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年关,皇后有病在身,因此过年的锁事还是交由娴贵妃和纯贵妃处理。
储秀宫,太医给皇后号完了脉,禀道,“娘娘当年生完端慧太子和和敬公主本就亏空了身子,不宜再妊娠。时隔十几年娘娘坚持再有孕,如今生下七阿哥更是耗极精血,只怕有……有损寿元。微臣给皇后娘娘开几副方子,按时煎服,以后要好好调养,万不可耗损心神。”
这些事富察皇后早就知道,她拿帕子捂住嘴咳了咳,“有劳太医了。”
等各宫妃嫔来向皇后请安的时候不免也嘀咕,怎么瞧着皇后娘娘养了几个月,气色反而越来越不好了。
这话人人心里想着,可谁都不敢说出来。
聊的还是最近的喜庆事。
永璜的嫡福晋伊拉里氏被诊出了喜脉。
“一晃皇上皇后都要做祖父祖母了,我们也跟着升了辈分。”纯贵妃道。
“永璋也没几年就要娶福晋了,你还愁没时候做亲生的祖母。”嘉妃打趣。
“你们倒是有盼头了,我和嘉妃的永铖永琪还早呢。”愉妃道。
皇后也笑,“本宫已经把赏赐的东西送到大阿哥府里了,你们瞧瞧该表些什么心意。”
无论怎样,紫禁城有新生命的降临总是令人欢喜的,这还是小辈的第一个孩子。皇上跟她说这事的时候很是开怀,开了库房赏了不少东西。
“这么多的热闹,我宫里的好东西都快被搬空了。”舒嫔道。
“和敬公主明年就要成婚了吧,说不准皇后娘娘紧接着就要做外祖母了,到时候咱们还有的乐呢。”令嫔剥了个橘子。
娴贵妃笑得有些牵强,这些高位妃嫔谈孩子,她总是插不上嘴,她多想有个亲生的孩子,可总不能如愿。
“永琪前阵子写的大字有了长进,多亏了姐姐教她,有空拿给姐姐看看。”愉妃道。
娴贵妃点点头,“我不过指点了他一两次,是这孩子悟性高,也是永琪的师傅教得好。”
这孩子跟她有眼缘,她有时候也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爱。
“去年的上元节便是在紫禁城度过的,今年皇后娘娘平安生下了七阿哥,咱们总该去圆明园了吧,臣妾可惦着那儿独一份的烟花景呢。”
去年因富察皇后怀有身孕,乾隆打破了历年规矩,未到圆明园欢庆上元节,而是在紫禁城主持庆典祭祀,宴请王公大臣。
“除夕还没过呢,你就惦记起了上元节。”
“谁还嫌热闹不够啊!”
众人哄笑。
过了腊八就是年,喝完香喷喷的腊八粥,转眼便是除夕。
除夕前,各宫赐福、打扫宫室、祭灶、挂灯、挂门神……贴春联等等都要准备好。
纯贵妃换了一身吉福,发饰也由平时的旗头换成了流苏钿子,比平常珠翠更盛。
“额娘穿这身好看吗?”纯贵妃看和嘉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转了一圈,面上都是为人母的慈爱。
和嘉咧开嘴,点点头。
额娘最好看了。
永瑢、和嘉也被换上了新衣裳,由乳母抱着去赴除夕宴。
和嘉远远望去,不由被节宴的盛大奢靡吓到,本以为七阿哥的满月宴就够铺张,可这除夕宴的排场当真让和嘉开了眼界。
乾清宫正殿中间摆着金龙大宴桌,左右侧地坪上摆着金龙宴桌,供太后、帝后落座,地坪下东西向两列宴桌排开,各宫妃嫔阿哥公主按位份依次列坐。
因妃嫔品级不同,各宴桌摆放的菜品碟碗也大不一样。①
乾隆今日穿了套衮服的金龙纹圆领龙袍,头戴金云龙嵌东珠的吉祥冠,胸前挂着朝珠,腰系松石吉服带,看着比平时精神许多。
富察皇后也身着明黄色底团金绣的吉服,五凤钿,戴领约,妆容端美,显得气色比前些天好多了。
皇帝桌上和嘉数着大概要有100多道菜品,皇后桌上也大概有四五十道,她额娘和娴贵妃等几位高位妃嫔也有二十多道。后面的贵人答应菜品就有些少了,有的还不足十道。②
众人举杯共庆,祝太后皇上洪福齐天,大清国祚绵长。
宫妃互相说些吉利话,各位阿哥公主依次拜年磕头,太后和皇帝皇后把赏赐的东西发下去,各宫妃嫔也都备了压岁钱。
和嘉最大的体会就是,后宫生存当真不易,到处都是人情往来,花钱的地方多多多。
除夕宴结束后,各宫摆了吉祥盘和宵夜果盒来守岁。
景仁宫,永璋带着弟妹给纯贵妃拜年。
“额娘新年吉祥,祝额娘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永璋跪下磕头。
“额娘新年吉祥。”永瑢学着兄长拜下去。
“新年,吉祥。”和嘉由乳母扶着磕磕绊绊拜年。
“儿子今晚陪着额娘守岁。”
纯贵妃笑着抹了抹眼泪,让儿女起来,又把早就备好的压岁钱和礼品拿出来,“你们和家人平安康顺就是额娘最大的吉祥,额娘希望这一年顺顺利利的,无灾也无难。”
除夕夜,阖家团圆之际,其实也是妃嫔最想母家的时候。
怡嫔回了宫,竟看到妹妹在屋子等着自己,心里有些感动。
忙热情招呼,“你怎么过来了,快坐。”
柏氏有些局促地坐下,“姐姐,除夕宴好玩吗,是不是特别热闹?”
怡嫔拣了块桂花京糕递给妹妹,点点头,她心里知道妹妹的失落,入宫也有两年了,还是个学规矩女子,“再热闹也比不过咱们从前在家里一起过年的欢喜。”
“也不知姨娘在家如何了?”
她与妹妹都是妾张氏所生,平日里虽然称嫡母为额娘,心里却是最惦记生母的。
怡嫔让宫女给妹妹上茶,“我托人给爹娘送了些银钱首饰出去。”
柏氏压下心里的羡慕,她也想送点东西,可体己少的可怜,犹豫了下,说出了今天来的目的,“姐姐,你帮帮我。”
“我想见皇上。”
怡嫔由着柏氏握住自己的手,大吐苦水,在愉妃那平日里连皇上的面也见不着。
柏氏进宫这么久,姐姐都做到嫔了,自己还无名无份的,心里怎么平衡。
“可我不是当初得宠的时候了。”
怡嫔顿了顿,说道,她是有点宠,要不然前两年皇上也不会额外让召家人进京来见,可她那点宠说白了也就那么回事。
早些年她正得宠的时候,皇上恩赐让她家人入了旗,结果嫡母范氏约莫是太得意了,走亲戚的路上轿夫与抱孩子的妇人发生了争执,范氏一气之下告到了官府,嘴上还说着你知道我女儿是谁吗。那官员一看柏夫人的大女儿可是宫里的怡嫔,巴结还来不及,立马严惩了拉架的孩子父亲几十板子。范氏还觉得不解气,还想讹些财物,出口便是好大一笔钱。那抱孩子的夫妇家里不宽裕,凑不出钱,一气之下告到了乾隆那里,皇上嫌丢人,赶紧下旨让柏氏夫妇进京。
虽然这事被压下去了,但也冷落了怡嫔一阵子。再加上她那时候太得宠了,有一次在皇上面前失了分寸,皇上未加斥责,传到太后耳朵里,惹了太后生气,斥她得意忘形,不守规矩。皇上顾及太后,就冷落了她一阵子。
即使后来再召见,宠爱也不复如初了。
怡嫔心里清楚,就是新鲜感不再了。
家里人一心想攀富贵,想办法又把妹妹送进来。
她与妹妹同母所生,在家的情分也不错。
她是家里长的最好的。妹妹也是剩余姐妹里最出挑的一个,可宫里这么多美人,没有出头也是情有可原。
“姐姐,可你得宠过,你总有办法的。”柏氏央求。
怡嫔叹气,她从前是有些争宠的小伎俩,御花园偶遇什么的也不是没有过,但那些新鲜感没了再做这些就是惹人生厌了,如今也是靠情分过日子。
可毕竟是她的妹妹,总得想办法求个位份。
“我带法子过几日带你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怡嫔想了想,妹妹毕竟是愉妃宫里的学规矩女子,若贸然想法子见了皇上,不免得罪愉妃。
皇后娘娘最是体恤她们这些宫妃,新年之际给个恩典也是有的。
况且妹妹未必真一二面没见过,还是皇上没瞧上眼的几率大。
怡嫔经历失宠一事清醒许多,柏氏还在纠结,“皇上也在吗?为什么不直接带我去见皇上。”
怡嫔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柏氏还在自顾自说,“听说令嫔就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学规矩女子,跟咱们一样是汉人,如今跟姐姐一样位份了。”
怡嫔被她的傻妹妹气笑了,“先不说魏氏本就是皇上瞧上才放到皇后宫中的,魏氏的父亲可是内务府总管,哪有咱们的爹娘那样不争气,平白让我失了宠。”
柏氏听闻啊了一声,还不死心,“姐姐失了宠,还有我,皇上若瞧的上,咱们姐妹总是一荣俱荣的。”
怡嫔已经懒得搭理她,“那你就去问问皇后娘娘,愿不愿意让你去她宫里伺候,问的时候记得注意分寸,别连累我才好。”
我可不想跟你一损俱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