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石子从窗外丢了进来,段念感觉白天欺师灭祖的想法也不是不能做,真的很想报官啊!
“师父,为什么每次都来这一套?”段念起身随手捡起一件外袍丢在身上。
多亏为了方便行事晚上只留皎月灿星在身边简直是先见之明,要不然这大半夜的不得把整个禁卫军招来。
段念从窗户上翻了出去跳上了房顶。
“郡主等我一下!”
灿星着急忙慌的披上衣服跟了上去。
只见药三流身披月光,一手拎着酒葫芦,一手拿着鸡腿吃得非常开心,皎月坐在他身旁有点无奈的看向段念。
“别站着了,多累!”药三流啃着鸡腿,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
段念和灿星在他身边坐下,婉拒了自家师父递过来的鸡腿。
段念望着整个皇宫,宏大,安静,任何人在这里都渺小如一粒尘埃。
段念曲着腿,把脸埋进臂弯里,发出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师父,萧元谋你了解吗?”药三流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满手的油,“我又不是百事通,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不过淮南百姓在他的治理下的确安居乐业。”
段念娇憨明媚的小脸在风中吹得微微发红,发丝乌黑的飘扬在身后,如此一个可人却满脸愁容。
眼见三姐妹情绪低落,药三流笑着打哈哈:“有师父在,怕什么?想知道什么就去查,别畏手畏脚的。”
药三流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使坏一样递到段念眼前,等她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署名后又猛地收回。
“哥哥!”段念惊喜的看着来信。
“那小子身体好着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过看起来你们三个应该没空给他回信,可怜见的哟!”药三流阴阳怪气的捉弄她们三个。
段念一个眼神,皎月立刻会意,趁着药三流还要装模作样摆上师父架子好好教育自己三个小徒弟的时候突然手上一空,紧接着肩上一沉,脑袋上面一个一个黑影闪过,皎月就这么借力翻到了另一边,真真是欺师灭祖,完全不把师父放在眼里。
药三流看着三个小鬼头凑在一起借着月光读信,也不再打扰她们。
没有什么是比一封家书来得更加安心的了。
其实段意的信上也没说什么,指望他写出动人心弦,感人肺腑的言论也太难为人了。
只不过是表明自身一切安好,让在外家人不必忧心。
还有就是对段念远嫁的担心和抱歉,让她保护好自己,三个人要互相照顾。
即使段念不用想都知道段意信里写得什么内容,但当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后还是忍不住想哭。
皎月在一旁搂着她的肩膀轻拍着安慰。
“姑娘们,要回信吗?一万金一封。”药三流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了纸笔,脸上没有对亲情的感动,满是对自己要发财了的喜悦。
措不及防被打断了悲伤的心情,段念真的很想把他踹下房顶,这黑心商贩出门怎么没人打他?
“你这一封信一万金,抢钱啊?”灿星先忍不住这满天要价的倒霉师父,出口呛他。
谁知药三流伸出一根手指在三人疑惑不解的眼神中摇了摇,很有自己的一套理论,“那什么大诗人曾经说过: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两个国家两头跑家书何止万金,我给你们的已经是师徒友情价了。”
段念和灿星简直要被这套不要脸的理论气得吐血三升。
皎月作为三人中年纪最长的,性格最理智的率先冷静下来,制止住两个马上就要闹起来的妹妹,“欠着。”
皎月的一句话拉回了两人的理智,纷纷转头对药三流说了一句:“欠着,师徒之间,情谊岂能用钱财这种身外之物来衡量。”
两个人异口同声,面无表情,语调甚至毫无起伏的一句话差点噎死药三流。看着被抢走的纸笔,只能默默腹谤道:到底谁才是黑商?
段念将纸随手铺在砖瓦上,拿起笔却不知道写些什么。
这些天以来萧元谋相处下来也倒算个正人君子,传说中执掌朝堂数年的太后在清心礼佛,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呢。
按照段意的破性子,写多写少都会担心。
思虑不详,远在天涯,好像无论写什么都是对亲人的一种凌迟。
段念抿了抿嘴,眉眼灵动,粘上了点漫不经心,又带着些许狡黠。
乌黑的墨迹浸透宣纸,砖瓦的不平整显得线条有些歪歪扭扭,一只小鹰站在玉兰花树上,枝头被稍稍压弯了些,花瓣窸窸窣窣的落了满地,月亮和星星挂在天空,好像在看着小鹰玩闹……
段念拎起宣纸,对自己的大作十二分的满意,眼中含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收信人看到这封信件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你们俩还要加什么吗?”
皎月灿星凑过来看了看,皎月笑着摇了摇头,灿星抢先一步拿过纸笔,给星星和月亮画上了笑脸,还画了一根带翅膀鸡腿背着信件在空中飞,诡异的让人忍俊不禁。
段念等墨迹干透,装好信件递给药三流,拍了拍他的肩膀:“师父,师徒之情。”
药三流冷冷的瞥了一眼灿星,冷漠的拍开了她的手,送给三人一个白眼。
“师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
段念摊了摊手,师徒四人坐在房顶,看星星,看月亮,看琼楼雕瓦,相顾无言。
一时之间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仿佛他们还是在长公主府那段无拘无束的日子,像梦一样自由的日子。
“师父,将军倥偬戎马,文臣刀笔开世,而想你这种侠士行侠仗义,那我呢?原本还可以成为将军,现在却只能困于宫墙,我还能做什么?”段念有些失神,问出了心底尘封已久的问题,她还能做些什么?
皎月和灿星也低下了头,三个姑娘被这一问题都弄得有些闷闷不乐。
“嗷,师父你干嘛?”
药三流笑着朝段念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痛的她捂住了头:“小小年纪想这么多干嘛?你现在就是能吃能睡就行了。”
段念对着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安慰实在挺不起来,把脸埋进臂弯不想理他。
“傻丫头,困于宫墙的那些女人有谁不是背负着家族,你也是为了家国大义才来到了这里,你看过边陲的风沙,也见过村庄百姓乐业,每个人的理想和方向是不同的,你没有负大义,现在只是找不到自己。”
药三流摸了摸段念的头,顺带敲了皎月灿星两个爆栗。
“小姑娘们,你们的路还长着呢!师父现在就去当长着翅膀的大鸡腿,该走了。”
药三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冲三个人做了个鬼脸,看起来有些滑稽。
三人的愁绪被冲散了些,纷纷做鬼脸回敬给他,看着师父跳上高楼,施展轻功离去。
黎明到来,宫楼内外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一天。
几天后的早上,段念又一次看见了萧元谋,他好像许久都没有休息过了,眼下有些发青,原本英俊白皙的面容好像变得灰败下来。
两人面对面吃着早膳,段念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细细观察着他。
绝对是医者仁心。
自己虽然算不上师父那样的神医,但是好歹也算亲传弟子之一,要不给他开点药?
段念还在斟酌怎么样委婉的提醒这位看起来还没有成为病人的病人预备户。
萧元谋就抢先一步开口:“这些天有些忙,许久没来见你了,如今你我也算是夫妻,抱歉。”
段念内里酝酿好的提醒被这一句抱歉完全打乱了,还在想怎么接下去话显得不那么尴尬,可嘴比脑子快:“政务最近很多?”
完了完了完了,不都是说后宫不能干政吗?而且段念你这熟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你俩又不是很熟。
段念在心里痛扁着自己,对面的人却毫不在意,顺着段念的话接着往下说:“今年天气莫变,水患难解,民怨自会出人祸,山匪强盗横行。”
段念没有想到他就这么说了出来,不过看着萧元谋眼下乌青和满面愁容,有点同情。
“水患凿石开道,土掩改流,只要规划好路线应该可解。”
萧元谋有些无奈,“可是人力物力耗损太大,如今那些大臣个个拿钱不干事,银子流到下面真正用来造福百姓的可谓是少之又少。更何况国库也在亏空,强征赋税恐神怨民愤。”
段念有点接不下去话了,这贪污腐败,国库虚空的事是能随随便便跟自己这样一个别国郡主说的吗?
不过看来要想成为一个好皇帝也不容易嘛,听师父说淮南百姓安居乐业,恐怕萧元谋也是废了不少功夫。
不过经商理政自己也不懂啊!
“你就没有靠谱的点的人才吗?总不能人人都贪污……”
段念适可而止的闭嘴,还是少说点,小心别踩到痛点再得罪他。
谈理论自然是怎么样都能说通,但是具体实施起来还要考虑用人,物力,自然各种因素,恐怕这也是帝王多疑的原因之一吧。
“世家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猖狂者大多背靠他们。一干老臣趁我刚刚掌权,更是拉帮结派。”
萧元谋大有一番深入诉苦的意思,段念也搞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虽说最近两人也算是熟络起来,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还没等着段念说什么,萧元谋就用完早膳准备去上早朝。
段念暗暗送了一口气,终于结束这段尴尬到令人发指的早膳。
走之前萧元谋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段念。
这玉佩用料极好,色如凝脂,光拟明月。
段念不明所以:“给我这个做什么?”
萧元谋微微笑了一下,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你的小宫女拿着这个去找李成德,他会给你解决。
段念拿着玉佩的手一抖,差点给它摔地上。
什么?直接找李成德?太监总管?谁?我吗?
看着手里的玉佩一时不知所措。
“要不还是还给你吧,我没有什么需要的。”
萧元谋看着段念拿着玉佩像抓了一个烫手山芋一样,轻声解释:“你是皇后,也应该接受应有的职责,一些账本之后就会送到凤仪宫,这也是皇后的权利和职责所在。这玉佩也算是方便我。”
段念听到这番话算是彻底没有了拒绝的权利,只能老老实实的接受,并且老老实实的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