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艘飞行器盘旋在半空中，尾部各自放下了几根锁链。
锁链哗啦啦抖动着，陶青从窗口处随意地向原杪杪挥了挥手，示意她将那截尾巴给绑上去。
“……”
什么态度！
刑屿没来，合同没来就算了，还打算让她一个人干苦力。
原杪杪一动不动地站在航行器的顶盖上，对着天上竖起一个中指。
竖完她坐下来，伸手拉过一条垂在她旁边的锁链用力一扯，相连的飞行器瞬间坠落在了不远处的海里。
带起的浪花溅了十米高。
“……”
其他没被拉的飞行器争先恐后地就降落在了原杪杪四周。
等陶青骂骂咧咧地从海里游上来时，原杪杪已经手抵着巨兽尾巴，翘脚摆了一会儿POSE了。
“呕。”
陶青从喉咙口吐了一大口盐水到满是沙砾的地上。
吐完便眼冒金星走路都有些不稳。
其他飞行器的驾驶员赶忙走下来合力扶住了他。
原杪杪也走过来问道：“合同呢？”
“合同……合同回去签。”
“行，那就赶紧拉吧。”原杪杪随手指了指身后，“自己的活自己干。”
“不然我把你们和这玩意一起‘拉’回去！”
“！”
几个人飞一般地跑到巨兽尾巴处，哆嗦着手开始固定锁链的位置。
陶青一个没站稳就要往地上跌去，原杪杪抬腿用脚背抵住了他即将接触地面的下巴，待稳定后用手抓着他的衣领子就往航行器处走去。
两人一起回到了SVII区。
签完电子合同，原杪杪看着自己的资产图上多了一个明亮的星球小图标，点开来还能看到各个方位的详细图解，心情也美妙起来。
“咳咳。”
她假咳了两声，转头看向正在组装一架纯机械模型飞机的刑屿，“还有一件事呢。”
“嗯……”
刑屿放下螺丝刀转而拿起一只手钳，动作间隙朝一旁的陶青挥了挥手，“去把人带来。”
“是。”
陶青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原杪杪坐直身体整了整衣领。
一个圆环形的零件滚到她的手边，原杪杪下意识地就一拳砸了上去，用的力气不大，只是把它给嵌进了桌子里。
刑屿头也不抬地说道，“扣出来。”
“……哦。”
试飞场。
模拟深渊漩涡的隧道内，一架最新型的探索飞行器在极度的低温与低压环境下横冲直撞了一会儿后便在小型陨石风暴中猛地撞上了舱壁。
舱门打开，它歪七扭八地倒在出口处，外侧的平衡翼被撞掉一只，体表处也布满了裂纹。
“砰砰砰。”
飞行器内传来敲击内壁的声音。
操作台失灵，感应门也打不开了。
赵尾一脸愁容地在试飞报告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其他的研究员小心翼翼地穿着防护服试图撬开飞行器的舱门，哪知才刚卸了两个零件，门内就冒出了滚滚浓烟。
他们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往旁边躲，而就在他们躲开的那一刻，门“啪”的一声整个往外掉了出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舱内隐约可见橘红色的火光。
燕梨满脸烟灰地爬了出来，背上还背着个驾驶座椅，她的两对翅膀被固定在特制的安全锁扣内，拔都拔不出来。
“呸，呸呸。”
吐了两口烟，她撑起上半身无语地看向赵尾，满眼都是被烟熏出来的眼泪，银灰色的发丝贴在脸颊上，我见犹怜。
“你们真的是太过分了，还说是给我量身定制的座椅。”
“结果卡着我脱不开身，不然我就把这门卸了逃出来了。”
她说完就又“呸”了一下，也不知是烟没吐干净还是在“呸”别的什么。
赵尾：“……”
其他研究员见此赶紧上前帮她把背上的座椅给拿了下来。
重获自由，燕梨舒展了一下翅膀与身体，窜到了天花板上贴着。
上面的空气清新一些，下面飞行器舱内金属仪器燃烧产生的毒气体都弥漫了出来。
“快把门打开。”
“不用打开，”赵尾穿着防护服对研究员吩咐道：“转换一下室内空气就行了，把废气体处理掉。”
燕梨气急，“干什么呀？我说打开是让我出去，再等一会儿这毒气就都飘上来了。你们穿着防护服不怕，但我闻到也很难受啊。”
“……”
“开门。”
大门缓缓打开，陶青站在门口处。
他一脸懵地放下正打算联系赵尾的通讯仪，抬脚就跨进了门内。
毒气体迎面而来。
“砰！”
男人脸朝下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陶青！”
所幸吸入的气体不多，燕梨又及时把他给拖了出去，陶青半个小时后便从狭小的护理床上醒了过来。
他头上缠满了纱布，身上有几处骨折，手腕上还插了针管正在注入解毒剂，动一下就全身都像是被虫子咬了似的。
但他还是努力地睁开了眼皮，对着正给他检测心跳的医生说道：“赵尾呢？”
“哦，他接到刑先生的命令就走了。”
“……”
陶青后悔地闭上眼睛，是啊，他为什么要自己跑一趟？
直接通讯仪上转达一下老大的命令不就好了？
原杪杪在刑屿的办公室待得无聊，整个人贴在落地窗前看脚下的云海。
这座悬浮岛面积不大，很容易被云层覆盖住。
她数着偶尔从窗外飞过的鸟类，有长得像老鹰的，有长得像鸽子的，还有几只长得像麻雀但体型像秃鹫的。
数着数着她就有些昏昏欲睡。
原杪杪赶紧晃了晃脑袋，这可不是在家里，不能轻易睡着。
“唉。”
她叹了口气，“怎么还不来。”
模型飞机从她头上飞过，机械翼划过窗帘，“呲啦”一声响后，大半扇窗帘都掉在了地上。
原杪杪伸手摸了摸头顶，摸到一截不算柔软的纤维物质，她摊开手掌，一缕墨绿色的发丝躺在掌心。
她对着刑屿说道：“你能不能安全驾驶？”
“不安全么？”
飞机飞回刑屿的指尖停驻不动，“我倒是觉得安全性能不错，就是速度还不够快。还得改装一下。”
“……”
门外响起和缓的敲门声。
赵尾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老大，我把人给带来了。”
原杪杪站在落地窗前，忽然觉得她似乎没有想象中那种兴奋的感觉。
她走回办公桌前，倒了两杯茶放在桌上。
在得到允许后，赵尾就开门走了进来。
燕梨跟在他的身后，原杪杪只能看见没被遮挡住的两对晶莹剔透脉络分明的大翅膀。
“0573？”
原杪杪叫了一声。
“嗯……”
燕梨回了一声。
两人已经走到办公桌前，燕梨却迟迟不从赵尾身后走出来。
五年没见，两个人倒像是网友会面一样各自腼腆起来。
难得见原杪杪这副样子，刑屿放下手中的机械飞机，好整以暇地开始抱胸看戏。
“……”
“出来啊。”赵尾侧身把身后的女孩拉了出来。
她个子比原杪杪矮，又半低着头，银灰色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
原杪杪只好拿着杯茶递过去，然后稍稍靠近了一点。
“喝茶么？”
“嗯，谢谢。”
燕梨伸手接过。
果然人长大了声音也变了一些。
还变得有些耳熟了呢。
原杪杪忍不住伸出手去，将她脸侧的长发往一边拨开。
对方也抬起头来。
一张白皙的小脸落入她的眼眸。
“……”
“……”
“？”
“？”
“！”
“！”
两两相望，双方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见了震惊。
“阿梨？！”
“姐！”
原杪杪还没反应过来，燕梨已经冲上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脖子。
原杪杪恍惚中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手里的触感又是那么真实。
她回抱住燕梨，还把她抱起来颠了颠。
这一次，是双方都有所回应的拥抱。
原杪杪突然控制不住的掉出了一大串眼泪。
那些难以言明的情绪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述说的倾泻口，她终于在庄周梦蝶这个故事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原杪杪是个很少会感性的人。
她会直白地表达情绪，也会坚定地掩埋掉负面的伤口。
她永远都坚信不论遇到多么伤心的事情，难过个那么一段时间就好，人生总是要往前走的。
但此刻，原杪杪沉浸在忘我的喜悦中，抱着燕梨不撒手。
一旁的刑屿敲了敲桌面，赵尾便十分不合时宜地上前把她俩给拉开了。
但两人就像是牛郎织女一样，死牵着手不放开，直到赵尾把她们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
掰开后，原杪杪回过神来瞪了一眼赵尾。
“你干嘛？”
“就是，干嘛呀。”
燕梨推开男人走到原杪杪身边，牵住她手还顺便像从前那样搂住了她的胳膊，“我跟我姐说话呢。”
赵尾的表情一言难尽，“你亲姐？”
“表的。”
“但关系也很近。”
“之前你们怎么不说。”
“……”
闻言原杪杪和燕梨都愣了一下。
她们转头看向彼此，然后各自往后退了一步，相握的手也同时分开了。
短暂的沉默后，两个人同时伸出手，指着对方的鼻子异口同声地说道：“你居然没有认出小时候的我！”
“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
燕梨率先找补，“你比我大，我哪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
原杪杪立即反驳，“我就比你大一岁，你小时候不就是我小时候，一起玩了这么多年你没见过？”
“……”
燕梨无话可说，原杪杪抿了抿嘴又为两个人找托词，“其实也不能怪我们，虽然长相没变，但是，看我们的头发，你的翅膀，我的尾巴，这些都不一样了，一时联想不到很正常。”
“嗯，你说的对。”燕梨也很快说服自己，她又重新搂上原杪杪的胳膊，“反正我们现在还是重逢了，就不要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对吧？”
“嗯！”
和好的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话来，叽里呱啦地互倒苦水。
直到赵尾实在忍不住伸手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你们两个在这儿演认亲大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