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垚儿,这是娘亲的好友,王姨”
“王姨好。”
幼年的沈卿垚拉着叶茯的手,奶声奶气地喊道。
水灵灵地一个糯米团子跟她打招呼,王秋香顿觉自己的整颗心都化掉了。
“垚儿真乖,王姨给你买了好吃的。”
“谢谢王姨。”
......
是叶茯的那个女儿,沈卿垚!
王秋香意识到以后,嘴角早已不自觉地高高扬起,那个小姑娘没死,也没有被困在皇宫,她还好好活着。
不仅如此,连那身绝妙的银针之术都跟叶茯学了个十成十。
她不禁埋怨自己的迟钝,银针术都认出来了,怎么就没有认出垚儿。
看着这些药包,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垚儿和茯姐姐一样,都是这样的不善言辞。
叶医师只开了三副药,她们的垚儿却留给她这么多,足足有半年的用量。在这个假药充斥的小城里,这些东西更显得尤为珍贵。
“垚儿,谢谢。”
......
沈卿垚出了县府,便往北庄走去。
离府的时候,不想再麻烦别人,拒绝了县府小厮备马车送她去的好意。
她不想欠人情,即便对方是阿娘的故交。
县府大门的光晕逐渐变成小小的一个光点,她回过头,紧了紧衣襟,继续往前走。
临近冬日的夜晚,格外寒冷,呼吸间开始有了白气,冷风从衣角处漏进来,手脚也染上寒意。
她低着头,透过地上的水洼,看见不远处站了个男人。
她警惕起来,莫不是那些人发现了什么。
于是,放缓脚步,眼睛四处搜寻着可以藏身的地方,指尖处已暗然浮出几根银针,蓄势待发。
再一抬头,男人的身影竟不见了。
她猛地站在原地,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嗒——嗒——嗒——”
缓慢的脚步声响起,鬼魅般出现在漆黑的夜里。
她站着不动,突然肩膀上一只手搭了上来。
下一瞬,她闪过身反手将银针狠狠刺出,不管来人是谁,这一下她保证对方必死无疑。
“白...白芷...是我......”
楚璟南没能躲开,只得往后避了避,免得针尖刺入太深。
沈卿垚听到熟悉的声音,腕间收着力,撤回银针。
她看向自己刺进去的地方,已然渗出了血丝。
楚璟南把手里的披肩给她披上后,才捂着脖子,委屈道:“我好心出来接你,你却想要我命,恩将仇报是个什么道理。”
“白姑娘,你可得负责。”
沈卿垚闭着嘴,不知该怎么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道:“对不起,我把你当成青玉堂的人了。”
楚璟南沉默着,预先套路她的话术他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出口。
失策了。
他默不作声地从旁边牵过一匹马,“走吧,这儿离北庄还有段距离。”
沈卿垚注意到他明显不高兴的情绪,自知理亏,没有再多问,乖乖地跟他坐在马上,向北庄而去。
“殿......公子”,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左一见着自己的马匹,兴奋地正要喊出来,想起主子走前的吩咐,“急转直下”地改了口。
沈卿垚跳下马,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房子。
在她问出话之前,楚璟南随口解释了一句,“进去吧,让左一临时找的,应付青玉堂的人。”
她点点头,正要提步进屋,迎面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用力拥住。
“小姐你回来了!”
清月在屋里听见外面有人交谈的声音,拉开门缝看了一眼,见是自家小姐,便顾不得左一的嘱咐便跑了出来。
左一说楚公子会带小姐回来,不让她出门,她没别的办法,只能是坐着干等。
清月带着沈卿垚进屋,一边在耳旁小声问道:“小姐,县府那边是出什么事了吗,我见楚公子走的时候急匆匆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我没有回来的马匹,他去接我。”
“县府的人情我欠不起,就没让他们准备。”
清月跟了这么多年她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因果,尤其是在宫里的时候,尝遍人情冷暖,面对小姐如今的回避,心里的心疼又深了几分。
“嗯,小姐平安回来就好。”
沈卿垚揉了揉清月的头,“我说过,我不会丢下你的。”
“阿月,沈家只剩下我们了,我们都要好好活着,给沈氏正名。”
“嗯!”
清月拉着她说了许多往日的事,大大小小细数了一遍,直到困意席卷沉沉睡去。
她睁着眼睛,毫无睡意,思索着明天该如何应对。
门被人轻轻晃了两下,她起身给清月掖好被角,出了门。
“明日你打算怎么做?”
楚璟南坐在门口的半截树墩上,手里捏着跟不知从何处捡的枯枝。
沈卿垚走过来,在旁边坐下。
“我不知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有顾虑?”
“嗯。”
她低着头想着,北庄的身份是胡扯的,被楚辞瞒了过去,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楚璟南知道她在考虑什么,以他楚辞的身份,伪造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
“放心,北庄这边不会有破绽的,千药峰的势力远比你想的要大得多。”
真是这样吗?
她有些怀疑。
“不然,你以为逃出了宫,就能毫发无伤的活到现在。”
他话里的暗示,就算是傻子也听懂了。
若没有千药峰的庇护,她迟早会被抓回去,亦或者在逃亡路上被“暴毙”。
当然,楚辞说的这种可能她不是没有想过,可其中总感觉差点东西。
箭在弦上,她就是不信,也得信了。
“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没有。”
她苦笑,她还能有什么选择,唯此一条路。
......
“石大哥。”
沈卿垚拍了拍手上的土,走过来打了个招呼。
“俺们都收拾好了。”
石飞指指后面站着的左一和清月,“他们俩呢?”
沈卿垚没有回头,解释道:“他们是俺和郎君家的弟妹,昨晚过来想投奔俺们,但俺们什么情况石大哥你也清楚,他们今晚就走了。”
“那就好。”
石飞并不怀疑其中有假。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不知走了多久,才停了下来。
“拿好了。”
石飞丢过来两个背篓,“这片山头,是你们今天的活儿。”
“嗯。”
沈卿垚背起竹篓,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着。
杂草丛生,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半人高的草,哪里有草药的影子。
“看什么看,赶紧动手!”
有人在旁边大喊着。
她看过去,也是一群被马车带过来的人,被驱赶到四周,用镰刀割着杂草。
看来,这事儿他们干了挺长时间的,那种习以为常的语气,要不是她知道内幕还真以为是本分的活计。
她收回目光,默默地拿起镰刀,往深处走了走。
弯下腰,眼睛一下也不眨地......割草。
楚璟南看着女人熟练的动作,嘴角一抽,这么快就进入状态确实是他没想到的。
他也走过去,借着草丛的掩护,站在她附近,用仅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还挺老实,人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然呢”,她挽起脚底下的草,丢到旁边的空地上,“离了这儿还有能赚银子的地方吗,堂主好心,咱也不能白瞎了人家的好。”
似是真的很放心的样子,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夫君,好好干,跟着堂主总比在外面四处流落强。”
“......”
他无话可说,但话里的两个字听着却是十分顺耳,他倒是觉得这场戏还能继续演下去。
......
皇宫。
瑶池。
今日是太子的生辰宴,应楚庭筠的要求没有大操大办,只在瑶池边设了宴,邀请的都是亲近的叔伯姨婶。也有不请自来的几位官员,送来了贺礼,拉着太子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殿下,二皇子的生辰礼到了”,炽墨在旁提醒道。
“哦,那本殿可要看看是什么好东西了。”
他这个二弟,两年前要死要活的求旨去塞外带兵驻守,在父皇的寝殿外跪了一天一夜,父皇实在不忍便允了。
走时只带着一个亲卫,头也不回了出了宫。
再后来,塞外频传捷报,却不见他回京领赏,父皇的赏赐也被原封不动地退回,铁了心地远驻塞外。
这两年,楚恒和他的关系算不上有多亲近,送他生辰礼却是头一次。
楚庭筠来到太子府门前,小厮们正从马车上搬下一个金制的箱子。
炽墨指挥着他们把箱子搬进府中。
“殿下,要打开看看吗?”
楚庭筠不说话,看着箱子思索着。
“炽墨,上一次塞外的捷报是什么时候。”
“回殿下,是三月初。”
那就是八个月前了。
时隔半年,把捷报当生辰礼送他,确实是楚恒能做出来的事。
楚庭筠摁下锁扣,掀起一条细缝。
看清里面的东西后,脸色大变,猛地合上盖子。
眼神阴骛,周身泛着寒意。
好,真是好啊。
塞外的刀枪怎么没把他弄死呢,都敢明着和他对着干了。
长本事了。
那就别怪他翻脸无情。
“炽希呢?”
“奉殿下之命,赴廿州追查厉王的踪迹。”
哦,差点儿忘了厉王殿下了。
今晚,他还要送他一个大礼,以谢他的离宫弃位之恩。
瑶池,可以开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