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辛

    楚仁殊回头,假做认真地打量了几眼,将绣着鸳鸯的帕子抽出,特意用手指轻轻触了触薛清的手背。

    薛清从未碰过姑娘家的手,说了这么多次亲,也是一次都未有冒犯的。

    这般不经意地与人触了一下,他打了个激灵,皮肤涌过一阵滚烫,略显慌张地将手背到身后去。

    楚仁殊看在眼里,心里头突然生出了些计划之外的情愫,痒痒地抓挠着。

    她感激地笑笑,“多谢施主了,寻到时机,我定然好生报答。”

    “这帕子对你这般重要吗?”薛清喉结滚了滚,一手拦住她的去路。

    粉色绣帕上的鸳鸯清晰可见,在佛门清净地,分外逾矩。

    楚仁殊抬眸,对上他眼中的疑惑,眼神闪了闪,“当然重要,我也期盼……”

    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她的话音弱下去,

    “总之,是重要的。”

    楚仁殊小跑离去,跑过墙边,怯怯回头望了眼,见得薛清毫不犹豫关上的门,咬牙愤愤。

    于是接下来三天,她一直找机会往薛清眼前晃荡,待他看过来,与他默默对视几秒,见他认出自己后,立马移开目光。

    几次三番,薛清忍不住了,趁着她发放斋饭的时候,拽着她的胳膊,不解地问,“你的绣帕,可是被我弄脏了。”

    楚仁殊撇撇头,示意周围有人在,“施主,请自重。”

    薛清五大三粗,经人提醒却也听劝,立即松开了手,但没吃几口饭,就放下碗离开了。

    由着薛清晨日那番攀扯,当晚楚仁殊寻了过去,捧着一碟自己做的甜糕,敲响了薛清禅房的大门。

    没等他主动邀请,楚仁殊弯腰从门的缝隙间钻进去,将甜糕放到他桌上,“我见你今晚吃的少,怕你饿着,特意做了些糕饼送来,将军可要尝尝?”

    薛清本想掩门,但转念一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楚仁殊的名声不好,将门彻底敞开来,走到桌旁,打量了一下那糕饼。

    实话说,这甜糕卖相当真不行,没个花形不说,连规整的圆形都算不上,也就闻着还行。

    薛清是行伍之人,对吃食其实没有那么大要求,但他不喜甜食,所以吃之前还是犹豫了片刻。

    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紧盯着他。

    薛清抬眸,见得楚仁殊满眼的期盼,他还是向那碟奇形怪状的玩意下了手。

    怕捏碎了糕点,他十分小心地紧着力气,粗大的手差点没捏成兰花指,好不容易捏起一块,还松松散散地往下掉,他呼吸微屏,拿稳了后,本想是一口吞去,省得四处掉渣,但又怕甜糕味道不好,一口进了嘴怕不好收场,于是他只是置于唇边轻轻咬了一口,那藕粉色的甜糕在口中化开,他的双目流露出惊喜之色。

    “味道还不错。”

    “我做糕点贯来拿手,只是苦于寺中没有模具,所以形状丑了些。”

    楚仁殊也拿起一块甜糕,颇为骄傲地说,

    “之前我还想着,将军若是嫌弃这糕饼卖相不好,就不肯尝,我便也不解释,只当你没福气享用,打算抱着我的甜糕转身便走。”

    薛清闻言怔愣,笑出声来。

    楚仁殊三两口嚼完甜糕,朝薛清扬起唇角,“不过如今看来,薛将军的福气是一等一的好。”

    她双手撑着桌面,俯身仰颈,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薛清看。

    不同于早晨那般规整的装束,如今她一袭洁白的长裙,腰带松松垮垮系着,头发简单地用簪子盘成髻,几缕发丝垂落在肩上,绕在修长如白玉的脖颈间,分明不施粉黛,身上毫无明艳之色,却似有无尽魅力,勾着人去替她妥帖地整理好,清冷月辉下,平日里七分的姿色,此时要多添了三分去,皎皎如天上出尘仙,叫谁看了,都忍不住顿止住呼吸,怕稍微发出一点声音,便惊扰了这份美好。

    薛清喉结滚了滚,身上涌起一番燥热。

    他想起今晨那戛然而止的问答,

    “你的帕子,是被我弄脏了吗?”

    楚仁殊摇头。

    薛清松了口气,“仁殊师傅,是被迫来金台寺修炼的?”

    “是。”

    “我见仁殊师傅的绣帕上有成对鸳鸯,仁殊……有心上人?”薛清的弯弯肠子没绕两下,就又粗暴地回到了楚仁殊今晨躲避的话题。

    楚仁殊之前本是为了装扭捏模样,惹得薛清对她好奇,好叫她能一直不停地与他接触,而他在疑问消除之前,都不会对她的靠近生厌。

    但如今看来,行伍之人都是大老粗,她没必要使那般婉转复杂的手段。

    不过大老粗也好。

    她方才已然从他的眼底看到了真切的情动。

    楚仁殊勾了勾唇角,侧过身,双手捧在胸前,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

    “心上人……曾经是有的,我替他解烦忧,他却弃我如敝履。他冷情心狠,那我便也只能斩断我于他的情意。但天下有哪个女子不企盼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被负了一次,却总还想着,能再寻得一位,可以与我相守一生的郎君。”

    薛清激动得一步迈上前。

    楚仁殊余光看着他的动作,不动声色退开,走到敞开的窗前,“只是如今,我身陷于此,心意再如何萌动,也该约束自己。”

    说着,她回身望了望薛清,眼中有哀戚神色,同他行了个宫礼,施施然退出屋中。

    薛清本想追在她的身后,认出她行的礼,他震惊地站在屋内,抬起的步子忽而间就迈不动了,此刻终于想起宫中有一位名叫楚仁殊的后妃,尚未有品级,也未有封号,便因弑杀王子“瑾”,而送入金台寺清修。

    前不久蠢蠢欲动的心思,眼下只剩了一片骇然,第二日清晨,薛清慌不择路地下了山,回到京中。

    父亲安排的说亲还是不停,薛清没一个看中的,反而是那夜皎皎月光下的楚仁殊,总是不受控地频繁入梦来,笑着唤他将军。

    礼法与情动两相拉扯之下,半个月后,薛清再次入寺,与楚仁殊相见。

    楚仁殊彼时正背着木柴回到寺中。

    薛清见状,心疼不已,将她背上的竹篓取下来,楚仁殊一见他就红了眼眶,眼下见他主动靠近,背过身逃走。

    两人一路追逃至金台寺后的密林之中。

    先前碍于寺中人来人往,薛清不敢追得太紧,见四下无人了,薛清再无顾忌,两个大步上前,直接攥着楚仁殊的手腕,将她堵在自己身前,不放她离开,“仁殊,仁殊你为何躲着我?”

    “你同我说说,好不好,叫我死也死个明白。”

    楚仁殊止住挣扎,缓慢抬起一双潋滟的泪眼,

    “王将军好没道理,想要我说出躲你的理由,便气势汹汹入寺来堵我,那我发现你不在寺中时呢,又去何处找你问理由,若是你此生不再踏足金台寺,岂非要我抱憾而终。”

    眨眼间,晶莹的泪珠划过脸庞。

    薛清心都要碎了。

    他终于晓得他先前的躲避有多混蛋,只是此刻,他愈发不想放开楚仁殊了,“仁殊,你说……抱憾而终?”

    他俯下腰,与楚仁殊平视,两人的鼻尖对着鼻尖,隔着一段距离,但呼吸早已缠绵着紧紧相拥。

    两人的目光皆是无法平静,燥裂的、不合礼法的光芒在其间跳动,闪烁。

    几个呼吸间,楚仁殊仰头咬住他的唇,用吻代替了回答。

    薛清一愣,旋即跟上,两人气息愈发难舍难分。

    吻了半晌,楚仁殊捧着薛清的脸,与他分开。

    楚仁殊粗喘着,抬抬手腕叫他将她放开。

    那悠长的吻安定了薛清的心,他听话地立马服从指令。

    然后,他看着面前日思夜想的女子,一层层褪去身上的修行服,将一头长发放下,解开里衣最后一根带子,雪白瞬间挤入眼中,看得薛清两眼猩红。

    楚仁殊抬手,揽住了薛清的脖颈,叫他低下头来。

    她的唇点着他微凉的耳尖,“王将军,记得先前我同你说,我要报答你替我寻回绣帕的恩情吗?”

    薛清的呼吸像着了火,一下一下喷在楚仁殊的脖颈上,也勾起了她的欲。

    “那夜的甜糕,可不是谢礼。”楚仁殊说完,稍稍使力,叫薛清更靠近自己。

    薛清一瞬懂了,拥住楚仁殊,热烈地回应。

    天为被,地为席,他们就在此将彼此嵌入对方。

    此后薛清长住金台寺。

    两个月后,楚仁殊诊出身孕,旋即杀了当时下了诊断,神色慌张的医者,对师傅宣称重病缠身,住进薛清命人在后院密林搭建的木屋中,并且寻来一位会看病的哑女,替她安胎诊脉。

    要说最开始,楚仁殊接近薛清,只是想借他傍身,以身孕勒令他娶她,将她从金台寺接走。

    后来,不管军务多么繁重,薛清仍是夜夜骑马而来,上山看她,陪她,风雨无阻,清晨再早早离去。

    楚仁殊也是体会过才切身明白,人与人是不一样的,爱与爱也是不一样的。

    而心中最开始只萌动的一丝情意,也渐渐地长成了参天大树。

    一日薛清半夜才归来,带着满身的寒霜,和淡淡的血气,见楚仁殊睡熟了,没有将她叫醒,就静静地坐着,直到第二天楚仁殊睡醒起来,他伺候她梳洗,用过早饭,才与她说,他已经将他们的事同父亲说过了,但父亲没有允准,不过他会处理好一切的,大不了他搬出府,另寻府邸,替她改换头面,风光迎娶。

    楚仁殊早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只是见他面色不佳,一直没有提起。

    等他说完这一切,她却顾不得问之后如何行事,将他的衣裳褪去,察看他的伤口。

    薛家都是些实心眼软心肠的,薛清的父亲虽然盛怒,下手却并不恨,不然也容不得薛清还有力气骑马上山,干坐了一夜,还这般好精力。

    楚仁殊帮薛清上过药,她靠在他的肩上,两人开始盘算起逃出金台寺之法。

    思来想去,唯有假死脱身这一计最为合适。

    他们商议好,等楚仁殊生产完养好身子,肚子消下去后,便服用假死药,装作在木屋中重病而死的模样。

    届时,这木屋的主人薛清再出面,言说他的屋中既死了人,便由他来处理。

    至于齐宁道那边,她入金台寺都将近三年,若是对她上心,多多少少会送些口信,或是年节送些赏赐,可一次都没有。若是薛清向齐宁道禀报楚仁殊的死讯,他大抵也不会太过在意,更不会想着让她入皇陵。

    到时候,薛清自请为齐宁道分忧,将她带回府上,喂了解药,待假死醒过来,等着她楚仁殊的,就是新日子了。

    两人满心期盼着。

    谁知毫无防备的,楚仁殊怀胎九月时,一道封后圣旨传入了金台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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