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梧大陆中土、东境和南境间有一片无际的森林,这便是混沌森林。
混沌森林有很多灵植和灵兽。
因此,丹修和御兽师多集中在中土、东境和南境。
西境以无妄海与中土相隔,以鲛人海域与南境相隔,以无垠雪域与北境相隔,其西面为极热的荒芜西域。
西境是很富有挑战的地方,所以,那边不怕死、爱挑战的剑修有很多很多。
北境为人界,其以衍云山脉与中土、东境相隔。北境内不仅灵气稀薄,还有天道降下的对于修仙者的禁锢——凡修仙者进入北境,无论修为高低皆被压制为练气期。
衍云山脉与东境间也有一片森林,为冥棘森林。冥棘森林中有很多妖兽和妖植,妖兽和妖植远比灵兽和灵植难对付,他们攻击性强,攻击力高,且易燃易爆,冥棘森林远比混沌森林危险得多。
江怀赤认真的给阿郁介绍混沌森林之外的布局,他真的信阿郁给他的说辞。
阿郁说她只是一棵生长在混沌森林里的普通榕树,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想跟他一起出去看看。
江怀赤对于阿郁的说辞,是半点没有怀疑,他尽其所能向阿郁介绍羲梧大陆的情况。
他说的这些,阿郁都在册子上看过,甚至册子上的记载比他说的还要详细。
但是,对于一棵普通榕树而言,她就是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阿郁只能有模有样的认真听江怀赤介绍。
羲梧大陆有很多的修仙宗门。
问天宗、临仙宗、丹宗、剑宗、阵宗和天机阁为上,另有七宗十二门为中,其余皆为下。
江怀赤说他所在的流云宗就是为下的宗门其中之一。
阿郁册子上,有为上的五宗一阁的详细记录,也有为中的七宗十二门的详细记录,至于关于为下的宗门的记录,那几乎是没有。
这确实是知识的空缺,阿郁正准备好好听江怀赤介绍流云宗,但没想到他仅是提了刚刚那一下就拐去介绍其他的了。
阿郁看了一眼江怀赤,不确定的想,他不喜欢他的宗门?
有阿郁在,俩人很轻松很快的就从混沌森林里出来。他俩进入东境境内后,先是去最近的州换了身衣服,吃了顿饭,才再次起身往银州走。
换衣服,主要是因为江怀赤原先身上的衣服实在是破得没法看了;吃饭,也主要是因为江怀赤作为一个普通人不吃饭会没力气赶路。
至于阿郁,她没有吃人族的食物。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单纯的吃不惯。反正她不吃也没什么影响,作为一棵树,有阳光晒有水滋养就够了。
虽然人族的食物她吃不惯,但人族的服饰她还挺喜欢。
她买了一条翠绿色的流仙裙。流仙裙的裙摆上盖着一层薄纱,动起来一晃一晃的,阿郁很喜欢。
在阿郁穿上这条流仙裙之前,严格来说,她是没穿过衣服的。
之前不管是她化成大树模样时穿的墨绿色法裙,还是小树模样时穿的春绿色法裙,都由她原型的树皮和树叶幻化而来。
真正的衣服和由树皮和树叶幻化而来的衣服,两者穿在身上的感觉很不一样。
阿郁摆弄着身上的衣服,只觉得新鲜极了。
她的这股新鲜劲,直到来到银州还没有消减。
“等到家,我就可以把我欠你的灵石还给你了。”江怀赤带着阿郁往家的方向走。
先前的衣服和吃食,都是阿郁付的灵石。虽然阿郁表示灵石她有很多,这些消费她请他,但江怀赤表示他一定要还。阿郁见他态度坚持,也就应了下来。
“好。”阿郁没说多的话,直接应下,她觉得江怀赤是希望她这样的。
确实。
江怀赤在得到阿郁的回答后,很明显的嘴角翘了翘。
江怀赤自到达银川,整个人开始由内而外的散发开心的气息,嘴里羲梧大陆的介绍也慢慢变成他家的故事。
“我父亲是江家的一个小小旁系子弟,修行天赋低,人又老实不会说话,在家族里是无人在意的存在。我母亲是一个散修,修为不高,但人很机灵。因为一次意外,他俩相爱了。
他们结契后不久就生下了我。虽然我家家境不算富裕,但三个人也过得有滋有味。我的父母很爱我,在我测出天赋去江府之前,每天家里都有我爱吃的玉泥糕,每天我穿的衣服都干净整洁,每天睡前我都有小故事听。
我测出天赋后,因为天赋高,被江家特许去江府和江家嫡系一起学习,后面更是成为了流云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因为我,父母受到了家族的优待。
后面,我在秘境中历练,一时不察伤了灵根。伤了灵根后,我的修为一直在倒退,在宗门的处境也越来越艰难,这连带着我父母在银川也过得越来越艰难。
我去混沌森林找能治好我灵根的灵植,是为自己,也是为父母。
虽然走这一趟确实是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我明白了活着和家人一起生活很重要,而且我还交到了你这个朋友。”
江怀赤在讲他家时,眼睛很亮。
阿郁听得很认真,她看着眼前难掩雀跃的江怀赤,不由的心底感慨,他离家越来越近了,而她离家越来越远了。
嘤!!!
开始想家……
阿郁暗自下定决心,一定快点找到契机,争取早日回到古树族。
阿郁跟着江怀赤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子。
“原本家里还像模像样的有些家具,但自我灵根受损后,江家其他旁系子弟总时不时过来为难我父母,临走前还顺带顺走些东西,如今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到时候招待不周,阿郁你别嫌弃。”江怀赤说着,便上前把门推开。
“我怎么会嫌弃呢,原本就是我上门打扰的你们,你们别嫌弃我才对。”阿郁跟在他身后,一边回应江怀赤,一边心里疑惑怎么空中弥散着淡淡的腐败气味。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家怎么可能……”江怀赤的声音在他推开门后顿住,随即而起的,是他极为凄烈的嘶喊:“爹!!!娘!!!”
江怀赤猛的朝院内冲去。
随着江怀赤跑进院内,在他身后的阿郁也看到了院内的情况。
阿郁知道空中弥散着的腐败气味是怎么来的了。
江怀赤的父母遇害了!!
两具已经腐败透的干尸极其随意的被丢在院子中间。
江怀赤踉跄着扑跪到双亲跟前,双手悬在半空颤抖,终是没敢触碰那两具半拥在一起的尸首。
他喉头滚动着,却只发出几声破碎的呜咽,滚烫的泪水砸向地面板,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一呼一吸间满是淡淡的腐败味,微风拂过庭院,轻轻吹动父母相贴的衣角,恍惚间,江怀赤仿佛看见父母靠在一起朝他招手微笑。
阿郁站在门口,观察整个院子。
院内不见打斗的痕迹,想来应是熟人作案。庭院的一角种着一排生机盎然的树,树上开着娇俏迷人的小白花。
阿郁走到树前,把手放到树干上,灵力从她手中流出进入树干之内。
“神灵木诀——通!”阿郁起唇轻语。
神灵木诀,古树族顶阶术法,共三十二式。
随着阿郁起诀,她与小白花树建立起联系,她可观其所观,听其所听,感其所感。
半刻钟后,阿郁收回了灵力,她走到无神垂坐着的江怀赤身侧,缓声说:“我知道凶手是谁。”
此话一出,江怀赤几乎是瞬间抬头目眦欲裂的看向她,他问:“谁!”
他的声音很哑很压抑,他的眼神带着疯狂和决绝。
阿郁被这样的眼神惊到了,她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你的父母喊他们江逐、江仕和江西寒。”
“江逐!江仕!!江西寒!!!我要杀了你们!!!!混蛋!!三个混蛋!!!!!”江怀赤弓背垂头哑声低吼,他整个身体都因为愤怒而在颤抖。
阿郁安静的站在一旁,她没有上去安慰江怀赤,此情此景下,什么安慰的话都很苍白很荒诞。
让他别伤心?让他冷静?
别逗了,死者是他的双亲啊!!
阿郁陪着他,直至黄昏。
江怀赤找来板车、草席和锄头,把他父母拉到郊区安葬好。
全程他都不让阿郁帮忙,他说他想一个人送父母走。
阿郁虽然不懂为什么他会这样想,但她尊重他的意愿。
等他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彻底黑了。
阿郁从玉镯内拿出一块发光的石头用以照明。
两个人安静的走在回去的路上,江怀赤突然开口,问阿郁:“阿郁,你是怎么知道是江逐、江仕和江西寒杀得我爹娘。”
“是从院里种的小白花树那看到的。”阿郁如实回答。
“小白花树……那是白铃树,白铃树结的白铃果是做玉泥糕的原材料…我母亲见我爱吃玉泥糕,就种了树,学着做玉泥糕…她做的玉泥糕很好吃……比外面卖的都要好吃……”江怀赤的声音很苦,他艰难地问:“这三个混蛋……是怎么杀了我爹娘的?”
阿郁思考几秒后,尽量简要开口道:“他们是在你离开的第二天去的你家,江西寒跟你父母说他昨天看到你离开银州,他问你父母你一个灵根损坏的废物不好好在家待着还出去走走走走什么。
你父母一开始一直都是忍着随便江西寒说,直到后面江逐说你出去是想找块风水宝地自戕,他还是你这种废人不该活着,死了一了百了也挺好。
你母亲听到他这话,脸色直接变了,她直接呛了回去,她说你一定会找到恢复灵根的办法,还说你能压他们一阵子,就能压他们一辈子,要他们做好一辈子被你压着的准备。
你母亲这番话激怒了他们三个,她被江逐一剑穿心,你父亲接住倒地的母亲,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江仕割喉而死。”
很久很久的沉默,一直到他们回到江怀赤的家,江怀赤才开口,他说:“我娘一直教我忍,她说没实力之前就要会忍,忍不住也要忍住。
可为什么,她突然就不忍了呢?我被说几句就说几句嘛,又掉不了一块肉,她为什么不再忍忍呢?”
“因为护着孩子是母亲的本能,她不允许有人咒她孩子死。”阿郁觉得今夜的风吹在身上格外的凉。
“我要杀了他们!!!”
“江逐和江西寒是筑基中期,江仕是筑基巅峰期,你父母都是筑基初期,他们都被他们三个轻而易举的杀了,你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想杀他们三个何其困难。”阿郁认真的帮他分析:“这个事,你得好好筹谋。”
“阿郁,你会帮我吗?”江怀赤看向阿郁。
阿郁回视过去,她发现江怀赤的眼里只剩无垠的死寂,这一瞬间,她不由得想起回家之前那个眼眸明亮的江怀赤。
对于江怀赤的询问,阿郁回答的很严谨:“我会帮你一些。”
“一些?你不愿意帮我杀了他们三个混蛋吗?我们不是朋友吗?”江怀赤的眸里激起偏执。
“江逐他们三个与你之间的因果,应该你自己去了断,而且,你父母的仇人你难道不想亲手杀吗?”阿郁反问。
“我想亲手杀,可我杀不了!”江怀赤激动大喊。
“所以我说你需要好好筹谋。”阿郁皱眉。
“阿郁,你为什么不能帮我杀了他们,你有这个实力的!!你帮帮我!!!”江怀赤想来抓阿郁的肩膀。
阿郁躲开他抓过来的手,再次解释:“江逐他们与你之间的因果,应该你自己去斩断,外人不适合插手。”
因果之外的人插手因果,就会沾染因果。
修为越高,越受因果的影响,轻者修为不得寸进,重者产生心魔身消道陨。
阿郁清楚的知道她未来必定会是羲梧大陆前几的修者,她万万不可随意杀生,万万不可随意插入别人的因果。
她得对自己负责,也得对古树族负责。
被再次拒绝的江怀赤往后退了几步,他垂眸平息眼中的惊涛骇浪,片刻后,他重新看向阿郁,并朝她微微一拜,带着歉意开口道:“阿郁,方才我一时心急失了分寸,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阿郁不是计较的人,她很高兴江怀赤能想通,她上前一步扶起微拜的江怀赤,说:“没关系,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不会怪你的。”
江怀赤如松了一口气一般轻轻笑了,他对阿郁发出邀请:“那,阿郁,你可以和我一起筹谋吗?”
阿郁点头,这个是可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