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杪杪抱着男人很快游回了海面。
重新接触到新鲜空气，他忍不住猛吸了几口，苍白的面庞也缓慢恢复了血色。
海浪不再起伏，昏暗逐渐褪去，远处的巨兽已不见踪影，只余下露出半个脸庞的朝阳，和被暖色晕染开的天空。
只是周遭的海洋依旧一片颓败景象。
轮船与母舰的碎片，各种鱼类残骸，以及漂浮着的莫特星人不省人事的躯体。
一艘艘的航行器重新浮了上来。
变故发生得太快，也结束得太快。
科考船化为残骸，极地是去不了了。
而原杪杪是来找瑞奇的，结果瑞奇此刻也不见踪影。
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刑屿大概不会不知道。
但他向来不会管跟他无关的事情。
船长表示屏蔽信号的航空母舰成为碎片时，他已经及时向在灰星的接应人员发送了求救信号。按星球内最快飞行器的速度，大概再过个半天救援队就能抵达这里。
原杪杪带着他们去了一座位于南洲海和阿那洋交界处的浮岛。
在这里，他们可以安全地等待救援队的到来。
黎休解下身上湿漉漉的武装带，第一时间组织好海军人员清点了一下人数。
一个大爷一脸忐忑地靠近坐在岩石上看风景的原杪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大爷。”
“有事吗？”
“你那个……海螺，可以给我看看吗？”
宋严午是一个研究武器的工程师，他爱好且精通于研究各种各样的武器，不管是机械类，化学类，仿生物类。
因此原杪杪脖子上那个可以驱使其他生物又可以直接进行声波攻击的海螺，让他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兴趣。
“这个？”原杪杪疑惑地从脖子上拿下那个白色空海螺，“你喜欢它啊？”
“嗯，非常喜欢。”
在绝大部分人眼里，武器只是用来攻击和掠夺的工具，但在他看来，武器是力量与技巧完美结合的艺术品，是用来保护而非伤害他人的。
当然原杪杪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她有些不明白这位大爷为什么对这个空海螺感兴趣，但她也无所谓，这种海螺多得路边的石子一样，她当初捡来就是拿来装样子的，她的喉咙与腹部本身就可以发出或低频或高频的各种声响，能呼唤瑞奇也只是因为——他们互相认识而已。
于是她便直接将海螺递了过去，“你喜欢就送你吧。”
宋严午看着递到面前的海螺，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与不可思议，“你真的……愿意把这个，送给我吗？”
“对啊。”这大爷看着年纪挺大，怎么这么没见识，连海螺都没见过？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宋严午颤抖着手接过了海螺，然后弯着他那佝偻的身躯，就要向原杪杪鞠个躬。
“干嘛呀大爷，不至于。”原杪杪赶紧伸着尾巴阻止了他。
“谢谢，谢谢。”宋严午热泪盈眶，既感谢原杪杪的救命之恩，又感谢她的慷慨相赠。
当然，在他千百次的研究海螺构造，分析材质，终于得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海螺之后，自然会明白原杪杪此刻慷慨大方的原因。
不过这是后话，当下看着宋严午路都有些走不稳的背影，原杪杪感叹，“这大爷真有意思。”
“嗯。”不知何时走近的男人附和了一句。
“……”
黎休双手一撑跳上了高高的岩石，在原杪杪身边坐下。
太阳越升越高，距离救援队抵达时间也越来越近，原杪杪拍了拍自己昏昏欲睡的脑袋，强打起一点精神。
天空中隐隐传来飞机螺旋桨的轰鸣声。
有几艘直升机降落在不远处。
罗赛跑了过来叫着黎休。
既然暂时找不到瑞奇，就跟着他们一起回卡桑市吧。
搭个顺风飞机也不错。
“走吧。”
黎休站起来朝原杪杪伸出手，似乎想扶她一把。他的手腕上戴着一条造型奇特的蛇形骨链，明明看起来是骨制品，却闪烁着金属的光辉。
原杪杪不自觉地就像是被吸引住了一般想要看得更清晰一些。
只是还没等她凑近，眼前却突然一黑。
捂着她眼睛的手带着浓郁的潮湿味道。
“别看。”
她听到了黎休的声音。
好吧，不让看就不看。
原杪杪眨着眼点了点头。
于是等她再睁开眼时，便看见他已经扯下衣袖盖住了那条手链。
原杪杪也站起身来，跳下岩石朝直升机走去。
黎休跟在她的身后。
飞机起飞，往卡桑市的方向飞去。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灰星的极地，且灰星很大，他们又偏偏前往卡桑市——卡桑市如今已是境洲与她一分为二的地盘了，是境洲的分区之一，是她大强生集团的核心大本营。
原杪杪想，她得回去就把这伙人的行踪告诉原桁。
毕竟灰星作为一个违法犯罪的重灾区，说不定哪天就被那些正经国家给一锅端了呢？某方面来说，她现在应该是一个反派角色吧？尽管她已经尽量洗白自己在做一些合法生意了，但前期的非合法收入她也不想就这么上交啊。
不过说是这么说，原杪杪却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很放在心上，灰星还有刑屿这个“老大”顶着，这个星球要是能这么容易就被收编也不会逍遥法外至今了，而且她对这个地方严格来说也没有感情，只要她和原桁不被一锅端了，其他的也没那么有所谓。
反正他们现在有了“001号”，去哪里都能生活。
原杪杪托腮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云层就像看见了大块的千层奶油蛋糕。
唾液在口腔里不断分泌，干了一晚上的体力活，她都快饿晕了——主要以心理层面为主。
一旁的黎休递给她一管能量棒，原杪杪接过尝了尝，水蜜桃果冻口味的，口感也算不错。
飞机的速度很快，抵达卡桑市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原杪杪跳下飞机，挥手跟众人告别。
尽管罗赛与那位大爷都极力地挽留她，并奉劝她一个小姑娘还是尽早离开灰星的好，他们可以帮她在蓝星或者虫星上安顿生活——前提是她经过星际身份系统查询后没有重大犯罪记录。
犯过小错误也无妨。
只言片语中，原杪杪听出了他们要将那些研究员模样的人都送回蓝星，但除非使用时空迁越技术，否则最快的宇宙飞船抵达这里也需要一天一夜，因此才送他们到卡桑市暂且休整一下。
原杪杪谢过并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她知道自己没有犯罪记录，可她连身份记录都没有。
她转身离开得毫不犹豫，边走还边小跑起来。
她得赶紧去找刑屿，跟他说把那个免费星球给她留着，她过两天就去找瑞奇把尾巴拿过来。
不过……
也不知道瑞奇能不能打得过另外那只巨兽……
它不会英勇就义吧？但打得过的话就不用割瑞奇的尾巴了，这不有现成的妥妥送上门来了么。
飞机降落的地点在某处居民区的沙滩上，隔着十几米就是高墙林立的小巷。
原杪杪左拐右拐地走了几十米后，伸手招来不远处停泊着的一辆自动驾驶悬浮车。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再度响起。
由远及近。
“黎休！”
男人回头，一艘距地面还有五米的直升机上跳下来一个年轻女人，束着高马尾，穿了一身灰色的作战服，看起来简洁又干练。
她一边向着男人挥手，一边小跑着走了过来。
“怎么样，你没受伤吧。”
“没有。”
“……”
熟悉的声音传进了原杪杪耳里，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停住了步伐，胸腔里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迈入悬浮舱门的脚迟迟没有放下，片刻后，她转身往回跑去，却又在即将到达时停下脚步。
她躲在某面墙后偷偷探头往人群中看去。
她看见了一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
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只有汹涌的情绪忽然涌上她的心头。
她从墙后面一跃而起，冲着女人的方向张开双臂就要拥抱她。
“林加羽！”她兴奋地叫道。
原杪杪一下子将女人扑倒在地，抱着她的脖子笑得像个傻子。
下一秒，一声枪响响彻天际。
血液从原杪杪和女人贴合的腰部流淌出来，蔓延到了沙滩上。
黑金混杂的光芒隔在两人之间，金色的笼罩着保护了身下人的躯体，黑色的弥漫在原杪杪腰间拳头大的缺口处，不停地腐蚀着血肉。
震惊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消化，眼前便涌上一片黑雾，原杪杪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
“别开枪！”
黎休蹲下将她抱进怀里。
跟随女人而来的救援士兵赶忙停住了脚步并放下了原本瞄准了原杪杪的手枪。
而被原杪杪叫成“林加羽”的女人也坐了起来，她皱着眉头，甩了甩握着枪的右手。
刚刚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其实并没有看清扑过来的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就开枪了。
而此刻，她看着黎休怀里的原杪杪，视线从她的脸转移到她那流血的腰，再到身后那条骨骼状的长尾，眼神从审视逐渐转变为了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