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悦湾6号，林父书房老陈把林烟烟喝完的牛奶杯收走……

    第二天，海港城B区施工现场

    清晨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林烟烟踩着细高跟穿过泥泞的工地，卡其色的风衣下摆沾上了斑驳的泥点。她手里攥着林昱的方案，纸张边缘已经被她捏得皱皱巴巴。

    远处，林昱正蹲在基坑边缘，和工程师指着图纸激烈讨论。他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安全帽下那张向来温润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眉宇间是从未有过的锐利。

    "——必须把排水管径扩大到1.2米，原设计根本扛不住大潮！"林昱的声音穿透挖掘机的轰鸣，"混凝土配方也要调整，掺入6%的硅灰..."

    "林副总，"施工队长擦着汗，"这至少要延误两周..."

    "总比塌了强。"林昱突然转头，隔着二十米距离精准锁定了林烟烟的身影。阳光在他镜片上折射出冷光，让林烟烟看不清他的眼神。

    她下意识攥紧文件，迈步时高跟鞋却陷进松软的泥沙里。踉跄间，一双手稳稳扶住她的肩膀。

    "这里不适合穿高跟鞋。"林昱的声音近在咫尺

    "就像你的手不适合拿着策划案"

    林烟烟甩开他的手，却把方案拍在他胸口："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想干的事，干砸了我都要干，告诉我实话，这个方案的成功率有多少？"

    林昱摘掉安全帽，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前。

    "十成。"他轻声说，"但如果你昨天在会上直接否决我，现在什么都不会有。"

    海鸥在头顶盘旋鸣叫，远处打桩机的声响像心跳般震颤大地。林烟烟突然发现，弟弟的肩膀已经和父亲差不多宽了。

    "需要什么？"她终于开口。

    林昱瞳孔微微扩大。

    "三支专业施工队，德国产的防腐钢筋..."他快速报出一串清单，语速越来越快，"还有——"

    林昱直视她的眼睛："你的信任。"

    潮水拍打着临时堤岸，浪花溅上林烟烟的裙摆。她沉默地转身离开，却在走出三步后突然回头："明天早上七点，我要看到详细的进度表。"

    林昱站在原地，看着林烟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工地出口。在她第三次差点崴脚时，他快步追上去，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

    "别动。"林昱利落地背起了她

    林烟烟愣愣地看着他沾满泥灰的发顶。恍惚间想起，十五岁那年的除夕夜，雪下得很大。

    林家大宅的餐厅里，水晶吊灯把餐盘照得发亮。林烟烟坐在长桌尽头，盯着面前凉透的佛跳墙。老陈第三次过来加热时，瓷盅边缘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油脂。

    "董事长说公司临时有急事......"

    "啪！"

    银筷子砸在骨瓷盘上，溅起汤汁。林烟烟抓起大衣就往外冲，老陈的呼喊声被风雪吞没。

    零下十三度的街头，她的羊皮小靴陷进积雪里。

    霓虹灯在雪幕中晕开模糊的光晕，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林氏大厦走。走过这条小巷公司近在眼前，却突然踩到冰棱——

    "咔！"

    剧痛从脚踝炸开，她跌坐在雪堆里。冰碴子顺着袖口往里钻。远处传来鞭炮声，衬得巷子更寂静了。

    "......姐？"

    羽绒服摩擦的窸窣声由远及近。十四岁的林昱像个雪球般跑到她面前，鼻尖冻得通红，围巾都没戴，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霜。

    "你来干什么！"她声音发颤，不知是气的还是冻的。

    林昱没说话，蹲下来碰她肿起的脚踝。她倒抽冷气的声音让他手指一抖，却更坚定地脱下羽绒服裹住她。

    "背你回去。"他转身蹲下，露出瘦伶伶的脊背。薄针织下凸起的肩胛骨，像没长开的小鹰翅膀。

    "谁要你——"

    "要么上来，"少年回头瞪她，瞳孔黑得发亮，"要么我打电话告诉爸爸你偷喝他酒窖里的拉菲。"

    雪地上两串脚印变成一串。

    林昱的脖子就在她嘴边，能看见青色血管在薄皮下跳动。毕竟林烟烟比他大三岁，他走三步就要往上颠一颠，却死活不肯停下休息。

    "......重死了。"他呼哧带喘。

    "闭嘴！"她揪他耳朵，眼泪却砸在他后颈上。

    少年突然僵住。

    雪落无声。

    过了很久，林昱的声音混着白雾飘上来："除夕，我陪你等爸爸。"

    19岁的那年林昱把醉醺醺的她背起来。她发疯似的捶他肩膀："临烨那个混蛋...他凭什么..."

    少年沉默地任她发泄，直到她哭累了，才轻声说："姐，我们回家。"

    那天他的校服被她吐得一塌糊涂，却坚持没让司机帮忙，一路把她背回三楼卧室。

    林昱背着她，步伐稳健地穿过工地。他的肩膀比当年宽厚太多，臂膀结实有力，早已不是那个单薄的少年。

    林烟烟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意识到——

    这个林昱，好像长大了

    海风拂过，林烟烟下意识收紧了环住他脖颈的手臂。

    林昱脚步微微一顿，但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问：“怎么了？”

    林烟烟把脸埋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

    “没事……就是突然觉得，你比爸爸背得还稳。”

    林昱笑了

    “那以后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