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褪尽余晖，弯月爬上枝头。

    威浦集团地上广场人头攒动，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东方升起的巨型舞台上。

    今天晚上又是个载歌载舞、尽情欢呼的日子。

    音浪充斥着整个威浦集团，除了隐身于云雾之中的空中楼阁。

    只听空中楼阁的宴会厅里传来一阵灵动的钢琴声，如山泉清水，沁人心脾。

    一位身着黑色西装，头戴黑金色镂空假面的高个女人低调地从入口处进来，随即便拿出邀请函表明了自己的合法身份。

    牧懿是从禁闭室专用通道来的这空中楼阁。

    这里位于娱乐部大楼的上空，由于常年云雾缭绕，隔绝了地上人的视线，也隔绝了音浪，成为一处极其惬意的空中宝地，也是威浦集团高层举办宴会的地方。

    唯有被邀请的人才能收到进入空中楼阁的传送密语。

    这次的晚宴主题是“窥见天光”。

    宴会厅整体呈银色调，随处可见的是各种装饰镜，或大或小、或方或圆，不规则地贴在墙壁上、地砖上、吊顶上——任何人能注视到的地方都有镜子。

    牧懿被四面八方的自己吓了一跳。

    她抬脚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地上的那面镜子，以免发出奇怪的响声引起其他客人的注意。

    宴会厅里来宾并不多，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各个角落，大家似乎并不新奇这里的布置，只是在跟同伴低声耳语讨论些什么。

    而牧懿对晚宴一知半解，不知道钟千韧邀请东霜的目的是什么，但她知道，东霜一个普通警卫员能来参加这种规格的宴会，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或许能在这里找到通往监管部的方式。

    牧懿很快就把整个宴会区摸了个遍，这里的开放区域一共有两层，一楼是主会场，二楼是休息区，站在二楼走廊上可以看见一楼宴会厅的全貌。

    二楼是圆形布局，楼梯口在半圆偏左的部分，左边只有三间房，右边则是剩余九间房。

    安全起见，牧懿站在201门前的栏杆处，把自己的身影藏在暗处，可以看见一楼全貌和二楼大部分房间。

    牧懿没有找到钟千韧，但她还是用祈福卡给虞雾泱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她这里很可能有钟千韧的消息。

    但意外的是，牧懿并没有收到虞雾泱的回复。

    宴会厅里，四面八方的镜子把所有人的头和脚都缠在一起，像是硬生生地多出来好多人。

    钢琴曲一直重复着同一首曲子，像是凌冽的山泉在反复冲刷着阴冷的石壁，听得久了，好像全身都要发霉了。

    就在这时，牧懿忽然瞥见一头熟悉的金色长发从对面走廊深处——也正是牧懿的观察死角出来，走进了她斜对面的207。

    透过对方开门时的门缝，牧懿突然看见了正坐在屋里的莫利！

    金色长发的女人轻轻关上了休息室的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牧懿立刻发动“以眼换眼”，瞬间附着在了金发女人左心口的胸针上。

    休息室内。

    莫利看了女人一眼，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不满：“怎么在这里动手？”

    长发女人随意地抽张纸巾，擦了擦右手食指指甲边缘已经凝固了的血块，扔进垃圾桶里。

    “这里有什么很金贵的人吗，领主想进食我只能照办喽。不过你确定领主会喜欢你准备的礼物？”

    莫利站起身来，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窗沿，望向远方的夜幕，没有回答长发女人的话。

    沉默片刻后，莫利突然转过身来笑道：“散越儿死了，你猜她死之前做了什么？”

    长发女人：“什么？”

    莫利：“她在地下做了份大餐，看起来是要在今天晚上送给领主的，可惜她死得太早，那东西已经化成纸了，真是个愚蠢的傀儡。”

    大笑声充斥着整间休息室。

    像是感受到了长发女人的沉默，莫利走过来攀上长发女人的肩：“海莉，你知道的，傀儡跟傀儡也是不一样的，你跟他们可不一样。”

    海莉嗤笑一声，甩开他的手：“她在领主身边待得最久，今晚这场好戏没了她，乐趣少了一半。”

    莫利眉眼弯弯：“今晚的主仆情深戏码可不止散越儿能演，我找了个脾气比她还轴的来捧场。”

    莫利说着就掏出手机晃了晃，随手打了几句话发送出去。

    海莉没理会他，站在屋里唯一的一面穿衣镜前，理了理身上的礼服，将目光放在自己胸口的那枚蛾眉月胸针上。

    胸针在镜中泛着淡淡的金光，衬得她身上这件简约白色长裙更加优雅。

    但仅这一眼，海莉的瞳孔突然间像猫一样变成了竖瞳。

    莫利敏锐地察觉到海莉的不对劲，立刻来到她身旁：“你刚进过食，精神值不稳定，别看这里的镜子。”

    莫利扶着她坐在了床边，用身体挡住了镜子。

    海莉的瞳孔一瞬间变得圆润，她猛地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缓一缓。

    【解锁威浦集团规则十三】

    【请牢记自己的身份，镜中世界是虚幻的，请勿对视镜中人的眼睛。如不小心对视，请立即移开视线，并使用精神值补充剂。】

    【警告！检测到该处含有混沌boss碎片】

    牧懿被系统的提示音惊醒了。

    就在刚才海莉照镜子的瞬间，牧懿面前突然冒出来许多血腥的画面，像是冲击波一般涌向自己的意识，强迫她接收这些信息。

    地上躺着一具新鲜的人类尸体，头破血流，身上到处都是血洞，像是被巨型指甲狠狠划破过一样。

    牧懿朝尸体伸出手，手指以一种奇异的姿势弯曲缠绕在一起，长长的指甲像蜘蛛一样疯长，面前的血肉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张开血盆大口，如同丧失理性的野兽一般，疯狂地撕咬着自己面前的那具人类尸体，汁水贱了她满身。

    尸体瘦弱的胳膊被强硬地掰断，随后就被大口大口地送进野兽嘴里，到处都是碎骨头碎肉和血块。

    吃饱喝足的大笑声充斥着整个画面，那尸体的脖颈已经断了，头颅咕咚一声滚落在进食者的脚边。

    那是一头张扬的粉色长发，看得出来是被人好好养护了的，可现在头发却像树皮一样黏在尸体脸上，怒睁的圆眼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

    【“以眼换眼”效果已结束，剩余可用次数：1】

    牧懿惊魂失色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她看见的进食场景是残留在海莉胸针里的影像——她吃了林赛！

    海莉吃了林赛！

    不，是领主吃了林赛。

    海莉跟散越儿一样，都是领主的傀儡。那莫利呢？他跟领主是什么关系？

    牧懿想起莫利提到的散越儿为领主准备的大餐，“已经化成纸了”是什么意思？

    牧懿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张苍老衰朽的人脸，滩在地上比纸还要脆弱。原来张燃就是散越儿准备献给领主的大餐啊。

    这样就说通了。

    昨天晚上散越儿伪装成虞雾泱的样子接近张燃，试图将张燃变成可控的“食物”。

    得手后，散越儿就在清洁间利用“灼热之石”展开某种仪式，结果被牧懿撞到，随后散越儿身死，被制成“食物”的张燃也就没能成功进入领主的口中。

    但张燃身上沾染了散越儿的力量，第二天彻底身死后意外引发了03区异变。

    ……

    就在牧懿与胸针交换视角快结束的时候，她清楚地听见了系统发现了混沌boss碎片，但她不能确定碎片来自于海莉还是莫利，亦或是两人都有。

    他们都是领主的手下，受到混沌boss的污染可能更重。她得想办法拿到新的混沌boss碎片。

    牧懿的左眼冷不丁地跳了一下，把她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此时，宴会厅里如幽水般的钢琴声突然来了段急奏，如同碎玉破裂碰撞在一起，落在纯净的玻璃镜面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宾客们放下手中的香槟，两两一对步入舞池之中，随着镜中的乐曲声起舞而乐。

    牧懿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手机，竟然发现钟千韧又给她发了消息。

    【钟千韧】：你到了吗？三曲尽后，我在舞池中央等你。

    消息发出的时间是三分钟前。

    牧懿想打字的手又收了回来。

    紧接着，她敏锐地听见附近有房门开门的声音，牧懿神态自若地走下一楼。

    牧懿环视四周，所有人都戴着面具，难以分辨他们本来的样子。

    无处不在的镜子将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给人很大的迷惑性。

    受限于镜子的规则，牧懿必须十分小心，避免与镜中人对视，她手中的积分可买不了多少瓶精神值补充剂。

    她想，钟千韧会从哪里出来呢？

    牧懿抬眼看了看二楼，却恰好看见海莉推门而出站在走廊外侧往下看的样子。

    海莉戴了一张半遮面面具，右边眉骨和太阳穴的位置恰好形成一轮弯月，淡金色线条将她的冷酷眉眼勾勒地惟妙惟肖。

    单只这一眼，仿若寒风扑面，被人放逐到了遥远的月色之上。

    台前台后的反差着实让人着迷。

    牧懿之前忙于做任务，很少关注娱乐圈，更没怎么注意过爱豆的表演风格和本人性格的差异问题。

    但不用半秒钟她就想通了。

    谁上班不会假笑呢。

    牧懿错开看向海莉的眼神，但自己又不自觉地被她的蛾眉月胸针所吸引。

    真美啊。

    现在还能给海莉投票吗？牧懿想起自己曾经做任务注册了一大堆账号，都投给她的话，应该没人会追究的吧？

    海莉斜倚在栏杆边，等莫利下去之后自己再走。

    她注意到了来自楼下的许多热烈视线，但没有回应任何人。

    莫利已经走到了舞厅边缘。

    这时，第三曲已经跳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