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遇上梅雨季总是充满潮湿,而今天是回本家的日子。
真希站在宅邸的玄关前,银色的长发尾端被飘扬的雨水微微打湿,她抬起手轻轻叩响了那扇熟悉的木门。
“欢迎回来,大小姐。”管家早纪早早等待在门口,此刻微微躬身声音平静,但真希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激动。
“我回来啦。”真希轻轻眨眼,俏皮回应缓和当前的气氛,随即脱下鞋子,整齐地摆放在玄关,抬脚向屋内走去。
“终于知道回来了?"祖父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伴随着拐杖敲击地板的声音,真希抬头,看见老人站在门口,他的发丝已经全白,此刻眉头紧皱,鹰隼般的琥珀金瞳孔里透着严肃,好似在锁定你,从小其他小孩子们都怕祖父严厉的样子,真希却从来不怕,此刻当然也不会忽略祖父很明显迫不及待来走廊等自己的样子。
“祖父。”真希微微低头行礼。
“怎么瘦了。”祖父走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却摸到她突出的肩头“美国的饭菜就那么难吃?”
真希顺势抱住祖父的手摇了摇:“肯定比不上家里呀。”
祖父哼了一声,却从来不会推开,转身带着真希走向书房,书房里,祖父的书桌上正摊着一本相册,是真希从小到大所有的照片,从幼稚园的运动会到大学毕业典礼,一张不落,甚至还有在留学期间出门游玩拍的照片,平时发给家人的,没想到祖父都洗了出来。
“大多都是你父亲拍的。”祖父背对着真希将相册合上收起来“偏要放我这。”
真希笑了笑没接话,毕竟她知道这本相册,每张照片下方都有一行小字,是祖父的笔迹,记录着拍摄的日期和地点,有些还有当天的天气。
陪祖父聊了一会儿国外的日常,一些文化差异逗得祖父哈哈大笑。
“我先去看看母亲。”真希放开挽着祖父的手,祖父点点头,“一会儿就吃饭了,快去吧。”
真希推开茶室门的时候,一束斜阳正穿过玻璃窗,当前的家主,源绫子正跪坐在茶席前,乌黑的长发此刻松松挽着,身上的香奈儿套装与背后的屏风形成了奇妙的和谐,她修剪圆润的指尖正在用平板批阅财报,听见门开的声音她下意识抬头,光下钴蓝瞳孔透着柔和,她站起来快步走向真希,将女儿抱了个满怀。
真希嗅到母亲身上传来的香味,不是母亲一贯爱用的那款香水,而是她新寄回的给母亲的礼物,深吸一口,真希回抱住母亲“好想你呀,妈妈。”
没等母女温情时刻继续多久,门又被拉开,“欢迎回家,真希。”是父亲的声音,明亮得甚至有些和年龄不符。
真希转头,看见父亲站在门口,金发微乱,穿着T恤像学生一样,鼻梁上架着一副随时会滑落的眼镜,他兴冲冲地走进来,透过镜片看碧色的眼睛里似有泪意,父亲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环住了妻子与女儿,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咖啡香,混杂着实验室特有的金属味。
父亲松开手,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你回来太让我兴奋了。”这位金发碧眼的异国人,是在物理界被称为天才的学者源静川,也是源真希的父亲,年轻时期的他为爱自愿入赘以后随母姓。
他的金发比真希记忆中的更浅了些,鬓角能看到几根银丝,突然,他下意识伸手为绫子整理了一下因大动作有些歪掉的项链吊坠,母亲轻咳一声,真希看在眼里,笑了起来,左右手牵起父母“走吧,我们去吃饭。”
傍晚源家的餐厅准时亮起温暖的灯光,长桌上铺着亚麻质地的米色桌布,摆放着四套简约却不失考究的餐具,真希挽着父母落座,祖父拄着拐杖缓步走来,扫了一眼父亲的打扮:“你这穿的像什么样子?落魄艺术家吗。”父亲嘿嘿一笑没反驳。
源家的侍者们开始有序的上菜。
饭后母亲放下手中的甜品,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下周的董事会,你要来吗?”
真希轻轻喝了一口面前的红茶“下周我约了花音。”
祖父的拐杖轻轻敲了下地板:“夏目家的孩子?是个好姑娘,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走走。”家人们总想最大限度的给真希自由,而且当前的家主还很年轻,真希也支持母亲的工作,当然该有的学习她并不会落下。
侍者们悄无声息地上前撤走餐具,餐厅里只剩下四人轻微的交谈声,落地窗外庭院里的夜灯一盏盏亮起,在夜色中勾勒出温暖的轮廓。
晚餐结束后,祖父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向和室,却在走廊拐角处突然停下,回头瞥了一眼真希“要来一局吗?”
真希欣然接受,跟着祖父走进和室,发现矮桌上已经摆好了棋盘,看来是早有准备,那副棋盘还是她小时候祖父特意定做的,棋子比标准尺寸稍大,边缘圆润,适合孩子的手抓握。
“您又偷偷练习了?”真希落座,指尖轻触棋子,冰冰凉凉的看得出来保护得很好。
祖父哼了一声:“对付你可不需要偷偷。”
母亲坐在沙发上,面前的桌子摊着几份文件,真希结束棋局走来时,母亲头也没抬地推过一杯牛奶:“温度刚好,喝完早点睡。”真希接过,牛奶口味很淡,丝毫不甜腻。
“分社的季度报表。”母亲突然伸手递来一份文件,“要看看吗?”这双手保养合宜,却曾在董事会上指出了无数错误,在腐朽的反对者质疑女性掌权时证明自己,为最终掌权奠定了基础。真希接过翻开,发现边角处有母亲写的细小批注,是给自己做的提醒。
母亲的身侧父亲正窝在沙发上看资料,看见真希他下意识往另一侧挪了挪,给真希留出中间的位置,三个人坐在一起,真希陷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发丝,那种月光般的银色遗传自祖母,早纪管家曾说她是家里最像祖母的人,不过细看下发尾像父亲,天然带着一点微卷,而瞳孔的蓝,比祖母的冷调多了几分父母特有的深邃,谁看了都会感叹真是完美的一家三口。
当真希推开卧室的门,早纪管家早在之前就已将明日要穿的衣物熨好挂在更衣间,房间非常整洁安静,也是整个家里采光最好的,此刻月光透过玻璃窗,留下柔和的银辉,透过窗看见庭院的光景,惊鹿的滴水声隔着玻璃传来,节奏舒缓像安眠曲。
真希摘下身上的首饰放进小盒,躺下来,在柔软的床铺上陷入了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