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

    这第七峰又名剑心峰。顾名思义,便是环绕九霄剑墟的八连山其一。

    地势远不比九霄剑墟高耸入云,只是寻常的小矮山,气候宜人,适合居住。

    此时正值初春,春色尚未苏醒,山冰才破,冰雪未消。

    几棵晚梅早樱羞怯地半开,为这山景点缀出一些聊胜于无的粉嫩。

    谢观止四下环顾,意外道:“好景色,就是怎么不见村子?”

    楚怀钰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认路。

    “姐姐随我来吧,”唐夜烛牵起她,徐徐走入林中,“八连峰环绕九霄剑墟,位置紧要,为了避免遭遇袭击都有阵法保护。”

    几人跟随着唐夜烛的身影,兜兜绕绕。

    看似走的路毫无章法,竟然抬手拨开一片枯柳便转眼抵达村口。

    这般轻车熟路确实惹人在意,楚怀钰道:“唐少主如此熟悉此处,方才就想问,原来你与宋掌门也认识?”

    “啊,”唐夜烛笑了笑,“不算熟识,只是小时常来这里玩罢了。走吧。”

    这态度明显不想让人多问,楚怀钰识趣地闭了嘴。

    谢观止也很好奇他究竟什么来头,只是很快,一行人的注意力就被眼前的画面吸引。

    此刻方才傍晚,太阳斜挂山头,眼前的村子空无一人。

    并非荒无人烟的空,不如说村里建筑都修缮得极其优良,农田遍地,甚至畜棚的牛羊都肥硕健康。

    只是偏偏每家每户都盖着厚厚的蓬草,屋门紧闭,半条人影儿都瞧不见。

    这点寂静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倒是儿戏,就连谢观止也能隔墙感受到村民的存在。当下困惑起来,上前叩响门扉:“有人吗?我们是九霄剑墟的,听说你们需要御寒物资?”

    屋中一片死寂,她悄悄附耳过去,还能听见有人在大喘气。

    呼哧、呼哧,隔墙听来好像搁浅的鱼,似乎毫无气力。

    “这倒怪异,”楚怀钰思忖,“此事本就矛盾,天确实不冷,按理说屋顶的草早该卸了。如果当真怕冷,为何要避着我们?如果有贼偷窃物资,那就更该配合调查才是。”

    稍显僵持之时,唐夜烛将门一敲,挑挑眉梢:“实在不行,把门卸下来。”

    “不必。”忽地风过,众人身后传来柔和的声音。

    循声望去,出声者只有一人,却是一对双子立在面前。

    这双子生得玲珑剔透,肤白似雪,瀑发如墨。身着九霄剑墟的门派服装,各持长剑一柄,左右交错而立,当真好似一双同根藕、并蒂莲。

    只见站在右边的双眼闭起,轻笑将身一欠,道:“谢掌门,楚长老,唐少主,小辈有失远迎。宋盈与兄长宋昃,秉师尊命令前来相助。”

    谢观止哪记得这俩小辈的名分,正犹豫着如何应声。

    好在楚怀钰反应快,立刻接过话头,道:“免礼。许久不见,你们作为宋岩的亲传弟子,理论上与我地位相当,以后不必如此客气。”

    这算是明白过来,谢观止才高冷地点了点头,“可知这村子为何如此?”

    除罢爱笑的宋盈,宋昃则神情沉稳许多,面对问题轻轻颔首,一声不吭。

    接过话头的仍是宋盈,只见他抬手引路,闭着眼却也像看清道路一般自如:“诸位请随我来。”

    走在后头,谢观止心里正困惑着,被唐夜烛轻轻拍了拍肩膀。

    抬头望去是那张体贴的面容,似乎明白她的困惑,唐夜烛指了指自己眼睛,又比划了下耳朵,最后摇摇头。

    “……原来如此。”谢观止诧异,这双子原是一瞎一聋,竟还能成为宋岩的关门弟子,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跟随着双子的步伐,他们走到村庄末头的屋子旁。

    打眼望去这屋子没什么特别,只见宋盈轻轻叩门,道:“村长,烦请开门吧。”

    吱呀,木门打开一条缝隙,村长从里紧张地把一行人挨个打量,然后迅速开门,道:“快,快进来,别让热气跑了。”

    才刚进屋,一股闷湿的热气扑面而来,这屋里竟热得好似汗蒸房,叫人根本喘不上气来。

    闷得难受姑且不说,村长好像生怕不够暖和,还把门窗缝隙堵得严严实实,炕里生的火更是熏人。

    谢观止呛得咳嗽,摆手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咳咳…”村长抻着毛巾来回擦头,明显也热得够呛,“咱村子里的人都遭了怪病,发冷,冷得厉害,怎么暖都暖不热嘞。”

    “嗬,嗬……”村长女儿面色苍白,发出的喘气声正如方才在墙外听到的声音。

    她盖着两三层被褥不说,仍瑟瑟发抖,嘴唇更是毫无血色,满脸盗汗,模样像极了刚从雪坑里挖出来。

    楚怀钰二话不说,上前为她探息把脉。

    “所以并非闭门不出,而是大家都得了这怪病。”成轩概括道。

    村长连连点头,面容愁苦不已:“可不么,家里有人照顾还好说,家里人少的,病倒了都没人知道。各位仙人,咱村里求的棉被柴火批准了吗?要是再发不下来,唉哟,我这可怜的闺女…”

    谢观止思忖片刻,道:“我看这倒并非是棉被能解决的问题。怀钰,情况怎么样?”

    “不乐观,”楚怀钰抽针扎穴,忙于为村长女儿调度内息,“再给我点时间。成轩,你先随掌门他们安顿下来,我晚些过来。”

    谢观止倒也没客套要留下,她对这小师弟算有几分了解,楚怀钰但凡说要自己做,那便必然是不想被人干扰。此时若非要留在一旁,反而会把他激惹才是。

    想也不用猜,气氛紧张的村子里没人愿意接纳这么一帮不速之客。

    村长家的客房分给了宋盈宋昃,谢观止他们只好挨家挨户询问。

    一直耗到月明星稀,才安顿下来。

    最终,愿意提供住宿的是个老头子。

    老爷子有些木讷,不善言辞,听了谢观止一行人的请求只是点点头。

    他自己独住,就是住处比起屋子更像个马棚,家里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些许喂牛的干草堆在角落。

    成轩不嫌弃干草床,唐夜烛倒有些担心:“姐姐,你睡在我的披风上,别扎到了。”

    此话一出,成轩变得坐立难安。明显也想给楚怀钰铺个睡处,可是自己又没有披风。

    谢观止看得忍俊不禁,干脆解了大氅递过去:“用我的吧。”

    “……谢谢掌门。”成轩点点头,小心地选了一处软和的角落,蛇筑巢似地铺围起来。

    夜色深了,屋中烛火颤动。

    谢观止躺在软和的披风中,在梅花香气里翻阅着老爷子借她的话本。

    “在读什么?”唐夜烛撑着头躺在一旁,趁着她的手浏览书页。

    谢观止越过人的肩膀,看到忧心望向窗外的成轩,清清嗓子:“剑心峰的传说,你们听说过吗?是和太初五义中的剑义有关的。”

    “不清楚。”成轩摇摇头,“我化人后读过的书还不多,只知道师尊教过的,五义之丹是清幽谷的创始人。”

    谢观止笑了笑,轻声念道:“据说太初五义中的剑义,最早就是出身于剑心峰的。他是五义之器的恋人,在器因为复制君主而引来天罚之后,凭己身抗击天雷,才为人间免去覆灭的命运。”

    “他一直都这样,”唐夜烛放松下来,放出狐尾甩来甩去,“觉得凭自己的一把剑就无所不能。”

    谢观止挑挑眉,眼睛仍读着书,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小郎君,你究竟多大了?”

    此话听得唐夜烛一笑,尾巴更是饶有兴致地摇来晃去:“姐姐觉得呢?”

    成轩被尾巴扫得直哆嗦,直向谢观止投来求救的视线。

    但谢观止仍在与人逗笑没看见,道:“好吧,那就等你想告诉我。书接上文,在那之后,虽然人间免于覆灭…啊,剑义却神魄受损,永远患上了残心病。所谓残心,即不能爱,不能恨,灵脉破碎,发作时痛不欲生,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成轩,清幽谷可有治疗这个的能力?”

    成轩道:“据我所知…这只是神话,也没有听师尊说起过。”

    “咚、咚。”

    话至一半,传来缓缓的敲门声。

    “来了,”成轩立刻起身开门,“您回来………师尊!”

    两人猛地坐起,只见门口站着的确实是楚怀钰。

    而他却面色苍白,虚弱得奄奄一息。

    仿佛是费尽全身力气才赶回这里,人才刚到,就已经昏迷过去。

    “怎么回事,”谢观止连忙扶起楚怀钰,才刚一摸,顿时心中一紧,“他怎么浑身冷得像冰?快,扶他躺下休息。”

    昏睡的楚怀钰眉头紧蹙,眼睫不时颤动,冷汗不止。

    成轩焦急地守在一旁,可无论如何传功都难以缓解他的病症。

    谢观止没有医人的本事,只好反复热水,浸透毛巾给楚怀钰擦汗,道:“…怀钰的症状和村民一样,可他几乎没有和村民重叠的条件。如果说呆在一个室内会传染,那为什么只传染给了怀钰,呆了更久的村长却没事?”

    “嗯。”唐夜烛垂眼思忖,道,“而且他的修为不低,这里修为最低的成轩却没事。”

    成轩紧紧地握着楚怀钰的手踝,额角青筋凸起,瞧着恨不得以身相替。

    谢观止正思考着,忽地脊背一阵发凉。

    这是更近乎第六感的直觉,她感觉到有人正在盯着他们。

    猛地扭头,不知何时那木讷的老人竟然从床上坐起,直勾勾地盯着楚怀钰看。

    “你…”谢观止屏息凝神,小心道,“你在看什么?”

    只见那老头子视线僵直,好像又并非盯着楚怀钰,而是越过他在看更远的地方。

    楚怀钰忽地身体颤动一下,握着成轩的手掌,嘴中嗫喏地说着什么。

    成轩立刻俯身去听,可是偏偏在这时,门外响起疯一般的敲砸声。

    “救命,仙人!!开门啊,仙人救命!!”

    “丢了…丢了!人全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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