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软

    陆府,陆铎的书房内。

    “她如何了?”陆铎一只手捧着兵书,另一只手指轻扣桌板,抬头问向身旁站着的福安。

    “回主子爷,琉璃姑娘她……”

    “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福安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热汗,“琉璃姑娘她似是猜到了之前种种都是您的手笔,一直在牢中直呼您的名讳,骂您是……”

    陆铎扣着桌子的手一顿,“说下去。”

    “骂您是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小人。”福安的嘴巴跟被烫了似的,飞快地说完后立马紧紧闭上。

    还有更难听的,他可没这胆子学给主子听,否则再挨一记窝心脚,他非得去掉半条命不可。

    “放肆!”陆铎大手一拍桌子,怒而起身。

    陆铎站了几息之后,又冷冷笑出声,“既如此,爷少不了去当场听听她是怎么骂的。”

    看着主子爷这又怒又笑的,福安心中更瘆得慌了,跟在后头大气儿不敢出。

    *

    “让陆铎那卑鄙小人出来!他是缩头乌龟吗,敢做不敢当?”黎宛把狱卒送来的饭一脚踢翻,怒骂道。

    陆铎还未行至关押黎宛的那间牢房,远远地就听到那清脆的声音,只是那声音骂的话并不好听。

    陆铎驻足了片刻,还是朝前走去。

    见陆铎来了,那狱卒如临大赦,赶忙朝陆铎行礼:“陆大人,您来了。”

    “你先退下罢。”

    “小的遵命!”那狱卒飞也似地退了出去。他还没伺候过这样难缠的犯人,不能打、不能骂,还得一日三餐好生伺候着,听她把陆大人翻来覆去骂得狗血淋头,那狱卒恨不能塞两团棉花进自己耳朵。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辱骂朝廷命官。”陆铎站定在牢房外,并不在意黎宛那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

    “狗官,你终于来了”,黎宛毫不留情地指着陆铎的鼻子骂道,“让我做不成绣娘,进不了钱庄,又派人查书肆的是不是你!”

    “是,又如何?”陆铎眼角微挑,露出戏谑的表情。

    “你……你公权私用,就不怕人查么!”黎宛气得指着陆铎的手都在发抖。

    陆铎闻言嗤笑一声, “敢查爷的人,翻遍整个扬州城怕是都找不出一个。”

    黎宛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陆铎,你不得好死!”

    陆铎闻言哈哈大笑:“这话爷都不知听了几百遍了,可惜说这话的人,都成了爷的刀下亡魂。”

    “有本事你也一刀杀了我!”

    “若是要杀你,爷又何必花这些功夫?”陆铎悠然在牢房外的桌旁坐下,给自己斟了一盏茶,“爷还以为你放着到手的荣华富贵不要,是要去做神仙呢,没成想你又是绣花又是算账的,巴巴的离府就是去过这种日子,嗯?”陆铎的语气中满是嘲讽。

    “我如何过日子,与你无关。”黎宛一字一顿地说道。

    “若爷,非要管呢?”陆铎站起身,手指隔着牢房门微抬黎宛下巴。

    黎宛嫌恶的撇过头,恶狠狠地瞪了陆铎一眼,“陆铎,你到底意欲何为?”

    陆铎正色道:“若你冥顽不灵,便是将你关在这里一辈子,爷也不是做不出来。不过,若你肯服软,愿意跟了爷,那么爷可以既往不咎,你也不必当通房了,爷赏你个妾位,如何?”

    黎宛一时语塞。

    她之前还以为,陆铎是因为自己拒了他,落了他面子,所以才千方百计地要刁难她。方才那几句话听起来,她竟全然想错了。

    陆铎竟还没灭了对她的心思!

    黎宛环顾这阴湿的牢房,实在不是久留之地,陆铎此人心狠手辣,将她一辈子关在此处,她信他真能做得出来。

    比起被囚一世,倒不如放手一搏。

    陆铎等了许久,总算听到对面的人缓缓吐出几个字:“好,我答应你。”

    福安候在牢房口,看到主子爷领着琉璃姑娘出来,步子松快,眉目舒展,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得,也就这琉璃姑娘,能让主子爷喜怒如此无常了,福安心中默叹一口气。

    “福安,送她回去。”

    “是。”

    黎宛被福安领着上了一辆马车,陆铎骑着马在前头,不一会儿就行至黎宛的那间小宅子门口。

    “姑娘,到了。”福安掀起车帘,恭声道。

    黎宛下了马车,站在宅门口。

    “爷过了春节便来迎你,这几日你安心在家中准备。”

    黎宛顺从地点点头。看着她这副模样,陆铎只觉百爪挠心,恨不能今夜就将人带回去,好好揉搓一番。

    但想起这丫头的倔驴脾性,陆铎终是抑住了这个念头。

    等人步进宅子,大门紧闭,连个影子都见不着了,陆铎才调转马头,打道回府。

    转日,黎宛到书肆中,将那日被官差毁坏的书整理一番,待勉强恢复原貌之后,黎宛又手书一封,放在傅掌柜的书桌上。

    信中黎宛对傅掌柜解释,因她的原因害得书肆受这飞来横祸,她心中很是歉疚,书肆没开业这几天损失以及书肆的钥匙,她一并附在信封里,最后,她留言望傅掌柜不要埋怨她。

    这之后,黎宛便一直待在自家宅子里,哪儿也没去。倒是陆铎那边打发来不少丫鬟婆子,不是送这个就是送那个,将黎宛本就狭小的宅子叠得水泄不通。

    这一晃,就到了大年三十夜。

    黎宛仿佛对即将成为陆铎的妾室这件事毫无知觉,那些跌成山的物件儿她看都没看一眼,倒是有闲心将自个儿小宅子布置了一番,又是贴上春联,又是挂上灯笼,还买了些好酒好菜,预备过节。

    这是她来到这的第一个春节,独酌独饮,酒足饭饱后,已是酉时末了。

    黎宛不胜酒力,只喝了几杯便双颊泛红,有些头重脚轻之际,恰被宅子外阵阵的欢笑声和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吸引,于是她踉踉跄跄地走到宅门处。

    黎宛倚在门边,看着外头一群娃娃们闹腾着,伸手向家中大人讨要压岁钱,又看到人们个个都是满脸的喜气,互相道着恭贺新禧,福禄双全。

    此情此景,黎宛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涩。她自认坚强,可独自一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面对种种挫折困难,她的无力,她的迷茫,无人倾诉。

    黎宛眼泪不自觉地打湿了衣襟。

    爸爸,妈妈,还有陶立,你们都过得好吗?

    我好想你们。

    胡同的转角处,一抹玄色衣角不经意的闪过。

    “爷,天寒地冻的,要不咱们早些回去罢。老太太还等着您回去陪说话呢。”福安搓搓手,哈出一口热气。

    福安也不知道琉璃姑娘给主子爷下了什么药,爷对她真叫一个心心念念,大年三十夜啊!主子爷撇下一家子人,在这偏僻的小胡同的当冰雕。

    奈何眼前的人仿佛没听到他的催促,只远远地看着胡同尽头处那个青衣女子的剪影,直出了神。

    陆铎没看错,她哭了。

    可是为何?没几日就要做他的人了,一个奴婢出身的女子,生生抬她做了妾,她难道还不满足?

    生平第一次,陆铎觉得自己看不透一个人。

    福安又等了许久,直到他以为主子要在这里站一夜的时候,陆铎发话了。

    “回去罢。”

    等过几日,他亲自问她,为何要哭。

    *

    陆府这段时日,一车又一车的金银珠宝往外头运,陆铎要纳妾的消息自然是瞒也瞒不住。

    老太太话里话外打探了好几次,可自己这个好大儿跟个木头似的,只点头说确有此事,问要纳之人是谁,他就跟哑巴了似的,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只敷衍道:“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更别提那个泥鳅似的福安,想要从他那里套到话,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老太太愁眉苦脸,这刚回来时还好好地答应要娶妻,怎么这会儿又生出纳妾的心思了?且也不见儿子与哪家姑娘亲近,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这么一个人物?

    再者,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可正妻还未过门就先纳了个妾,总归是让周家女儿受委屈,怕到时伤了夫妻和睦。

    对此,陆铎只说他自己心中有数,让老太太放心。

    老太太哪里放心得下?暗地里派人悄悄跟在陆铎的人后头,想一探究竟,都被陆铎的人不动声色地拦回来了。

    这都算了,今儿个好端端的大年三十夜,阖家人用完膳后正高高兴兴说着话呢,陆铎冷不丁地站起身,说是忽然想起有件要紧的公务未完,拔脚就走了,老太太在后头喊都喊不住。

    什么公务,分明就是为了那个神神秘秘的小妾!老太太在饭桌上脸都气青了。

    陆珠儿见状,赶忙起身给老太太抚背顺气儿:“母亲,大哥哥自小就是有主意的,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要跟他计较?”

    “是我这老太婆跟他过不去吗?分明是他不把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在眼里。娶个妾就罢了,遮遮掩掩的,怕是个什么狐媚子罢!”

    “母亲,大哥哥岂是能被轻易迷惑之人?我是第一个不信的,大哥哥这么做,定有他的考量。”

    陆家二郎陆铮在外地任职,逢年节携其妻侯氏归家,对大哥之事也有所耳闻,遂也劝道:“是啊母亲,您保重身体要紧,大过年的,千万不要为了这些小事气坏身子,且大哥不是说了,正月初三就迎人进门么?掰掰手指头也就两日功夫,您还怕等不起啊?”

    “是啊母亲,别说您,我都快好奇死了,且过两日,咱们擦亮眼睛看看,大哥哥到底相中了什么样的神仙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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