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他松开瓶身,大掌攀上林唐的小臂,微笑着说道:“该回去了。”
回到老宅。
老爷子见林唐一副疲惫的样子,以为是最近工作太忙,操劳过度,赶忙同她说:“小唐是不是太累了啊,一会儿让管家带你上三楼找个技师给你捏下肩。”
人是经不起对比的。同自己身后那位莫名其妙拉自己去打网球的那位比起来,林唐简直不要被老爷子这话感动得稀里哗啦。她半蹲到老爷子身前,感慨道:“谢谢爷爷,您可比凤池白那个没良心的好多了!”
老爷子闻言爽朗地笑了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他眼里这俨然成了小情侣之间互相调侃的小情趣。
他大手一挥,同王管家交代完后,便让他带着林唐上了三楼。
换完衣服,林唐跟条案板上的鱼一样僵硬地躺在床上,技师怕捏疼她,提前说了句:“林小姐,您需要我松点力还是按正常的来?”
林唐不知道她所谓的正常力道是多大,但都说了是正常,那应该也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力道,于是说:“就按正常的来就行。”
只是当技师一力道捏下去,林唐瞬间疼得耸了耸肩。正要让技师轻点时,房门外突然进来了一个人。
林唐看着突然出现,面带看戏笑意的凤池白,一下子又把话咽了下去,忍着痛连连让技师按了好几下。
实在受不了了,她忽地坐起身,假笑着同技师说道:“就到这儿吧。”
技师疑惑:“可是这才刚捏了肩。”
林唐肩到这会儿还隐隐作痛,她给林奶奶捏肩也不敢使这么大的力啊。赶忙说道:“没事,我感觉好多了,就这样就行。”
待技师出去后,凤池白不紧不慢地走进来,虚掩上门,坐到她旁边。
林唐一见他走近,就隐约感觉他不怀好意,小心翼翼地想挪个位:“你干嘛,我看你也没安好心。”
但被他一把按住。林唐挣扎着要甩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忽而听见一声:“别动。”
身子莫名被停住了一般,林唐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顺着他来,刚想恢复动作,那只手忽地挪到了她的脖颈上,细细揉着。
他力道控制得很好,像点穴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但很舒服。
知道他没在使坏,林唐不动了,顺由着他来。
房间里久久安静之际,门口像是有人没站稳,忽地发出一声吱呀声。
两人默契地应声看去,老爷子正趴在门口偷看两人的情况,见两人发现自己,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还十分开心地喃喃道:“哎呀,都说小别胜新婚,爷爷和你们小别了几日,见你们还这么甜蜜,爷爷就放心了。”
也不想打搅到他们的二人时光,老爷子慢慢退了出去,还顺带将门给两人关好。
这一个小插曲倒是让林唐瞬间懂了他突然给自己按摩的用意,小声嘟囔了句:“心机男。”
静下来去听,门外已经没了动静,人应当是走了。
林唐正要转身,肩膀忽地被一股力抵住,搭在腿上的手臂被一只从背后绕过来的大掌扣住。
她身子一僵,一动不敢动,磕磕巴巴地问了句:“你…干嘛?”
“累了。”
今天一整天确实见他脸色都不太好,林唐便也收敛了点损人的功力:“让你非要打网球。”
她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嗯了声:“失策了。”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
恍然想起白日的那事,她下意识地覆上他握着自己的手,眸光偏向他,“凤池白,你在这个家里是不是特别孤单啊?”
不等他回答,她又自顾说着:“没关系,你大哥和弟弟都没有老婆,但你有。”
这回,他嗯了一声。
所以,他也觉得自己很幸运。
也想,留住这份幸运。
*
入冬,天气开始转凉。
哪怕是在半封闭的研究所里,林唐依旧能感觉到从外面渗透进来的丝丝寒意。
今日任务还算轻,各项数据测试无误后,离下班还有一小段时间。
她裹上因为要做实验不方便而脱下的外套,见应与要下楼接热咖啡,也跟着他一块儿下去。
两人在休息区,边喝着咖啡,闲聊了几句项目上的事后,突然有人走了过来停在两人面前。
那人林唐并不眼熟,看上去也不像是研究所的人,便也没心思搭理。
她看了眼应与,应与接到示意,同来人问了句:“你好,哪位?”
那人恍然想起来意,笑盈盈地说了句:“哦,我是来找林唐小姐的。”
他看向林唐,揉搓了下手,带了几分怯意:“您就是林小姐吧?”
闻言,林唐眉心微拧,她的记忆力很好,哪怕只是见过一面,她都会有所印象。但此刻愣是从脑海中找不到有关此人的痕迹,出于礼貌,她微微弯了下唇,问道:“找我是为何事?”
那人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老板有个项目想和研究所这边合作,先前问过张院长,他说这个项目来找您说就行。”
他侧了侧身,指向门外的方向:“我们老板在前边的一家咖啡馆等着,让我来邀您过去商讨一下合作开展。”
林唐抬了下眉,如是有任务分配,上级一般都会提前同他们说一声,但这事张院长从未同她说过,不免让她有几分怀疑,于是拿出手机给张院长发了条消息过去。
见她找张院长确认,那人脸色变了变,赶忙说道:“这是今天中午刚同张院长说明的,他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同您说。”
林唐淡定地喝了口咖啡:“没事,我等他同我具体说明下。”
许是有事在忙,迟迟不见对方回消息。那人悄悄松了口气,又表现出一副着急的样子来:“哎,我们也算是给人打工的,这让老板在那等久了,我们也不好交代啊。”
林唐垂眸看了眼手机,依旧是没有回信。忽然记起领导今天下午有个会要开,应该是还要等上好一会儿。
她冲应与使了个眼色,打算先同那人一块儿过去。
但见应与要一起,那人不乐意了:“我们老板说这个项目暂且不对外透漏,只让林小姐一人来。”
似是觉得这说辞不太好,又补充了句:“毕竟还不知道能不能做成,这让太多人知道了,万一造成产品策划泄露,这…我们也说不好造成多大损失啊。”
这点林唐倒是能理解,毕竟地点是在咖啡店,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索性放下杯子,随他走出去。
只是才刚走了一段路,林唐忽然冷言道:“咖啡馆,似乎不是在这个方向吧?”
那人面色镇定,转过身来回道:“哦,前边也有一家咖啡馆,林小姐是不是整日泡在研究所里,不常出来走动啊。”
他回答得自然。林唐下意识眯了眯眼,又随他走了几步,心中的疑虑愈演愈烈。直至见到他要拐进一条偏僻小巷的那刻,林唐立刻停住脚步,转身就要离开。
那人似是提前预知了林唐的动作,在她即将往反方向离开的瞬间,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小巷子里拖。
那股力道来得太过突然,导致林唐一个没注意往后踉跄了几步。
她脸色一紧,借着他抓住自己的力,反握住他的手,紧绷着脸,毫不犹豫地抬起脚来往他的大腿根子踹去。
那人显然是没料到林唐会反击,被她这卯足了劲的一脚踹得够呛,下意识撒开了手。
林唐抓准机会就要跑。
但小巷子里早已提前蛰伏了人,一瞬间全部冒出来,似是有人给他们下达了命令,不抓到她誓不罢休。
男女力量本就有差,对付一个于她而言就已经很极限,更何况是对付三个糙汉子,只能凭借本能地去躲开。
就在她被扯住肩膀,挣脱不得时,身后突然伸出一个手将扣在她肩膀的那只用力拽下,与之而来的是反身一踢。
林唐瞧见将自己挡在身后的于竟铭,瞳孔微微撑大。
但顾不上询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这棘手的三个人。
于竟铭虽然是警校科班出身,只是对面三人一身蛮力,并不好摆开。
“头儿!”
身后传来一声喊叫,林唐应声回头,迎面过来的是凤池白与应与。
凤池白脸色很难看,眼神里似带了把杀人的刀。将她拉出小巷后,拜托应与照看好她,当机立断地进去帮于竟铭对付那群人。
应与已经报了警,两人愣是撑到警察赶过来将那三人制服。
一直到去警局做笔录的路上,林唐才得知,于竟铭本是过来还她借他的那个望远镜,但听应与说她随一个有点奇怪的人出去了。身为警察所具备的敏锐感让他察觉到不太对劲,于是顺着她所走的方向追了过来,索性及时赶到,她还算安全。
做完笔录,几人才知道原来他们是金民成派过来的。金民成是金越进的儿子,先前因为自家孩子推林唐落水一事,导致那块盯上好久的地盘被凤泗如抢了去。结果最近又因为自己儿子在学校欺负同学,像个霸王头子似的操起椅子把一个小男孩头上砸出一个口子,却没料到那小男孩是省厅长的儿子,对面可是下了大功夫要替自己儿子讨回公道,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见自家宠溺得不行的儿子被送进少管所,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金民成一气之下,将这一切全都归咎于没钱没权的林唐身上,势必要从她这出口恶气来找回点面子。
好在计谋没得逞,自家儿子没法把他弄出来,现在就连金家也搭了进去。
外人并不知道凤老爷子对林唐的喜爱程度,若是他知道了这事,必定会不遗余力地去对付金家。起码在生意上,若是有金家的一点消息,那老爷子必定是要去掺一脚的。
回到套房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从小巷子到现在,凤池白始终沉着一张脸。林唐不明所以,但觉得或许是在替自己担心,便坐到他身边,想逗逗他:“你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遇到危险的可是我诶。”
凤池白喉间滚了滚,眸色像蒙了一层纱,冷意纵生:“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
林唐愣了下:“怎么突然说这个了?”
凤池白淡淡缓了口气,紧盯了她片刻,才严肃地说道:“身为你的丈夫,这是我的失职。”
林唐却只是笑了笑,她自始至终都拎得很清:“这有什么的。”
“首先,这个危险是任何人都没办法提前预料的,就算凤家在怀州再只手遮天,你也不可能一瞬间就飞过来。”
“其次,说得难听一些,你我就是利益往来,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做得事无巨细。”
在这场婚姻里头,她一直都很清醒,清楚地知道两人的本质关系,哪怕平日里再代入角色,她也丝毫不会动一点感情进去。
他清楚地知道这点。
但此刻,说心里毫无波澜是假。他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地说:“原来我们之间这么不熟。”
林唐没听出他话里的不爽,纠正道:“也不能这么说,显得我刚刚那话多绝情似的。只是,就算再熟,我们之间的这场婚姻不是始终是一场交易嘛。”
再次被她点明,凤池白眸色暗了暗。忽然毫无征兆地抓住她的手,随即垂下眸子,不由分说地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了下来。
这举动俨然是让林唐有些措手不及,她震惊地问了句:“你干嘛?要提前撕毁合约了?”
凤池白将戒指握进掌心,蓦而起了身,要往书房方向走去,只留下一句:“有用,这几日老爷子问起你就说忘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