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的目光，停留在钟梨的小脸上。他微低着头，看到她湿润的睫毛，晶莹剔透的水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分外可怜的模样，让他的心软成一团。

    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哭？”

    钟梨还没反应过来，眨了眨水润的眸子，半天才说：“我疼……”

    沈霖摊开手，张开双臂，“要抱抱吗？”

    钟梨没有多想，她不止身体疼，心里也疼。投入他的怀抱，她把脸埋在他的肩头，闷声说：“为什么我每次特别狼狈的时候你都在呀。”

    沈霖拍拍她的背，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潇洒一笑，“因为我是自己人呢。”

    他毫不客气，理直气壮的成了钟梨的人。

    钟梨的头埋得更深，甜蜜的味道自舌尖蔓延至心脏。她的情绪瞬间有了些好转。

    “疼怎么办，钟医生医者是不能自医的。”那就他来医。

    沈霖摸摸她的头，很是享受她此刻的依赖，又心疼的不行。低下头看她勉强站立的姿势，忍了忍后，直接抱起她。

    “去哪里？”

    钟梨收起哽咽的嗓音，情绪也没有刚才那么难受，她指了一个方向，“回宿舍。”

    这段路，沈霖是认得的。这也是他第二次进入钟梨的宿舍。

    推开门，果然再次看到晾衣架上挂着他的衣服。很好，他满足地一笑。

    把钟梨抱到床上。撩起她的裤腿，暴露出红肿的脚踝。白嫩的肌肤上，肿的更加明显，高高的，红红的。看得沈霖直蹙眉。

    钟梨看他这幅表情，连身体发抖都在极力的控制。大气都不敢出，接触空气的肌肤，哪怕不触碰都感觉到疼，但钟梨生生忍住，没敢发出一声。

    调整好，沈霖从洗手间取出毛巾裹上冰袋，握住钟梨的腿，另一只手把冰袋附到伤处。

    冰凉的刺激，直冲天灵盖的感觉，钟梨撤回去的眼泪再次溢满眼眶。

    她委屈地撇撇嘴。看着男人，也不敢叫出声。

    好在这刺激很短暂，几秒钟，她就适应了这种感觉，红肿部位的疼痛也得到了一些缓解。

    “疼吗，钟医生你是人不是神，救人是救人，要注意安全。”沈霖一边给她消肿止痛，一边开启唠叨模式。

    像个唐僧一样，钟梨紧张的一缩，膝盖和身体合二为一，呈防御模式，耳朵自动封锁，压根不想听他说。

    他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纤细的小腿。

    钟梨的小耳朵被迫翘起一个角，她似乎听到男人吞咽的声音，然后夹杂着一声叹息。

    “嗯，意外而已了。”

    见他还是蹙着眉，她也有些别扭，急切地说：“那你不也受伤了吗？受伤了还敢下去救人呢。”

    对于她这个主治医生的话，总是不当回事，钟梨有点火大，她见过太多这样的病人了。等出问题了见到医生都会变得沉默，一脸无辜的模样，让医生拿他们没有办法。

    “知道了，认真负责的钟医生。”

    钟梨轻轻摸摸他的头，笑容浮现在嘴角，“乖，沈同学。”

    这动作无异于摸狗，而且这个动作极其危险，沈霖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的耳根子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女孩的笑容歪在嘴角，透着搞怪的小心思。惹得沈霖忍俊不禁。他的目光在女孩的脸上，欣赏她调皮的一面。

    上了药的脚踝，还是有些疼痛感，肿胀的部位被药物入侵，莎莎的疼。

    “你怎么来了？”。

    沈霖去洗手池洗掉手上粘着的药水，“当然是觉得某人太可怜了。”

    仅仅是这样吗？她有些失落地看着被子，怔怔没有出声。

    沈霖拿了纸擦手，淡然的目光看着低下头的一小坨，弯弯嘴角，“饿不饿，吃什么我去买？”

    钟梨迟钝几秒，她缓缓抬起头，“吃米线吧。”

    “好，我去买。”

    沈霖拿起桌上的外套，走到门口，拉开门就见门外站着一人。文竹轩手指曲起，做着要敲门的动作。不成想，门正好被打开，他迎面和沈霖撞个正着。

    “钟梨她怎么样？”

    “没事，文主任怎么在这？”

    文竹轩对于他的一点点敌意，丝毫不在乎，把手里的米线递给沈霖。

    “送饭。”

    “不过不知道沈队长在这里，没带你的份。”

    沈霖也无所谓。

    钟梨心里一暖，伸出小脑袋，看到门外的文竹轩，“啊……文副呀，太感谢了，胃有救了。”

    沈霖很有自觉，他接过米线的袋子，又把门大敞开，一副钟梨家属的姿态，迎着文竹轩进来。他在里面，文竹轩在外面。

    谁是内人，一目了然。

    这画面要是别人一定尴尬地躲进被里，只有钟梨没心没肺的样子。此刻，她的眼中只有心心念念的米线，看到米线的眼睛冒着光。

    她吞了吞口水，一只脚已经跨下床，就等着沈霖把东西放在桌上。

    “坐好，等着。”沈霖及时出声阻止。

    钟梨便乖乖坐好，看着走进来的文竹轩，“文副怎么有空来了，都处理完了。”

    文竹轩走进屋子，眼睛轻轻一瞥，他就注意到卫生间挂着的两件衣服。一看就不属于钟梨。点点头，没继续往里面走。

    站在门边，观察几下钟梨受伤的脚，“严重吗？要不给你放两天假吧。”

    钟梨清楚自己伤的情况，只是轻微挫伤，养养就好了。她摇摇头，拒绝了文竹轩的提议。

    过了一会儿，沈霖弄好了，他的目光移到钟梨的身上，又看向文竹轩，“还是放个假比较好。伤筋动骨，文主任不会不知道吧。”

    钟梨撇撇嘴，折起眉头，不懂这人在干嘛，她刚想说话，那边文竹轩立刻回答。

    “沈队长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的呢？”他手插在白大褂的前兜里，用犀利的眼神，直视对面的男人。

    沈霖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钟梨的身边，想要把她抱到椅子上，钟梨的手臂刚搭在他的胳膊上，听到他的回答。

    “同学，朋友。怎么了？”他觉得无论自己是什么身份，这都是为了钟梨好。

    他回答的很官方，毕竟他和钟梨没到下一步呢，他不敢说那个专属身份。他需要的是钟梨能够亲自承认他的另一个身份。

    “哦，是吗，不知道的我还以为你是钟梨的家属呢。”

    空气中一股酸醋味道，冲过沈霖的鼻腔，他拧着眉，听着对面的嘲讽，僵持了半秒，他继续抱钟梨。

    可惜，钟梨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她的手臂扶住他的肩膀，慢慢下地，一只脚落在地上，而受伤的脚被抬起来，单脚蹦了两下，在沈霖半扶着，半抱着的情况下，蹭到了桌子旁。

    她的目光没有关注任何一个人，只有米线最让她舒心。

    见钟梨去吃饭，文竹轩的任务便完成了。不过还是有意外收获的。他又讥讽了对面的男人，身后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手指插在兜里，从钟梨的屋子走出，一路哼着歌回到急诊。

    屋子里两个人的气氛降到冰点，钟梨不说话，只是一味地吸溜米线。

    这米线的味道是配好的，加的调料都是平时钟梨吃得量，饮料也是她爱喝的口味。

    虽然文竹轩不爱说什么，但关键时刻，足以看出这个人心细如发。

    “你也觉得我不该说刚才的话吗？”沈霖还是忍不住想问，他觉得自己没有问题，只是处于她身体的考虑。

    钟梨没有说话，但表情是严肃的，也不去看他，只是一味地低头吃着饭。

    她不知道，或许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每次说同学，朋友，都让她有种忽远忽近的错觉吧。

    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那种自然的亲密，自然的打趣，会让她产生错觉。而且他还会在紧要关头出现，关心她，让她依靠。

    但每次说起他们的关系，她又能感觉气氛明显的冷却下来。

    忽冷忽热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那人能不“感冒”吗？

    她的心被揪紧，这屋子被他强大的气息占领，她只能躲在这碗面面前，落下小小的阴影。

    钟梨停下动作，筷子挑了一半的米线，又缩了回去。米线入了热汤里，荡起的汤汁，溅到她的脸上。

    摇摇头，她不知道说什么。她完全知道沈霖是好心的，为了她好。可心里就是有点小别扭。

    “虽然你回答我的是摇头，但你还是被他影响了。好，你不喜欢，我就不说。那他呢，你喜欢他吗？”

    钟梨听到这话，震惊地回过头注视着他。发现男人并没有看着她，随着沈霖的目光，她移到桌面，露出的一角米线，和饮料。

    不止这些，包装袋里还有冰袋，药物。医生懂得更多，带来的东西也全面。

    “他是不是经常这个时间给你送东西？”

    今晚他问出了第二个不太妥帖的问题。钟梨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她不懂男人怎么问出来的呢。这不像是她认识的沈霖。

    钟梨沉默地看着他好半天，头顶的火气也越来越大，两个人面对面，谁都压着一股气。

    “哼，我喜欢谁，这是我的自由，关沈先生什么事情。他给我送什么东西，什么时候送，这也需要告诉你吗？沈队长，我们只是同学。”

    她对于同学这两个字咬的极重。对于这个钟梨有些耿耿于怀，哼哼两声，也不管沈霖什么反应，直接背过身去吃她的米线。

    热热的汤喝进胃里，把她不痛快的情绪消去一半。吃完米线，喝了点汤，钟梨饱饱的满足了一下。

    转头，她看到男人深邃的目光，不过被她冷冷地躲过去了。

    他依然蹙着眉，完全不顾她的小情绪，强硬地抱起钟梨。

    钟梨惊呼出声，手不自觉搂住他的脖子，带着米线味儿的小手，刮过他的脸颊，胡乱地抓住他的衣领。

    “你……”

    把钟梨放在床上，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的唇上，红彤彤的小嘴巴，因为吸收过米线汤之后，更加肉嘟嘟的。沈霖真怕忍不住现在就去亲她。明明刚才还在吵架。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钟梨躺进被窝里，闭上眼睛，不去看沈霖，直到关门声传来，她才重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四周寂静，钟梨看到桌上吃过的米线盒子没有了，显然是沈霖收拾过。桌子很干净，文竹轩带来的药物被好好地摆在桌上。

    明明刚才不是还问她吗？这男人真是一会儿风，一会雨儿的。完全搞不懂他。

    而且她完全不敢想，自己居然和沈霖拌嘴了。

    *

    躺在床上，钟梨根本就睡不着，她心里都是刚才发生的事，所有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两个人怎么就能话赶话的，她应该更理智的解释清楚呀。

    有几分懊悔。

    也有几分小倔强，手机页面不是划到沈霖的头像，而是转头点开魏佳佳的头像。

    钟梨：【情感老师请上线。】

    魏佳佳几乎是秒回。

    【来了来了，佳佳老师上线。】

    钟梨有几分苦恼，这话怎么和闺蜜魏佳佳说呢，估计说了得吓她一跳。

    手机里，魏佳佳看着聊天界面，对方正在输入，持续好久，钟梨的消息才来。

    【佳佳，我和沈霖吵架了，不对，准确说是闹了点别扭。嗯，也就算是吵架吧。】

    魏佳佳震惊脸：【什么，你和沈霖吵架了？都到这一步了？】

    钟梨也没想到，她也不懂，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明明前一秒，她还很开心沈霖的出现。

    钟梨：【佳佳，他就这么走了，会不会……】

    魏佳佳【哈哈，小梨儿，你也有这么一天呀。不过你说是从文主任的出现才，】

    【是呀，文副给我送饭来着。因为我脚扭伤了，他们就我是不是应该休假有点话语，嗯，就是两个人的气氛有点怪怪的。】

    【什么，小梨儿你脚怎么扭了，严重吗？】

    钟梨：【没事，上过药了。】

    魏佳佳：【我的天，小梨儿，你在哪里，我去看看你。】

    钟梨果断拒绝，魏佳佳可千万别来，她真怕她来了，本来没啥事，反倒更严重了。她是个有“前科”的女人。

    【没事的，我休息一下就会好了，只是我现在睡不着，佳佳。】

    魏佳佳眼珠转动，一通分析：【啧啧啧，这文副不简单呢。】

    【啊……】

    文竹轩怎么了，什么不简单。钟梨有点懵，他不就是来送个饭吗？

    魏佳佳真想敲敲她的头，这丫头怎么这么迟钝呢。

    【傻孩子，男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源于你这么个小梨儿。”她就说这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