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体检，程程是有记忆的。

    与工作后极其严格的体检不同，这时候的体检就是走个过场，她清楚记得，她当时吹肺活量吹得很低，但负责记录的护士和体育老师给她记了中不溜的分数。

    这就是在乡镇高中的好处，都不能说不严格了，简直随便。

    于是，程程告诉赵文静，“别担心，肯定会合格的。你可是咱们学校考重点高中的名额之一，要是因为体检被影响了，别说是咱们班主任了，校长都不答应。”

    赵文静觉得程程说得很有道理，扑哧一声笑了。

    她崇拜地看着程程，“你可真聪明，这都能想到，我就想不到。”

    程程嘿嘿笑。

    她可不是聪明，而是过来人的经验，不过，这就没必要跟赵文静细说了。享受着赵文静的夸赞，俩人亲热地手挽着手出教室排队。

    陈飞让男生列成两队，女生列成两队，男生的队伍列完了去女生后面，总共还是两队，跟平时做广播体操一样。

    程程因为挑食和胃口不好，初三了身高也只有一米五八，站在前排，赵文静跟她身高差不多，俩人并排站着，手挽着手继续说悄悄话。

    “我跟我妈说了你的很多事，我妈说让你有时间去我家，她要做饭给你吃。”赵文静不学习的时候，话也挺多的，“你知道吗，你是我上初三后，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

    程程隐约记得，赵文静以前是有一个好朋友的，但初二下学期，那个朋友转学去了市里。上初三后，赵文静专心学习，也没怎么主动交朋友，几乎都是独来独往。

    听着赵文静直白又真诚的话，程程胸口热热的，她认真道：“好，以后有时间就去。”

    李淇站在俩人身后，看她们如此亲密，硬是从中间挤了半个身子进来，大眼睛笑得天真，“你们说啥呢，我也要听。”

    赵文静看了一眼程程，没说话。虽说现在三人也经常一起玩，但赵文静还是跟程程更亲密，如果没有程程，她是跟李淇玩不来的。程程变成了三人的纽带。

    程程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问李淇，“等□□检，你紧张吗？”

    “紧张啊，你紧张吗？”

    “我还行。”

    李淇的声音大，前后几个女生听到后，都凑了过来，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说的最多的，是希望测心跳的是女大夫，可不想让男大夫测。

    仪器和卫生院的大夫护士都在升旗的小操场上等着，三个班一起过去，各自先去不同的项目。

    二班首先测的是色盲，程程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对于在大太阳底下拿着色盲卡测试有点想笑，这也太应付事了。

    不过，这也证明了她说得没错，所谓的体检，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色盲卡被晒得反光，很快就轮到了程程，她向前倾，利用身体的阴影，看清了色盲卡上的数字：96、74、8。负责记录的点点头，“下一个！”

    程程走到靠边重新排队，后面的同学往前移动。

    黄倩倩个子并不是女生里面最高的，但她却站在女生的最后，刚好就在男生前面，时不时转过头跟后面的男生说话，越过前面矮小的男生去打后面的。

    程程瞧见了，淡淡移开视线。

    她现在越来越明白黄倩倩的行为逻辑了，上一世她不自觉做了黄倩倩的跟班，身在其中没发现其实这个人只是会耍点出风头的小聪明，其实心智非常幼稚。

    那时候觉得黄倩倩这样很酷，会跟男生们打交道，不在乎老师的看法，每天都活得张牙舞爪精彩风光。

    孤独的孩子，总会被那些热闹吸引，渴望自己也成为热闹的一份子，哪怕成为不了太阳，也希望自己能离太阳近一点。

    但其实那并不是太阳，那是烧过之后只剩灰烬的火把。

    程程现在不渴望靠近太阳了，她也不再寻找让自己能变得热闹的太阳，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株向日葵。

    赵文静发现了发呆的程程，胳膊肘捅了捅她，“你想什么呢？”

    程程偏头看去，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你喜欢向日葵吗？”

    “向日葵？”赵文静思索了片刻，点头，“喜欢，向日葵不矫情，很努力，我喜欢这种积极，阳光的花。”

    程程鸡皮疙瘩顿时起来了，她发现了，就算她再次回到了青春期，也不能完全变回去了，她瞧不上黄倩倩那样虚张声势，也做不到赵文静这样真诚可爱。

    不过，她可以融入这种可爱，嘿嘿。

    她摇了摇赵文静的手，眯起眼睛笑了，“我也喜欢。”

    赵文静也是一株向日葵，她们是向日葵小伙伴。

    接下来的项目都过得很快，吹肺活量的时候，程程拿出最好的状态，吸气吐气，最后吹出了2500ml的好成绩。

    程程自己都惊了！看来，最近每天好好吃饭，高高兴兴做题，还是很有用滴。

    赵文静吹了2200ml，李淇吹了2300，都不及程程，程程高兴极了，笑得咯咯咯的，她现在不只要成绩好，身体好也是重中之重。

    与前世做操的时候胡乱应付不同，她现在做操可认真了，上体育课的时候，也是抓紧时间锻炼。

    努力没有白费！

    这些项目里，最热闹的当属检查有没有扁平足。这个项目需要脱鞋。

    程程清楚记得，初一的时候，有几个同学死活不肯脱鞋，即便是脱了，也抱着脚后跟不让别人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其实原因挺简单的，袜子后面破了洞。

    再后面一旦有体检，大家都会提前换干净不破洞的袜子，尤其是班上平时最邋遢的那几个，不仅会换袜子，还会换新袜子。

    同学们看不到破洞袜子的笑话了，便来找谁穿了新袜子，把那些特地换过袜子的搜出来，逼问他们是不是旧袜子见不了人。

    程程站在人群里，看着一帮男生因为袜子的事又嘲笑又追逐的，觉得这帮人有点幼稚……

    “他们可真无聊。”赵文静没好气地说了一声。

    程程如获知音，伸手，与赵文静击掌，“英雄所见略同。”

    体检完还没到放学时间，孙梅今天下午不知道去哪儿了，一直没出现，陈飞作为班长，喊大家回教室自习，但因为没有班主任的指令，他底气不足，有些人压根就不听。

    程程跟赵文静不需要陈飞喊，做完所有的检查，她们立即就回教室了。一同回去的，还有李淇和在三人身后的林子豪。

    有一半的同学回来了，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在学习，有几个人来回追逐打闹，嬉笑声回荡在教室里。

    陈飞只能再次起身大喊，“要玩出去玩，不要影响其他学习的同学！”

    张昊算是男生里比较坏的了，校服歪歪扭扭挂在肩膀上，故意讽刺陈飞，“好学生就是霸道啊，这教室是你们的吗？”

    陈飞是因为学习好才当上班长的，他个子不高，气势也不足，平日里因为孙梅比较看重他，大家都会听他的话，但张昊连孙梅都不怕，就更别提陈飞了。

    被张昊当众拆台，陈飞脸色难堪了一瞬，什么也没说，默默坐下了。

    程程在心里为尴尬的陈飞默哀，很想告诉他，再坚持坚持吧，等到了高中，进了好班，就不会遇到这种情况了。

    没过几分钟，后排又传来张昊的声音，带着几分痞气，“干嘛啊你，这么认真，你还真想考高中啊？”

    “别烦我。”这是林子豪的声音。

    程程闻声扭头，看了过去。

    张昊站在林子豪旁边，一手抓着篮球，一手按在林子豪的桌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架势，“别学了，你学得明白吗？”

    林子豪可没陈飞那么好的脾气，当即黑着脸瞪向张昊，“你管我？”

    张昊被怼，脸上的笑有些发僵，他与林子豪对视，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大战一触即发。

    “林子豪。”

    程程手里拿着两张已经写完的卷子，站在林子豪面前。林子豪与张昊俩人，一同看向她。

    程程像是没有看见旁边还有个张昊，面色如常地对林子豪说：“这是你跟我要的卷子，我把基础知识点勾出来了，你看看。”

    林子豪从程程手中接过卷子，迅速浏览，翻到背面，看到打了叉的几个大题，他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那是你先不需要看的难题，等你把前面的都熟练了，有时间再看那些。”程程说着，在林子豪前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刚好那人不在。

    她与林子豪面对面说着哪些题是哪些知识点，被晾在一旁的张昊自觉无趣，冷哼了声，抓着篮球走了。

    直到张昊走远了，程程才起身，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好好学习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因为别人的看法就放弃自己，才是丢脸的行为。”

    林子豪眼底掠过一抹惊讶，他不知道程程是怎么看出来的，刚才在张昊笑话他的那一刻，他的确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差生了，他这个时候才开始努力，万一没有好结果，到时候不是要被人笑话死？

    班上好几个人往这边看呢，程程说完就回到了自己座位，没多逗留。

    赵文静转过来，小声赞叹，“你胆子也太大了吧，我看他们都快打起来了，你不怕你过去张昊对你动手啊？”

    “他不会的。”程程断定地说。

    赵文静疑问，“你怎么知道？”

    程程笑着摇头，“他只是个坏学生，又不是个恶人，我是过去给林子豪送题，又没招惹他，他不会无缘无故对我怎么样的。”这一点，她还是能判断出来的。

    赵文静还是觉得程程真是了不得，了不起。

    女中豪杰！侠女！

    程程：“嘿嘿。”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