不差,身为世家子弟的他,看上去对这种事习以为常,动作熟练到不可思议。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之秋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动作更为利索了。
不多时,一盏热水已经递到江禾瑾面前,上面冒着雾气。
“江姑娘请用,小心烫口。”
江禾瑾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抿了一小口,顿觉身体暖和了不少,羞涩地道了一句谢。
“多谢公子费心,小女感觉好多了。”
声音软软的,听得之秋心尖一麻。
再出口时,之秋的嗓音变得有些喑哑,“没事儿,照顾江姑娘本也是在下的分内之事。”
他顿了顿,又觉这话说得略有不妥,补充道,“此地与上京城相距甚远,万一江姑娘身体有恙,恐会拖延行程。”
江禾瑾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呐呐地应了一声,“好。”
两人的话题就此终结,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起来。
之秋眼中闪过一抹懊恼,暗恨自己不会说话,让这个天聊死了。
江禾瑾又何尝不这般想,她前世本就是个嘴笨之人,也不懂得为人处世之道。
她能洞察到之秋的关切之意,但除了苍白的“谢谢”二字,实在想不出更多可以表达的词汇。
火堆噼啪作响,架子上的烤肉滋滋冒着香气,之秋适时将之取下,然后第一时间递给了江禾瑾。
“条件有限,江姑娘莫要嫌弃。”
她受宠若惊地接过烤肉,“多谢公子,我又怎么会嫌弃呢?”
她先是小小咬下一口,然后双眸一亮,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之秋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不枉他曾在父亲那偷学到的手艺。
本以为父亲的要求只是多此一举,哪想还真碰得上能用的一天。
吃饱喝足后,两人再次上路。
因为要穿过这片密林才能抵达附近的驿站点,所以他们还是用轻功进行赶路。
一直到临近傍晚时分,两人的面前才看到驿站影子,皆是松了一口气。
连夜赶路的疲劳也在这一刻涌上心头,之秋不再收敛,提速赶往驿站点。
哪知还是出了点意外。
“为何不接待外客?”
之秋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手掌仍牢牢护在江禾瑾腰侧。
驿站门口的老卒瑟缩着脖颈,手里的长枪抖得像秋风中的枯枝,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惧。
“这位大人……不是小的不接待,是……是上头有令,这地界不许外人逗留。”
江禾瑾由于相貌问题,并未将黑纱掀开,微微侧头朝老卒看去。
只见老卒身后的驿站门窗紧闭,檐下的灯笼蒙着一层灰白,连平日迎客的幌子都收了起来。
更远处的村庄炊烟寥寥,仅有几间土坯房的烟囱冒着微弱青烟,透着说不出的死寂。
“上头?哪个上头?”
之秋眉峰紧蹙,迫人的气势朝老卒放出,“我们只是借宿一晚,补给些干粮便走,绝不叨扰。”
老卒猛地跪了下去,把头磕得地面尘土飞扬:“客官饶命!小的真不知道啊!”
“只知道前几日村里突然有人病倒,上吐下泻,浑身发热,没过两天就没了气。
后来……越来越多人出现这样的症状,县太爷就封了村子和驿站来往的通道,说……说怕把病带出去。”
江禾瑾心头一沉,下意识攥紧了之秋的衣袖。
是了,古代一旦遇上不明疫病爆发,往往会被当地官府封锁隐瞒,只以“戒严”为由封锁疫区,任由百姓自生自灭。
事后再上报朝廷戴罪立功,表示已经将疫病源头控制住了,避免事态影响范围扩大。
当然,这种事鲜少发生,一旦被上级知府查明,定会被严惩不贷。
之秋扶起老卒,语气缓和了些:“村里现在怎么样了?可有郎中诊治?”
老卒脸上的皱纹拧成一团,声音哽咽:“哪有什么郎中啊!县太爷的人只把村子围起来,连药都不让送。
昨天我还看见王二家的孩子没了气息,他娘抱着尸体在村口哭,被官差硬生生拖走扔到后山去了……”
话没说完,驿站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紧接着是女人的啜泣。
之秋与江禾瑾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绕过老卒,朝声音来源走去。
后院的柴房里,一个妇人正抱着孩子低声啜泣,孩子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嘴唇干裂起皮,额头上的温度烫得惊人。
旁边几个村民蜷缩在墙角,个个面色蜡黄,眼神空洞,有的还在不停呕吐,地上积着一滩滩黄绿色的秽物,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你们是谁?”
妇人警惕地抬起头,眼里满是绝望后的麻木,“快走……别在这里待着,会被传染的。”
之秋从行囊里取出水囊和干粮递过去:“我们是路过的,听闻这里有疫病,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妇人接过水囊,给孩子喂了两口,才缓缓道:“一开始只是有人说浑身乏力,以为是累着了。
后来有人开始发热腹泻,才知道不对劲。
村里的李大夫来看过,说不是常见的病症,开的药也没用。
官府来了之后,就把我们这些没倒下的赶到驿站后院,说是‘隔离’,其实就是等死,欸,或许上头有什么难言罢。”
江禾瑾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只觉烫手。
”
她想起前世见过的传染病症状,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敢贸然说出口,徒增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