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几朵

    简单一番洗漱,众人在槐树下集结,除了古古三人,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幅睡眠不足的倦相。

    “奇怪……我记得昨天晚上好像做梦了,具体梦到什么我却不记得了。”高挽晴拍了拍后脑勺,有些头疼,“脑袋沉沉的,总感觉忘记什么事情了一样。”

    其他人纷纷附和,表示自己也出现过这种相同的情况。

    “可能是因为昨天受到惊吓了吧,压力太大晚上没睡好也是正常的。”江余烬不在意地摆摆手,“走吧,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大概早上仆人刚休整过花园,这不起眼的花园里,土壤还是湿的,地上没有半片残花败叶。

    穿过花团锦簇的花丛,里侧不起眼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堆着四个小小的土包,插在土包前面的树苗光秃秃的,枝头上可怜兮兮挂着几片枯黄的树叶。

    “这是槐树呀。”古古一秒辨认出树苗的品种,自信地说,“就跟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一样。”

    她从殊恒怀里跳下来,围着树苗转了一圈。小树跟古古一般高,在小女孩身上落下阑珊的阴影。

    “呜、呜呜……”

    风中似乎传来小孩的哭声,蚊喃一样微弱,没等人听清就散了。

    奇怪,哪里有小孩子?

    古古左右张望,除了身后的殊恒和封桀,周围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

    她晃晃脑袋,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槐树苗上,这几棵树真的很孱弱,她把小手搭在树上,掌心合拢,都能把整个树干圈在手中。

    “你们怎么都营养不良呀,是没有好好吃饭吗?”白白胖胖的包子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古古唉声叹气,连连摇头,活像个老成可靠经验丰富的老中医。

    “难道是有害虫?”她猜起小树没长好的原因,嘟嘟囔囔自言自语着,小手在树干上来回摸索。

    指腹摸到一片粗糙的表面,有点刮手。

    是虫洞吧!

    古古眼睛一亮,弯下腰去看,上面没有虫蛀的痕迹,而是几道纵横交错短平的刻痕。

    小姑娘歪着脑袋,半天没看出个什么门道来,正当她准备向封桀和殊恒求助,一回头,花园里景色突变,身后哪里还有那二人的身影。

    “呜呜……”

    幼猫一样的哭叫不绝于耳,小女孩双手叉腰,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你是谁?是不是你把哥哥们藏起来了!”

    “咯咯咯。”

    哭声中夹杂着一两声恶作剧得逞的嬉笑。

    “真是坏孩子!”古古跺了跺脚,有点生气。

    “姐姐、姐姐……来陪我们吧。”

    脚踝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古古惊叫一声,低头一看,三双青黑的小手从土壤里伸出来,拽着她的脚往下拖。

    在古古被拖入幻境的瞬间,001就已经做好了被古古召唤现身的准备,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看见自家宿主抿起嘴唇,一脸严肃的模样,几乎快要吓晕过去。

    她不会是忘记可以召唤自己这件事了吧!

    古古反手抓住身后一棵槐树苗,“咔嚓”一声,从上面折下来一节树枝。

    “啊!”

    调皮的嬉笑瞬间被惨叫声覆盖了,抓住脚踝的鬼手被烫伤一般猛地放开,青灰的颜色淡了几分,拼命想往突然里缩。

    “知道错了没有!”古古把握在手里的树枝当做教鞭,敲了敲地面,枝头上最后几片泛黄的树叶也可怜兮兮掉了下来。

    “呜呜……”

    其中一个鬼婴伤心地哭了起来,这次是真的哭得伤心。

    “你们都给我出来!”古古摆出一副大姐头的做派,威风地挥舞着树苗,教训道。

    三个没成人形的青灰色虚体从土壤里钻出来,可怜兮兮地抱成一团。

    “姐姐……姐姐……”

    细小的声音颤抖着求饶道。

    宿主牛!!001高兴得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劫后余生的当事人

    让他看看,自家宿主击败的第一个Boss是——三个不成人形的胚胎……而且都是女婴。

    “我不是你们的姐姐,你们认错人了。”古古将小手背在身后,认真纠正道,“你们可以叫我古古。”

    “你对我的妹妹们做了什么?”

    另一道稚嫩的音色在背后响起。

    *

    出了庭院,高挽晴直奔女人厢房。

    “昨晚连夜去请了医生,医生说是急火攻心,睡一觉就好了。”女人打着哈欠,眼下青灰,应该是照顾了男人一整夜。

    她给挽晴倒了杯茶,即使一脸倦容,举止依然优雅得体。

    “谢谢您昨天替我解围。”高挽晴捧着茶杯,感激道,“要不是您帮我说话,我都不知道……”那份恐惧深入骨髓,她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举手之劳而已,老爷他就是那样,性子比较急。”女人摆摆手,带着些歉意,“这样待客不周,反而应该是我们道歉才对。”

    “你一口一个“您”称呼我,反而把我叫老了,我叫柳依依,叫我依依就好。”女人笑起来。

    高挽晴也笑起来:“我叫挽晴。”

    女人很会讲话,谈话间,紧绷的气氛不知不觉松弛下来。时间流逝,高挽晴逐渐放下内心戒备,她几乎要忘记女人是副本里的角色了,两人一问一答,和她在现实生活中与好友聊天没什么两样。

    聊到最后,这场交谈的主导权不知不觉已经掌握在了女人手里。

    “大学生假期旅游吗?真好。”女人笑起来,笑容有些感慨,“可以给我讲讲你的大学生活吗?”

    在生死存亡的副本里突然出现这样温馨的对话,此时此刻,高挽晴如同一个迷失沙漠的旅人看见绿洲,在极度的紧张后迎来极度放松,内心的倾诉欲被拉到最高。

    进入这个副本的玩家拥有跟现实生活中相同的身份,高挽晴讲述着自己身上发生过的真实故事,眼里满是怀念。

    “真好。”女人再次感叹,神情哀伤,“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我也想在这样的年纪去旅行一次。”

    “现在也可以去呀。”高挽晴说,“旅行这种事情,什么时候去都不晚的。”

    “我出不了门,老爷不让。”女人搅着手里的帕子,咬了咬嘴唇,“嫁过来后,我几乎没有和同龄人聊过天,今天谢谢你陪我。”

    “不过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呀,现在大家不都普遍认为单身会更自由一点吗?”高挽晴直接把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女人脸色突变,端起桌上茶杯,喝茶间隙快速往旁边瞄了一眼。

    低着头,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侍候的仆人此刻像完全忘了主仆尊卑,两只眼睛瞪大了,明晃晃盯着这边看。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因缘际会,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罢了。”茶杯放回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碰响,“我有点累,想去补一下觉,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

    “我喜欢收集明信片,看看世界的风景,如果你手头上有的话,可以卖给我吗?”

    *

    高挽晴和柳依依二人在院子里聊天,江余烬找了个机会,直接翻窗进入房中。

    屋内摆设不多,一应是红木打的家具,环境整洁,空气里一股淡淡的冷香,和他们住的老破厢房简直是天壤之别。

    江余烬目瞪口呆,刘姥姥逛大观园一样在屋内逛了一圈,想起还有正事要做。

    他一连拉开床头柜几个抽屉,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最后一个地方可能藏东西的只剩下衣柜。

    衣柜有一人多高,红色实木上黑色纹路纵横,刻着亭台楼阁的图样,两扇柜门中间挂了一个小巧的金色插销。

    柜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拉,衣柜就打开了。

    入目是一水颜色清丽的旗袍,整整齐齐晾挂在杆子上,底下是几件薄薄的披肩。

    没有什么可疑的物件。

    江余烬于是把目标转移到底下的抽屉里。

    抽屉拉开,露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四边用细麻绳捆着,打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

    关键物品!

    江余烬眼睛一亮,连忙打开挂在胸前的相机,捏住一边绳子将蝴蝶结拉开。

    一沓纸片散落在抽屉里,大概有十来张,江余烬一张张摊开,都是些信件和明信片,其中还夹杂着几张照片。

    他取下相机,镜头对准照片,照片里微笑着的容貌有点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继而是明信片,江余烬一张张看了,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后背寒毛直竖。

    这是全国各个景区里售卖的文创明信片,其中有一张,他在现实世界里还买过同款。

    是巧合吗?

    他强行止住自己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拍完明信片后,又将折成方块的信纸打开,拍到最后一张时,他看了一眼落款,心里咯噔一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上面的落款刚好是今年。

    他连忙将东西恢复原样,合上柜门,后脖颈突然一阵发凉,像有人贴进那块皮肤,呼出一口寒气。

    江余烬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往前挪了一步,卡带一样缓慢转过身去。

    迎面一张青灰色的脸,白色绷带捂住口鼻,沿着脖子往下裹住整个身体,整个人蚕蛹一样倒挂在房梁上,黑色长发垂落地面,翻白的眼珠死死盯着他看。

    女鬼完全没有给江余烬留下一点反应的机会,张牙舞爪的白绫从房梁垂落,触手一样朝人袭来。

    江余烬从原地跳起来,然而还是慢了一步,一条白绫直接缠上他的脚踝。

    他此刻冷静得出奇,迅速从裤兜里掏出一枚胶囊。硬壳胶囊被捏碎,一把瑞士军刀落入掌心,他握紧刀把,反手将白绫割断,整个人向后一跃,干脆利落地翻窗逃走。

    “唔——”

    倒吊的女鬼发出痛苦不甘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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