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霜是在第十八天回到无生涯的。
亲自去交接完任务的完成指令，领了赏金，褚霜就回自己的小院子里。
十九趁她去交还任务卷轴的时候，就先一步回来打扫卫生，帮着厨子做饭。
褚霜回到院子里，只觉得稀奇，居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霜霜姐——”褚霜转身，恰好接住飞扑进自己怀里的邵翎。
“我想死你了，我听他们说你的第一个任务非常危险，你有没有受伤？”邵翎把褚霜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下来。
“小玉姐这会儿还在练枪呢，应该不知道你已经回……”
“霜霜！”一个紫色的身影又从门口撞过来，不是邬玉又是谁。
褚霜又被熊抱住，邬玉又是一番嘘寒问暖。
十九从厨房探出来一个脑袋：“主子，排骨汤里加白萝卜还是酸萝卜？”
“都加一些。”
“好。”
邵翎眼尖地发现十九脖子上腰上头发上都多了一些原本没有的东西，顿时八卦心起，正想开口就被邬玉掐了一把胳膊，立刻收口。
邬玉一看邵翎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小九九，当即制止。
这丫头肯定又在想什么主仆情深爱恨纠葛的故事情节，也不知道她怎么弄到的那么多话本子看。
褚霜和十九虽然目前看起来比较平和，但是两个都不是善茬，何况十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邬玉担心他们迟早有一天要针锋相对以剑相指。
十九上菜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他该拿三副还是四副碗筷？
这些日子在外面，他都是和褚霜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而且离开无生涯的那一天早上，褚霜也让他上桌吃饭了。
可是自己毕竟是奴隶……十九蓦地甩了甩脑子，他怕不是疯了，他刚刚居然在期待和褚霜一张桌子吃饭。
挨打没挨够吗？
十九当即只拿了三副碗筷出来，打算自觉地和两个厨子一起吃。
结果被一个厨子叫住：“你又拿那么多筷子干嘛？老王已经把碗筷都拿齐了。”
十九心里一紧：“他拿了几副碗筷？”
“四副啊。”老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十九：……
十九最终还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出厨房。
屋外太阳晒，所以褚霜刚刚在一楼屋内设了个桌子，此刻她们三人都在桌子上吃饭，褚霜旁边的一个位置还是留给他的。
“来了，剥虾。”褚霜非常平静，把蒸虾推给十九。
十九乖乖剥了小半碗虾给褚霜，看了一眼菜品，又开始给褚霜挑鱼刺。
“霜霜，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明日就去上古琴课？”
褚霜差点忘了这一茬，她还报了一节课啊……
“行，古琴课在哪里上？”
“千金门那边，每天下午。”
“谭师姐和叶青礼他们回来了吗？”
“还没呢，不过估计也快了，就这两天的事。”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顿饭很快也就吃完了。
褚霜正打算去午睡一会儿，却被裴鸣月的人喊住：“裴长老刚刚回来了，找你有事。”
褚霜想起穆蓝城和裴鸣月见的一面，那时裴鸣月说自己有别的任务，现在看来也该完成了。
褚霜带上两坛酒，就去找裴鸣月。
“师父，我来了。”
裴鸣月正在翻看卷轴，转身就看到褚霜抱了两坛酒，有些意外：“这是……？”
“一坛忘年香，一坛西茗酒。”
裴鸣月眉开眼笑：“可真舍得下功夫，谢谢小霜儿。”
她朝褚霜招招手：“来，为师看看你这段时间受伤了没。”
褚霜又乖乖任裴鸣月检查一番，心中觉得有些别扭，她还是不习惯与别人有太过亲密的联系。
“还行，没缺胳膊少腿的，好像还长高了。”裴鸣月很满意，这孩子没有亏待自己。
她也注意到了褚霜的不自在，很快就松开手。
瞎叨嗑一番后，裴鸣月提起了正事：“上次你问的三角形纹身，我找了一遍，没有任何大型的组织或者门派所用的纹身记号是类似的。”
“是么……”褚霜垂下眸子，隐去眼中的情绪，“那应该是我想多了，兴许只是个普通纹身吧。”
岑铆，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第一次任务完成得很好，想要什么奖励？”裴鸣月直视着褚霜的眼睛。
褚霜也毫不客气：“上次拜师典礼，米紫然和陆潇都有涯主送的断风断水剑。”
“那是他亡妻留下的宝剑，我又没有亡妻。”裴鸣月无奈。
“那师父看着给点儿奖励吧，我也不知道该要些什么。”
裴鸣月突然想起库房角落里还有一把积了灰的剑，似乎是和断风断水剑同宗同源。
“你要不要鸣恒剑？也是白夫人所铸，当初被我抢来的。”
褚霜眼神亮了一瞬：“鸣恒剑？白夫人所铸？”
“嗯，年轻时和白梨月见过一两次，与她打了个赌，她把这剑输给我了。”裴鸣月回忆着十七八年前的事情，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裴鸣月看出了褚霜眼中对这把剑的向往，笑道：“走吧，我去给你找找。”
“谢谢师父！”
于是师徒二人在库房里翻翻找找许久。
库房很大，灰尘也多，而且据裴鸣月回忆，那把剑应该有十多年没有用过了。
“你要是找到别的什么宝贝，想要的就都拿去。”裴鸣月又丢开一把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剑。
“谢谢师父，我不会客气的。”褚霜搬开了一大块陨铁，甩开头发，继续翻找那下面的东西。
“要我说，只要功夫练好了，什么名剑不名剑的，根本不重要……这是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稻草人？”
裴鸣月依稀记得这个库房都是拿来放名贵物品和那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的。
她也想不明白这个稻草人到底沾哪样儿。
褚霜推开一盒夜明珠，找到了一个装剑的布袋子。
她屏着呼吸把布袋子打开，里面的剑身露出来。
黑金玄铁，冰凉古朴，鞘上刻着沉稳的两个金字：鸣恒。
“找到了……”寒榴右手微微用力握住剑柄，拔剑出鞘。
剑刃的寒气逼开周身浮尘，刀面上映出褚霜黑白分明的眼睛。
寒光反射在她脸上，这把沉寂了十余年的剑，终于得见天日。
裴鸣月拿着两块老虎雕玉：“想起来了，当时我和白梨月赌谁能先摘到悬崖上的一朵花，她慢我一分，就把手里最新铸的剑输给我了。”
“白梨月让我给这剑起个名字，第二天就刻好剑鞘，把剑送到我手上。我用了些时日，的确是一把绝世好剑。不过做杀手的带着一把名剑太惹眼了……”
褚霜擦去剑上的灰尘，拇指摩挲着上面冰凉的纹路。
褚霜把剑带回院子，放在自己的房间里。
十九倚在门口，逗着小画眉：“主子，这只小鸟可以给我养吗，我会照顾好它的。”
这几天基本上日日都是十九给小画眉喂食换水，小画眉已经依赖上十九了，十九也很喜欢这只小鸟。
褚霜找了个架子，把鸣恒剑放上去，左右调整：“拿去养吧。”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褚霜突然想起来，随口问道。
“好了七八成，多谢主子挂念。”十九已经迫不及待要去给小画眉找个新的超大的笼子了。
褚霜想着遇袭的那天晚上看见十九腰后的三角形纹身，决定暂时不打草惊蛇。
如果他实在心思有异难以掌控，晚些时候再除了便是。
十九去买了些做鸟笼的材料，哼着歌往回走。
归命阁位置比较偏，有一段路较为僻静，周边还有几棵参天的树。
破风之声从某个角落传来，十九侧身抬手，在肩前接住了那两枚飞镖。
“哟，有两分本事。”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从阴暗处出来。
十九没有说话，只是冷着脸看着那一处阴影。
树上还有另外两个人，来者不善。
“我还以为你是个漂亮花瓶，才被褚霜看上呢，原来是两只三脚猫抱团取暖。”
偷袭的人慢慢走出来，他身上是执笔堂的衣服，手腕上带着墨染花镯，眼睛细长，充满算计。
“十九，知道我是谁吗？”
十九没理他，把两枚飞镖放到他手里，继续朝前走。
现在不能给褚霜惹麻烦。
那人见十九不理他，还把两枚飞镖还回来，立马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他当即甩开一条鞭子：“没规矩的东西！”
十九又一次闪身避开，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缠住鞭子，往自己这边一扯，把那人拽过来。
那人很明显没想到十九力气这么大，差点甩个狗吃屎，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已经摔在地上了，而且十九已经拿那根树枝抵住了他的脖子。
“敢问你叫什么名字？”十九的声音冷冷的，懒懒的，听着很悦耳。
“我是执笔堂的于陌，你一个奴隶怎么敢动我的？！”于陌目眦欲裂，只觉得丢脸，“你不知道尊卑有别吗？！”
树上那两个家伙呢？瞎的吗？
“你们两个下来！给我摁住他！”
十九到底也不敢真的伤了于陌，放开对于陌的禁锢，继续用树枝抵挡另外两人的攻击。
一只手还要拿着做鸟笼的材料，十九也能抵住三个人的同时进攻，只是身上的伤毕竟还没好全，他又不敢真的对这三人下重手，多少会吃些亏。
其中一个女子注意到十九有一些力不从心，趁着间隙一拳砸在他肩膀上。
“呃……”肩膀的伤口又裂开了，十九后退几步，身后是树，身前被三个人包围。
“真是个刺头，可惜到底只是个奴隶。”于陌扯着鞭子，一步一步走近他。
十九沉着脸看他，唇色有些发白，内心已经给他策划好十几种死法。
“找你麻烦呢，原因有两个。”
“第一，我看褚霜不顺眼；第二，我看你也不顺眼。”鞭子划破空气再次落下。
十九丢了木棍，徒手接住鞭子一甩，将其绕过于陌的脖子，同时用力一踹于陌肚子，如愿听到了对方肋骨骨折的声音。
三下五除二，十九拿鞭子把这三人绑在一起，于陌的脖子和另外两人的手腕都被捆住，他们被迫跪着，武器散落在地上。
十九蹲下与于陌对视，眼神似剧毒的蛇。
“我变成奴隶，是因为我运气不好，招惹到的人是褚霜。”
他可以忍受褚霜压他一头，因为是他自己技不如人，他心服口服也甘拜下风。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忍受随便一个什么东西都来折辱他。
十九摁住于陌断掉的肋骨，微微用力，看着于陌的脸色渐渐变白：“我是奴隶，但你最好别招惹我，我有的是法子把你弄死。”
他扬起一丝有些偏执的笑：“你要是想去招惹褚霜……”
其实他很好奇，无生涯有禁止同门自相残杀的规矩，褚霜会怎么对待找她麻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