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江户川桥站。
空旷的车站如飓风席卷而过,地面脚印错杂,四处掉落鞋子和钱包,几名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弯腰处理。
停靠的列车车门大开,报警器持续作响。蓝色背景的液晶屏显示此刻时间,下一班列车到站处却画着斜杠,没人知道这场如瘟疫般传染的恐慌什么时候结束。
加藤麦坐在进站阶梯上,望着“瘟疫”的爆发点,渐渐从一个半小时前的梦幻般混乱回到现实。
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前,警视厅接到罪犯声明即将投放毒气弹的预告电话。
电话里嘈杂不已,周围都是赶着回家的下班族,接线员的耳边隐约夹杂着护国寺站电子语音播报的嘈杂声。
有乐町线开往新木场终点站的列车,从护国寺到最近的站点江户川桥站,只需要十分钟。
一小时三十七分钟前,大部分被紧急调遣的警员在江户川桥站部署完成。
两分钟后,列车到站,在两声“滴滴”的提示音下,乘客裹挟浓烟泄洪般拱出。
事后伤员清点,因踩踏受伤的和基础病病发的乘客最多,至于中毒的乘客,几乎没有。
加藤麦当时在现场,只觉喷涌而出的人流和烟雾如大笼屉,霎时间令他五感闭塞,自己好像沸水里翻滚的气泡,维持秩序的喊叫声也只是气泡微弱的破裂声。
他频频眨眼,哆嗦着右手摸向烟,胸口仍然残留人挤人的窒息感,于是放弃。
二十多年前的沙.林毒气案件也是如此混乱,那时他还是中学生,因在阪神地震失去母亲而颓废不已,后来上警校才彻底了解这个案件。把今天的和沙.林毒气案件对比,发现诸多不同。
不是单纯地模仿,或者说,罪犯没有杀人动机。
罪犯的电话预告和伪装毒气弹的消防烟雾弹,只是为了制造十分钟的恐慌。
在警戒的那一刻,他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拼尽全力在维持秩序的同时寻找那位‘与众不同’的乘客,然而,扑面而来的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几乎将他吞噬,让他不禁回想起中学时代那场令人天旋地转的灾难。
啊啊,负责一个家庭的灾难尚且游刃有余,群众的灾难,恐怕只有神明能垂怜吧。
他摩挲着脸,等待咒术师的到来。
加藤麦从指缝间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将肺中的烟尘一并排出,随后又掏出手机,试图寻找一丝线索。所幸当今遇事不决先拍视频的网友很多,即便身处浓烟滚滚的列车里,也有边捂着口鼻咳嗽,边哆嗦着拍下案发现场的乘客,他们发布的视频一跃成为热点。
不同视角都有大喊大叫的噪声,加藤麦耐着性子一一滑过,手机检索着关键词条,自动为他推荐相关视频,文科省事务次官的直播推送到他面前。
“很抱歉听闻有乐町线发生的毒气事件,真切地希望大家都没事......‘是盘星教报复社会吗?’在政府公开通报之前大家不要造谣传谣......‘有人在现场听见信徒宣传梦猿’啊,梦猿啊,说实话鄙人也有这方面的苦恼,当然是自己的原因啊,不是承认信教,大家理性看待......‘是盘星教的信徒?’怎么感觉成宣传会了,好了,有关教会的事到此为止吧,鄙人还不想被停职反思啊......”
检测到盘星教字眼,下一个视频则是一个身穿西装的上班族激进地握着拳头,喊着:“如果没有盘星教我可能会死,不对,是一定会死。诚恳大家多一点宽容吧,拜托了!”
这是一个采访视频,镜头对准戴着口罩的大学生,“是,我听闻过盘星教,还去祈愿过呢。啊啊,是有关‘说好英语祈愿’,果然很奇怪是吗,哈哈,不过真的很灵呢,自我感觉TOEFL考试还挺顺利。”
“天气真的很糟糕啊,对我这个鼻炎患者来说简直是酷刑,所以我花了一千日元进行‘花粉过敏好转祈愿’。还没到花开的季节,我知道啊,防患于未然嘛,话说冰霜尘埃和花粉没区别啊。”一个出来遛孩子的母亲连连打喷嚏道。
“我是盘星教的忠实粉丝了,不过是在得知快哉诊的医生是信徒之后。”一个秃顶大叔出现镜头前,“这是我看过最好的催眠医生......请别诽谤快哉诊所或者盘星教,都是合法产业不是吗......有去祈愿的打算,如果可以,希望能够斑秃恢复吧,有这个项目不是吗?”
“他们在宣传梦猿,我听闻过了,是个很猎奇的故事,不同于千禧年的那个。诶,等等,你没听过吗,建议多上网。这个故事真的不同凡响,听说梦见的话会像参拜一样实现愿望哦......当然不是死亡倒计时啊,都说了多上上网嘛,真不明白还怎么出来采访。抱歉,我太急躁了,毕竟刚刚从有乐町线死里逃生嘛。”
加藤麦的掌心发麻,浓烟灌肺的窒息感席卷而来,满脑子只有结束了的念头。
罪魁祸首不用找了。
不久前于盘星教门口被害的死者得到身份核实,不是千石飞梅。那孩子恢复正常通信,马不停蹄地营业快哉诊所,联合盘星教宣传梦猿......扩大影响力同时,还可能掺和了刚刚发生的毒气事件。
现在的盘星教像浪尖上岌岌可危的城堡,他看不清站在堡垒处的千石飞梅到底在凝望什么。
如果警方关注到她,会沿着线索查到他滥用职权吧......如果是这样,那他的职业生涯就结束了。
加藤麦很快想出应对办法:给哉留下财产和纱织分手、主动辞职、去规劝千石飞梅,如果她的目的确确实实是引起公众恐慌,并且危害社会,他会拿着证据主动投案。
他才是罪魁祸首。
“不往下滑吗,我还再想看看呢。”
背后冷不丁响起男人的声音,没设防的加藤麦下意识向腰后摸去。
撞到湿冷的阶梯,他回过神,眼侧赫然出现一双黑色皮鞋,向上看去,发现此人身量极高,不羁的银发在绷带边晃动。
这人怎么看路的?
五条悟将加藤麦的动作尽收眼底,淡淡道:“是警察叔叔啊,你们是在怀疑盘星教吗?”
他的下巴微动,示意加藤麦手机里的视频,又一个路人口里蹦出这三个字眼。
加藤麦扶膝而起,摁了息屏后拍拍灰尘,伸出手率先自我介绍道:“只是我的个人想法而已,不代表警方......您好,术师先生,我是负责对接的本厅搜查一课的加藤麦。”
头顶传来男人狐疑的鼻息,绷带之下,似乎正审视着他,语气中满是不屑:“握手?免了吧,太过矫情。”
“抱歉,这里没你事了,不用在意我,请回吧。”
五条悟插着兜拾级而下,全然没有了看视频的心情。
加藤麦听闻过咒术界那位最强术师的大名,其标志性的银发与挺拔身姿尤为引人注目,于是连忙跟上,小心翼翼地问道:‘五条先生吗?抱歉打扰,我其实有很多疑问想向您请教。’
“这里又不是课堂,我没义务回答你吧,话说你们家都很喜欢上课吗?”
“您是什么意思?”加藤麦陷入沉思。
“自己想啦。”
五条悟自顾自地打量着车站,鼻翼轻轻翕动,对那股若隐若现的硝烟味显露出明显的不悦,随即长腿一迈,稳稳当当地踏入了明亮的车厢。
他踢开座椅下的消防烟雾弹,若有所思道:“消防演练好久没有实施了,新生入学一起搞吧。”
“五条先生,其实我想问......”加藤麦出现在门口,用脚尖接住滚过来的罐头,“咒术界是知道这次毒气事件,是诅咒师在搞鬼吗?”
烟雾报警器的蜂鸣声持续,五条悟掏掏耳朵,“难道不是你们警方想甩责任给咒术界吗,怎么看这只是单纯的恐怖袭击吧。产生的负面情绪很新鲜,看不到吗,就在你后面。”
加藤麦猛然回头,只见空旷的车站脚印凌乱,几个工作人员已经把鞋子和钱包收拾得差不多了。
“我说错了,其实,到处都是哦。”
咒术师眼下,这里已经被浓浓的诅咒之气笼罩,如果还是身处案发现场的咒术师,会对比出烟雾下的混乱的车厢,也不及现在的车站到处充斥绝望与黑暗的诅咒之气。
诅咒伸出缥缈的虚幻的手臂,滑过加藤毫无感知的鼻梁,包容的臂弯吞噬着他、勤勤恳恳的工作人员,还有冰冷的承重柱、蓝色显示屏、静止不动的吊环,现场的一切无不陷入雾霭般的诅咒里。
五条悟隔出纯净的空间,预判着这浓郁的咒杀之气何时找到“凝结核”化成咒灵。
说实话,要解决这尚未成形的诅咒确实颇为棘手,就像用大炮去驱散云雾一般,只怕会适得其反,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对刚刚捉弄过的加藤麦视而不见,随后便迈步走向下一个车厢。
“这里有一千余名乘客产生的负面情绪。”加藤麦小步跟上,摸清了五条悟性格后直截了当道:“不过在恐怖袭击之前,顶多只是上班族的怨气。”
“如果不是诅咒师策划,能让五条先生出马,是负面情绪突然爆发对吧?那么,请问咒术界是何时收到关于爆发的消息呢?”
“你是想说咒术界有内鬼?别多管闲事了。”
五条悟摆摆手,紧跟着的加藤麦却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回道:“我的职责就是多管闲事啊,五条先生不考虑回答我的问题吗?”
“说了也没什么用,你们警察能抓诅咒师吗?”
“如果可以的话......”
五条悟又找到个使用过的烟雾弹,漫不经心地用鞋底搓弄,“知道‘窗’把诅咒汇报给总监部的标准是什么吗?”
“愿闻其详。”
“诅咒至少四级,大概属于用木棍就能解决的小兔子,不,应该是小仓鼠级别的存在。能否对付四级诅咒也是区分术师和非术师的标准。”
“如果大家都有用木棍击退诅咒的自保能力就好了。”加藤麦苦笑。
五条悟竖起手指模仿棍子,“所以只是因为普通的下班怨气或者微不足道的蝇头,就大费周章地上报,最后麻烦术师赶过来大眼瞪小眼,这个‘窗’可是要受到严厉的谴责哦,”
“呐,现场要是有咒灵,就没你们警察什么事了吧。”
加藤麦止步,锐利的目光越过五条悟的银发,通亮的车厢一节节串联,霎时望去,好像是鮟鱇鱼额前明灭的灯笼,再继续向前,迎接他的是足以碾碎骨肉的深渊巨口。
他收回目光,将不安深埋心底,转而紧盯五条悟,疑惑地追问:“那么,五条先生此行究竟所为何来?”
“开玩笑吗,问这种没脑子的问题。”五条悟摩挲新剃的后脑勺,嘟囔道:“赶在‘窗’上报之前来我也很辛苦啊,抢活干什么的完全就不是五条悟的风格嘛。”
“那真是太麻烦您了,所以到底为什么呢?”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再说,”五条悟对加藤麦的逼问十分不满,反击道:“加藤警官不应该扪心自问一下,为什么要在原地等术师?”
“是太依赖我们了吧,这样可不行哦。”
六眼最后探查车厢角落,来自千余人的咒力仍在缓缓流动,随时能被强风吹散。看来只需要空载去外面跑一圈,将未成型的诅咒交给自然净化就好。
电车实验失败,或者说,只是为梦猿计划打基础?五条悟抑制不住想起那张倔强又可爱的脸庞。
哎呀,此刻唯有甜品能慰藉自己了。
“难道不是咒术界一直在打扰普通人的生活吗?”身后人突然喊住他,他听出男人嗓音里如沸水破裂的崩溃,“如果普通人的世界不是你们强者的游乐场,那身为弱者,我竭尽全力地保护是不是就有意义了?”
五条悟口中苦涩,他侧头鼻梁锋利,冷酷道:“和强者比价值的话,你还真是够弱的。果然还是适合管老奶奶过马路的闲事啊,加藤警官。”
烟雾弹罐丁零咣当地跳出车厢,沿着错杂脏污的鞋印滚动,似乎有些迷茫缓缓停下。蓝色银幕突然闪动,时间又过了一分钟,指示下一班列车的信息蓦然出现,车站即将恢复往昔秩序。
警报声最后响两下,车门关闭,空载的列车开往目的地。
立交桥上的摩托车轰炸而过,扬起的灰尘拖曳着警笛声无力的警车。巧合的是,七海建人曾经工作过的证券公司也在立交桥旁边,在玻璃如镜面映射城市热闹的高楼下,角落里有一家味道还不错的面包店。
一家店名简单到就叫“bakery”的面包店,七海建人辞职后再也没光顾过。
在一个对自己也高要求的公事公办的大人眼里,路是线性的,不是向南就是向北,十划咒法也需要有始有终的线段。
可是,回家的路上怎么也出现了熟悉的面包店。
如果南北两端相连,形成一个圆圈,那他的三七点会在哪里,这家店是进还是不进?
他一度认为这是恶作剧。
警笛声渐渐消散,面包店内迎来几位顾客,店员热情地推介着招牌产品,诱人的香气从自动玻璃门的缝隙中悄悄溜出,紧紧缠绕着七海的鼻息。
腹中饥饿和来电同时响起。
七海有些犹豫,脑中有泡澡计划会延后的预感,还是接通了电话。
“这里是七海建人。”
“喂喂,知道是你啦,这里是五条悟,有事和七海海商量哦,现在方便吗?”
“让你失望了,原则上下班时间我是不会接同事电话的,更不可能接受委托。”
“诶,这不是打破原则了嘛,所以再过分一点也没关系吧。”
“我向刚刚接通电话的行为道歉,现在需要及时止损了,我先挂了。”
“嘿,别急着挂,不然我可真会像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你家楼下哦。”
七海建人止步,工作一天后,发型略显凌乱,他无奈地摘下眼镜,皮鞋鞋尖沾满灰尘,轻轻一转,叹道:“仅此一回,有事请到bakery港区店面谈。”
无论是向南还是向北,总有妄念在前等着自己,当然,也有贴脸而来的麻烦。
七海建人抱着胳膊看着五条悟兴致盎然地点餐。
“白松露盐奶油卷、红豆面包、加倍抹茶欧包,超长穷人法棍?两米?来一个......还要苹果塔。”
“怎么只有咖啡,对甜食党来说太不友好了,可以加十公分高的奶盖吗?”
他忍不住伸手,腕表轻触桌沿,发出细微声响,食指轻叩桌面,“法棍就免了,请给我一份烤肠玉子烧夹心面包,谢谢。”
五条悟掏出手机,坏笑道:“不建议我充值成会员吧?”
要是如此,这家伙会时不时到bakery就餐,然后以“来都来了”的借口上楼到家里做客,绝对会这样的。
七海建人想都没想直接拒绝,“请别做些让人困扰的举动。”
“七海海是这样想的吗,那真是太对不起啦。”五条用孩子般的语气道歉着,明摆着下次还犯的态度,“真不是我在故意制造麻烦,是让我困扰的麻烦只能通过其他人来解决。”
“就算你没用术式把筵山几乎腰斩,麻烦大家绕路上下班,我也不敢苟同你说的话。”
“多锻炼可以预防冬日肥胖病哦。”
五条悟对自己轰了山腰神明造的行为毫无愧意,领悟出真理,打了个响指:“路总是弯弯绕绕嘛。”
指间触碰玻璃杯中的冰水,在桌面落下三点,“也就是说,麻烦、我、外援——七海海你,绕成一个圈,是不是很巧?”
他轻描淡写地将三点相连,勾勒出一个圆圈,指尖离去的刹那,水珠依依不舍地跃起,而水渍羞涩地蜷缩,形成一道不完美的圆弧。
七海沉默,“这水不能再喝了。”
“等会儿有加奶盖的咖啡嘛,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话啊。”
“我认为五条先生会很干脆地解决麻烦,不需要请外援,我就不帮倒忙了。”
“先听我把话说完。”五条悟故作神秘地避人耳目滑动手机,压声说着:“我说很巧,是麻烦很巧啊,就像明明现在是晚高峰,七海海家楼下还有不用排队就能堂食的面包店,不就是委托你解决麻烦的好地方嘛。话说这样我就不能去你家坐坐了,有点可惜。”
“虽然会有点伤感啦。”
他的话里寓意不明,嘴角噙笑,周身却像缠绕着密集的水泡,一瞬间把七海拉进关于年少的回忆。
那时五条悟过生日,硝子使坏将晃动过的汽水泼洒在他身上,橘子汁的气味霎时炸开。
五条悟口中的‘伤感’,是否蕴含着一份难以言说的无奈呢?
七海建人微微倾身,目光聚焦于五条悟递来的手机屏幕,上面正回放着文科省事务次官的直播。五条悟趁机解释道:‘是去年上任的新官员,还记得那段时间高专的经费申请审核异常严格吧?正是他主张公开财务,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遭到了他们的忌惮。’”
“政治什么的我是一窍不通啦,不过仅仅是被要求公开财务就买杀手,这些人脑袋真是被炮仗炸过才这么冲动,于是我就私自调查了一下。”
屏幕里和年轻人几乎无代沟的中年男人笑容和善,发福的面庞也不难看出他年轻时的风范,浓眉圆眼,好像故人。
七海建人心底浮现出一个名字,不自控地绷直了嘴角。
“灰原正雄,虽说是非术师,却有两个术师孩子。女孩以普通人的身份就读于东北大学医学研究科,是个前途不可估量的人才......男孩嘛,是个很勇敢的战士呢,如果知道了父亲受人威胁,会不管不顾地冲在前头吧......”
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这是他偶尔撑开热敷毛巾盖住全脸的窒息感。七海建人放置桌下的手握成拳头,“你所说的麻烦,是保护......灰原先生,如果是这样,大可不必拐弯抹角,直接和我说就好......你知道我会答应的。”
或者说,明知他会答应还如此拐弯抹角,是为了让他回忆起不堪的过往,看他失态吗?
恶意如泛滥的浊白泡沫,将七海建人周身浸透,犹如沉溺于过期汽水中。他不免被碳酸饮料完全腐蚀,挺直的身躯酸软,眼前平直的路也弯曲成环。他看见永久停留在高一的灰原雄的背影、坚定步入社会的自己的背影、更远处,也是最近处,则是自己再次选择咒术界灰白的背影。
代表理性的三七点在泡沫簇拥下消退,到处闪耀着令人眩晕的金色光泽。
七海建人侧头,玻璃窗倒映自己失控的面庞,金发散落在额前。
他的失控不过是瞳孔骤缩,脸部肌肉更加僵硬,神经大条的人很难捕捉。五条悟见此停顿几秒,带着几分认真解释道:“抱歉,确实太唐突了。要是直接以任务形式让七海海去执行,届时发现对方是灰原的老爸,只会觉得气愤吧。”
“或者说,虽然提前告知了对方身份,七海海带着愧疚去保护,想必工作也不是很顺利吧。”
“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约你出来,拐弯抹角地告诉你一切,让你有足够空间发泄......发泄用在七海海身上是不是过头了?”五条悟嘴角微扬,带着几分戏谑说道:“总之,等你冷静下来,几顿夹心面包的款待,我可是随时准备着呢。”
“请不要和我客气,加班费也可以随意提。”
......
“那真是辛苦你了。”
七海建人单手覆面,按压两侧太阳穴,此刻顺毛的他十分疲惫。
各色面包已经上齐,五条悟摆摆手,很快对着美食大快朵颐,完全不受刚才低迷的气氛影响。
良久,在五条说笑之后的安静空隙里,七海建人仔细擦着粘上黄油的手指,颔首道:“保护灰原先生是规则外的情分,所以有违抗高层的歧义,但事实并非如此......执行过程中要是有损害到五条先生利益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另外,我对刚刚的失礼行为感到十分抱歉。”
他为自己的无端揣测而道歉,尽管那揣测如同幻影泡沫般转瞬即逝,不留痕迹。
“七海海做好保镖职责就行,之后也要麻烦你啦。”
五条悟吞下加了蜂蜜的苹果塔,全身心都会被甜品满足的样子,无所谓地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