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域集团，21楼，C区。
午饭时间，杨策和方繁、向永嘉坐在一起吃外卖。
这是一家新店，做健康轻食。
“这个味道，野哥肯定喜欢。”
说完，方繁愣住。
野哥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可是他总是忘记这件事，每次遇到好吃的都会给野哥发照片，看见撸铁的壮汉也会发给野哥。
杨策和向永嘉沉默着，没有接话，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啊哈，那什么，你们还记得巫桃吗？”
方繁没话找话，转移话题。
“记得，她怎么了？”
“说起这件事还有点儿奇怪，我上次去看野哥的时候，遇到野哥的家里人，聊天的时候说起巫桃，他们都说不认识。”
杨策：“可能是健身认识的朋友。”
野哥性格好讲义气，朋友很多，他家里人认不全也很正常。
方繁摇头。
“我本来也这么想，结果你猜我今天点外卖看见了什么？”
他把手机屏幕翻过来给杨策看。
那是他们一个前同事的朋友圈，里面有张刚发不久的照片，有两张，一张是一个有些的背影，一张是一包纸巾一包奶糖。
照片上面的文字是——“奶糖，是你吗？”
向永嘉也看见了照片，她脑子里有一道白光闪过。
“我没记错的话，奶糖刚走？”
方繁点头。
“没错，奶糖刚走，今天火化。”
杨策听得云里雾里。
“不是，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向永嘉正色道：“奶糖是辛方捡的流浪猫，已经养了很多年，前段时间因为心脏衰竭走了，今天火化。”
“这件事我知道，所以，和巫桃有什么关系？”
方繁身体前倾，压低声音。
“那个背影，你不觉得眼熟吗？而且我特地找辛方问过，她说这个小姐姐自己说是骑手，接了一个送奶糖和纸巾给她的单，但是她实在想不到是谁送的，排来排去，只有一个可能，点单的是今天火化的奶糖。”
随着最后一句话被说出口，三人感觉周围的温度一下子下降好几度，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但随即，杨策的眼睛都被点亮。
“你的意思是说，那天巫桃来公司找野哥的东西，也是野哥自己的意思？”
“不可能。”
向永嘉冷声道。
“野哥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自欺欺人没有任何意义。”
说完，她起身走开，留下杨策和方繁面面相觑。
“那我们……”
杨策看着向永嘉离开的背影，咬咬牙：“野哥说过，遇到事情别去想，要去做。”
他知道，人没了就是没了，不可能有方繁猜测的情况出现，如果有，那只能证明那个巫桃是个骗子，专门利用去世的人来骗钱。
可是，万一呢？
杨策想到巫桃那天在电脑前面输入密码的样子，那么干脆，没有任何犹豫。
如果不是野哥和她说过，她怎么可能知道密码？
巧的是，方繁也这么想。
巫桃那天来联域的时候给杨策打过电话，因为和野哥有关，杨策没有删除那条记录，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骑手888，是她吧？”
方繁点头，“对，没错，按照辛方说的，就是她。”
锁定巫桃的骑手账户后，下一步要考虑的是——
“你打算怎么做？”
杨策微微眯起眼睛。
“找骑手当然是为了，下单。”
汀兰语舍。
一大早，巫桥、巫河送巫童过来。
和之前检查一样，巫桃给巫童找康复机构的事情，暂时没有告诉巫春兰，而是找了个别的理由。
汀兰语舍是这家私立机构的名字，在寸土寸金的海市，它独占两个大平层。
从公交车上下来后，街边到机构里没有任何障碍，哪怕巫桥坐着轮椅也可以畅行无阻，上下楼也有电梯可以坐。
第一周上课，按照老师的要求，需要有学员熟悉的人在，这样能帮助她更快适应课程节奏，避免环境转换带来的恐慌。
“你好呀。”
三人一进去，就有人热情地打招呼。
上课的事巫桃已经提前预约好，老师那边也有学员和今日陪同人员的照片，此时不需要再做核验，像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和她们交谈。
这个交谈并不集中在巫童身上，老师先和巫桥巫河随意地聊天、说笑，任由巫童东看西看。
在这个过程中，她们知道了她的名字。
祝晓，巫童本月课程的一对一老师。
当巫童盯上篮框和漂亮篮球的时候，她给巫桥巫河眼神，让她们不要阻止。
等巫童跑过去玩的时候，祝晓解释道：“汀兰语舍的内部陈设做了特殊设计，就算是她一个人在里面玩耍也不会有任何危险，你们尽管放心。”
巫桥嗯了一声。
“但是，来上课的不是她吗，为什么进来以后你和我们说的话更多？”
巫桥不懂这些干预到底有什么用，以及要怎么做，不过四桃花了那么多心思和钱选出这里，又牵涉到二童的治疗，她没有在心里胡思乱想，而是鼓起勇气张嘴问面前这个看上去很优雅的，和她们明显不是一个世界的老师。
“我正准备向两位说明。”
祝晓微笑道。
“可能和你们想的不同，但事实上，过度的关注会带给她无形的压力，让她感到不安。如果在她对我没有任何印象的时候，我太在意她，会让她本能地不愿意和我说话，抵触我。不过，如果让她意识到我是你们的朋友，她接下来会放松很多。”
祝晓给巫桥和巫河看刚才她们进门后的视频。
可以看到，在视频中，巫童一开始的眼神像森林里的狼，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如果当时我让她感觉到威胁，她会动手。”
祝晓对巫童来说是陌生人。
因为过去发生过的一些不好的事情，巫童对任何靠近她、靠近她家人的陌生人都充满敌意。
仔细做过说明，又给巫桥巫河大概说过接下来几天她们需要做什么后，祝晓看着她们的眼睛，认真道：“对汀兰语舍来说，每一个学生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我们和你们一样衷心的希望他们未来能过得更好，所以，请相信我们。”
优居中介。
巫桃刚扫过楼回来。
店长尹白看着她衣服被汗水浸湿的模样，原本责备她连续请假的话到底是没说出口，而是拿一次性纸杯接上满满一杯温水递过去。
“快喝，别渴死在我这里给我惹麻烦！”
巫桃脸上绽放出耀眼的笑。
“谢谢店长！”
尹白皱眉撇嘴，等她接过水后扭头就走。
下午没客户，门店所有人正常下班。
巫桃打扫完卫生关好门，打开骑手APP，上线。
嘀嘀。
来了一个指定单，神奇的是这次不是红单，而是一个普通单。
“我果然很棒，哪里都有回头客。”
【叮，您已接单，请尽快前往“彼岸商铺”购买香烛一对、纸钱半打，在天亮前送往静思园32号墓。】
巫桃看着订单内容，长长叹气。
“无良公司，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打工人连扫墓的时间都没有了，还得下单让她一个骑手去扫！
这种垃圾公司一定会遭报应的！
彼岸商铺不远，巫桃的小电驴很快开到，按要求买上最好的香烛和纸钱，朝静思园去。
那边距离她现在的位置就有些距离了，不过这单的配送费比一般的单高，跑一趟不亏。
到目的地，太阳已经偏移过方向，起了暮色。
“您好，请问32号在哪里？”
静思园是一个很大很大很大的公共墓地，巫桃扫过一圈后发现哪哪儿都长得一模一样，很难分清楚方向后，果断去找这里的工作人员。
“请跟我来。”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香烛纸钱，没有多问，走在前面带路。
“到了。”
大概是现在时间偏晚，墓园里又只有巫桃一个人，工作人员把她带到地方后没有走远，而是在旁边梯子上等她。
巫桃心里给她点了个赞，然后整理好心情，表情严肃地矮身。
32号墓住的是一个叫石野的年轻男性，从照片看十分阳光开朗。
对于已故者，巫桃心里很尊敬，从来不会多看，不过这次她看过一眼又一眼。
怎么感觉，这张脸有点儿眼熟？
难道是在门店附近上班的人，以前有偶然遇到过？
巫桃一边想一边拆开香烛，点上。
静思园可以用明火，不过需要工作人员在旁边看着，确保祭奠过后火焰正常熄灭，以免引起火灾。
周遭的天色越来越暗，烛火的微光却显得更亮了。
安静地烧过纸，巫桃沉默着等它燃尽。
忽然，她想到什么，从肩膀上取下双肩包，在里面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
这是今天早上奶糖主人给的，她一直没吃也忘记拿出来。
“见者有份。”
巫桃嘴里说着，给旁边两座墓前也分别放上两颗奶糖。
忙了一天，她也很饿，本来也想来一颗，但最后没这么做。
陌生人给的奶糖，还是别吃吧。
虽然那包奶糖是她亲自去小超市买的。
至于眼前的三位，那没关系，就算奶糖有问题，他们吃了也不可能拉肚子或者中毒。
这么一想，巫桃干脆把剩下几颗奶糖全部拿出来分给他们。
不然带回家万一被她家里人吃了就糟了。
“多了一颗？”
巫桃把它放在面前的墓上。
不管怎么说，她是因为接单给石野烧纸才来的，这位算她客户，理所应当享受一点儿小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