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君意跑下看台随手将那遗落在地上的荷包拾起。
上面的刺绣看起来不甚精细,但看颜色以及花纹样式,也能看出来是一个女子佩戴的香囊。
如此随身携带一个香囊,想来那女子对他定然是十分重要之人。
何君意想了想,将香囊收入怀中。
得找个时机将香囊还与他。
何君意被销金楼里面的小妖带到了一个房间,在那离开之前,何君意伸手拦住了即将关上的房门,努力探出脑袋问道:“方才的那少年他在哪里?”
那小妖一脸不耐的道:“你有时间关心一个被关入炼狱的将死之人不如想想你如今自己的处境吧。”
何君意一愣,还想在问什么。
门外蜈老板的声音却忽然又再次响起。
“你这么关心那个少年做什么?”
何君意只道:“我不是关心,只是觉得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蜈老板缓缓上前,抬手捏住了何君意的下巴:“好啊,小姑娘你要你答应留在这里替我赚银子,我答应让你见他一面如何?”
何君意听出这老妖怪是要她卖身。
她抿唇不语,好半晌才道:“你就不怕萧子衿知道后,找你的麻烦吗?他可是妖主,统领你们妖界的妖主不是吗?”
蜈老板眯了眯眼:“你威胁我。”转而又笑道:“不过是萧子衿又如何,纵然他是妖主,那些子民爱重他那是他的事情,可我的销金楼,他要想直接端了,还得再等等呢。”
何君意不解其意,可既然这蜈蚣精知道萧子衿的身份,却还敢公然接了她,想来是真不怕。
可此时何君意的心中却是万分抗拒。
萧子衿。
萧子衿你此时到底在哪里呢?
见何君意迟迟不答,蜈老板直接送了转身道:“那是,既然如此那小子想来也不用活了。”
何君意赶忙抓住蜈老板的衣袖道:“你要做什么?我答应你!”
蜈老板转身,唇角缓缓笑开。
—
炼狱牢房。
“那人在哪里,你进去吧。”
何君意被小妖带到了之前斗台少年如今被关押的地方。
此时到了这里,这里根本就不是何君意心中所想的是什么烈火焚身之地。
只是一个囚禁人族的牢笼。
何君意反应过来自己被那死蜈蚣算计,刚想在心中骂上几句,便听看守的小妖道:“快点,楼主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时间到了便要随我回去。”
知道时间紧迫,何君意看到地上几乎是奄奄一息的少年,心中便无暇顾及他想了。
快步走到少年身前蹲下,刚意伸手想要查看少年身上的伤势。
那少年身上似乎长了眼睛似得,立马攥住了何君意的手腕:“谁!”
嗓音此时都是沙哑的。
何君意道:“别担心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来归还一样东西给你。”
可那少年却自顾自握着何君意手腕开始摸索起来。
握上的手纤细瘦弱,少年不由蹙眉,旋即甩开了何君的手像是触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
唯恐避之不及。
何君意听得眼前少年惊讶道:“你竟然是个女子!”
何君意看他半晌,这才真的确认了眼前少年,似乎既看不见又听不见。
她方才要说的话,看来这个少年是一句也没有听见。
天生的聋哑之人,若是不能听到声音,很多便是不能说话的,因为听不见,所以在他们出生咿呀学语之时便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可眼前少年,虽然又聋又瞎,可开口语句却是十分流利,想来他的残疾应当是后天造成的。
见情况如此,何君意没了办法只得强硬的将人的手臂拉过,在他的掌心放上一个物件。
少年原本挣扎的动作在触碰到手上的香囊之时瞬间止住了动作。
“这个香囊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何君意自知说话他也是听不到的,便直接用手在他的手上写道:“是我方才在斗场内,捡到的,想来是你珍贵的东西我便来还给你。”
少年手掌感受到何君意写了什么,愣了许久这才道:“多谢。”
旋即将香囊重新拥入了自己怀中:“这香囊还是原是我妻子,如今我下落不明,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着急。”
此时纵然看不到少年蒙着眼布的双眼,但何君意心中此时却莫名觉得,若是这个少年双眼若是完好的,眸中定时坠了星光的。
何君意不由想到了,萧子衿她失踪了,他心中也会如此担心吧。
何君意略略顿了顿,旋即在少年的手上写道:“没想到你居然已经娶妻了,可你为何又会沦落到这里。”
话毕,何君意便明显察觉出诡异的氛围,周围气氛明显冷冽了很多。
良久何君意才听少年道:“我的家人都被妖族给伤害了。”
何君意未曾想会提及他的伤心事慌忙解释道:“抱歉,那夫人若是泉下有灵必然不会愿意看见你这般的。”
少年怔了怔知道眼前少女显然是误会了自己方才的话。
有些无奈的摇头:“姑娘我的家妻尚在的。”
何君意都被眼前这少年搞糊涂了,不由在少年掌心写道:“既然如此你更应该活着,回去见自己的妻子。不是吗?”
少年听得此话,竟然痴痴笑了起来旋即道:“姑娘说的对,我不能死,我的妻子还在等我。”
何君意也不由喃喃道:“是啊,我的夫君也在等我。”
少年听不到何君意的答复,以为她走了,不由出声唤道:“姑娘可还在?”
而牢外的小妖却已经开始催促起来:“快点,快点时间到了!”
何君意看着少年满身的伤痕,来不及解释只得将之前先带好的药给了他。
最后便匆忙离开了。
可能是因为出于同族的原因,何君意今日见了那少年之后竟然觉得格外的亲切。
而此时的妖主殿。
萧子衿看着还敢找死回来的紫倾质问道:“我问你,妖后她人呢!”
隔空便将紫倾提起,紫倾被掐的几乎窒息,可看到萧子衿如此气急败坏,紫倾却还是倔强的道:“妖主,何君意已经死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哪知萧子衿完全不与她废话,直接用起了搜魂的术法去探看她的记忆。
紫倾知道萧子衿要干什么后,才开始抗拒起来,可为时已晚,萧子衿早已经将她脑内所有的记忆探的清清楚楚。
紫倾重重摔落在地。
萧子衿只留下一句:“将人给我关入大牢。”
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
何君意方从少年那里去来,就见蜈老板在牢门口候着。
一见何君意出来,目光便似毒一般的盯上了她,何君意下意识去躲避,目光无意间却瞥见他手上拿着一卷书册。
见何君意看过来,蜈老板便不怀好意的笑开,何君意察觉出不对,果然下一刻就见蜈老板手中拿着手上的书卷在何君意眼前晃了晃。
何君意腾的一下脸红的彻底。
那书卷上居然是一本春宫图!
上面各种花样的姿势,就这般忽如其来赤裸裸的落在了她的眼前。
如愿见到何君意羞窘的模样,扶掌大笑起来。
何君意羞愤难当,可说出口的话配上她如今这副模样,却完全没有攻击力。
“蜈老板,你这般也太过无耻!”
蜈老板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泣泣鬼神的话来。
“无耻,入了我销金楼,就没有不撇下脸面干活的。”蜈老板的手像蛇一般缠上何君意的身上:“你既然想要那个少年活,答应了我的事可不能反悔。”
说着便将那春宫图给了何君意留下一句:“好好学,之后的有你要用到的地方。”
何君意手中好似拿了什么烫手山芋一般,恨不得当即将手中的书册扔了,那蜈老板身后却好似长了眼睛一般。
“这可忍不得的,你的画像我已经让人挂在了笼中,明日说不定就有客上门了。”
何君意一路回来忐忑的握着手中的书册,便将那书册狠狠的置于地上。
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在何君意心中徘徊。
她要逃,她必须从这里逃出去。
若是逃不出去,她怎么也不会甘心,将自己当做货物一般的摆在台面上,任人挑选。
何君意忽然胡乱的摸索着自己身上的衣物,直到触碰到自己发上的金钗。
将金钗拔下,缓缓握在怀中,背靠着门窗蹲了下去。
何君意就这般怔怔的盯着眼前场景发呆了好一会儿。
直到目光,在此无意间落到被她扔在地板之上的春宫画面。
一张纸页上,赫然是一个人妖交缠的身影。
一条蛇尾就这般赤裸裸的缠在女子身上。
—
等何君意走后没多久。
江笙白迟迟没能再感受到身旁动静,这才意识到何君意是真的走了。
江笙白握着手中香囊握紧,自己的世界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一片空茫之间。
如今的既看不见又听不见。
方才那少女来时,竟然让他久违的感受到了在与世界接触,竟让他不由想到了阿意。
他的发妻。
可距离之前一战,如果身在黑暗,江笙白总能无数次在脑海中,看到自己父亲战死,无数将士的尸骨堆砌如山。
明明已经过去半年之久,可那些画面萦绕在脑海,好似就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一般。
倒在血海里的那一刻,江笙白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如此随父亲一起去了也好。
可触碰到怀中香囊。
他知道自己还不能死。
他的阿意。
还在家中等他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