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秋目光悲重地望着前方，他想起三年前那晚上，站在派出所门口，沐阳拉着朵晨从他身边走过去，他流下了眼泪。

    咸涩的泪水让伤痕累累的面孔产生撕裂般的疼痛，叶之秋受伤很重的站在路边，静静地看着沐阳开车带走朵晨，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被瞬间抽干了。

    绝望和痛苦淹没一切，他的生命没有了未来。

    现如今，他有资格从沐阳身边带走朵晨，因为他可以对她更好。

    *

    半个小时之后，出租车停在一栋老式建筑物前，这里是朵晨妈妈的家，叶之秋付过钱，两人下了车。

    站在楼洞口，叶之秋对朵晨说，今天周末，朵桑是不是在家里？

    提到朵桑，朵晨悲伤的眼睛变得温润，朵桑就像她心里的一片肥沃的稻田，充满希望。

    推开家的门，屋子里很干净，桌椅都没有灰尘，水池中有水渍，垃圾桶中还有速食包装袋，看来朵桑是在家里做饭了。

    朵晨心情好了很多。她发短信给朵桑，告诉他，自己出差回来了。

    朵桑回短信说是下午三点才能到家。

    朵晨不禁皱了皱眉头，发短信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朵桑一直未回短信。

    叶之秋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问朵晨，中午想吃点什么？

    冰箱门打开着，他站在冰箱前望着里面的东西。

    看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已经临近中午了，朵晨转头对叶之秋说道，吃什么都可以。

    就像以前回妈妈话一样。

    可是话一出口，朵晨就愣住了，叶之秋以前从不做饭，他家里的冰箱中除了放些饮料，很少看到其他东西，此刻，冰箱前的他是一副崭新的面孔。

    见朵晨突然不做声了，叶之秋转头看向她，不由一怔，朵晨的样子太让他心动，已经记不得的有多久了，她没有这样真挚的面对他。

    从厨房走出来，叶之秋低头问朵晨，做饭，怎么样？

    朵晨回过神来，轻声说，你也不会。

    叶之秋轻松地笑了一下，说，你可以教我。说罢，他就脱掉了西服外套，挽起了袖子就走进了厨房，还朝愣在那里的朵晨说，快点，我都饿了。

    朵晨脱掉外套，穿上围裙就走进了厨房。

    他们做了鸡蛋番茄面，全程没有让朵晨下手，而是让她指导他去做，洗菜、切菜、下面条、放调料，朵晨只要动动口就可以。

    面条端上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叶之秋放下挽起的袖管，将手腕处的扣子扣好，很郑重地对朵晨笑着说，吃吧。

    朵晨盯着碗中的面条，心被暖到了，叶之秋发生的变化对于她来说是脱胎换骨的。

    两个人拿起筷子，都在等对方动筷子。

    叶之秋对她轻声说，尝尝，好不好吃？

    朵晨低头吃了一小口，抬头对他说，好吃。

    叶之秋笑了一下，随后也低头吃东西，没有再说话，两人默默地吃着东西，彼此的心里都是暖的。

    就在这时，沉重而又凌乱的脚步停房门前，朵晨和叶之秋刚抬眼望去，房门被钥匙正好打开，沐阳和朵桑走了进来，看着桌子上的碗筷，不禁愣住了。

    朵桑眼角有一小块淤青，他的目光停留在叶之秋身上。叶之秋之前救过他，还骑电车带他去医院，虽然那次他受伤很重，还是勉强能看清叶之秋的脸孔，尤其坐在电车后面，趴在叶之秋颀长的背部，让他感觉踏实，那种很深的安全感，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叶之秋将筷子规整的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面对着满眼怒火的沐阳。

    沐阳攥紧拳头的样子，像是随时都会和他打一仗，叶之秋看在眼里，面色平静。

    朵晨发现朵桑脸上有伤，就起身跑到他跟前，抱着他的脸，问，朵桑，你脸怎么了？

    朵桑高立着，垂下头去，不敢看朵晨的眼睛。

    沐阳解开领口的扣子，喘了口气，转眼对朵晨说，刚才我路过便利店，发现他和人发生了争执，就进去把他带回来了。

    朵晨心惊肉跳地看着沐阳，说，是因为什么事情？

    沐阳怒其不争地盯着朵桑，说，便利店的老板说他偷钱，要从他的薪水中扣出来，他不同意，两人就发生了矛盾。

    从沐阳之后的讲述中，朵晨才知道，朵桑病假期比较长，他伤好后，不想去学校上课，就找了份工作，在此之前，他找过沐阳，沐阳工作太忙，没有多问，就同意了，工作地点就是附近那家二十四便利店。

    因为朵桑是个哑巴，电脑很精通，就被安排做收银。

    今天是结薪日，算工资时，店长说对不上数，怀疑他偷了钱，就叫来老板，这样一来二去，就要扣薪水，朵桑哪肯同意，就在纸上写字辩解，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看他的解释，朵桑气急之下，就推了一下店老板，大家就把他摁在地上，要用绳子捆住他，在争斗中，弄伤了眼角。

    朵晨听到这里，不再心疼朵桑脸上的伤，生气地质问他，你有没有偷钱？

    朵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半垂着眼睛，麻木地盯着地面，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沐阳插着腰，没声好气地说道，我已经和那位店老板赔不是了，这个月的薪水不要了，他答应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沐阳言外之意，承认朵桑是个小偷，但他的行径是不会被邻里知道的。

    朵桑转身进了卧室，重重关上门。

    沐阳看一眼那门，从钱包里掏出两千元放在桌子上，转头对朵晨说，我刚领着他取的钱，他不要，这钱你转给他吧，如果零花钱不够，让他打电话给我。

    沐阳还有事情，得马上走，因为手里拿着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离开时，在从叶之秋跟前经过时，他瞪了叶之秋一眼，又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碗里的面。

    沐阳拉开门，身后传来朵晨的声音，你等一等。

    紧接着便是急切的脚步声逐步临近，沐阳转过身去，朵晨将二千元钱还给他，说，朵桑的零花钱，我会给他，这些你拿着吧。

    沐阳看一眼新崭崭的钱，又不悦地看着朵晨，用冷到骨髓的声音质问，你什么意思？

    朵晨平静地说道，我是朵桑的姐姐，我有责任管好他。

    沐阳歪头看着朵晨，问，我是朵桑的姐夫，就没有这个责任吗？

    朵晨一时语拙，找不出更为合适的理由拒绝他，就愣住了，沐阳转身离去，将门给重重地关上了。

    叶之秋看一眼碗里的面条，已经凉透了，他走过来，对朵晨说，朵桑一定还没有吃饭，我去做给他吃。

    朵晨顾不上去叶之秋的厨艺，就拿着钥匙转身打开了朵桑卧室的门。

    叶之秋从厨房看到朵晨关上了门。

    在这个时候，只有朵晨还能走进朵桑的心中，因为最懂他们的父母已经走了。

    叶之秋做面条时，每放一次调料，他都尝了尝汤味，比给朵晨做饭还小心，是怕太难吃，朵桑吃不下去。

    还好，他做好的面条端上桌，朵桑跟着朵晨走出了卧室，朵桑坐着吃东西，狼吞虎咽地样子看着很香，一口接着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