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岫觉得岐无合这副模样可爱得很,捧着岐无合的脸,给了岐无合的唇几个响吻,这才说道:“当然能,阿岐什么都可以问我。”
岐无合被秦远岫哄得有些难为情,但有觉得心中甜蜜,看着秦远岫忍不住得意洋洋的样子,岐无合一伸手,就将秦远岫抱到了身上。
似乎这样能让秦远岫避免看到岐无合的表情似的。
“宝宝,就算不让我看你的脸,我还是能知道你现在在偷笑哦。”
秦远岫趴在岐无合的肩膀上,懒懒散散地戳了戳岐无合的后背,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这回的苦头也轮到岐无合自己来吃了。
秦远岫往常都是无法招架岐无合的一声“宝宝”,岐无合只要一张口,秦远岫简直是被人戳了痒痒肉一般,过电一样的麻痒通了全身。
果不其然,岐无合听了这一声“宝宝”,也猝不及防地像是被人悄悄戳了一下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又麻又痒。
岐无合简直像是被秦远岫拿捏在了掌心中,“茸茸……”
秦远岫还是不放过他,坏心眼地翻岐无合的旧黄历,“我去京郊厂子里,你就好像怕我再也不回来了。怎么今日来了正事,我的腰牌督主也要拿在手里,督主也要吃醋?”
秦远岫点点他的后脑勺,轻声说:“我把我的腰牌和银印,都放在你那好不好?”
岐无合说不出话,只好装作听不见,转移话题道:“午膳我吩咐她们做了你爱吃的金钱蛋,咱们这就过去吧。”
秦远岫简直要被岐无合这幅模样气笑了,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秦远岫也不想拿旁人做筏子,他们二人的感情里,拿着旁人当调情的话头,那实在是太下作了,好似把旁人当成调情的手段了似的。
可秦远岫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秦远岫去见载荣她们,岐无合总是担心秦远岫想起差点进了教坊司的事情,再惊了神,岐无合本就担心秦远岫的身体,便总是忍不住多问。
至于今日,那岐无合心里头想的东西就是更简单了,武姑娘活得这样洒脱肆意,从长公主到郡主,到武姑娘这里头是第三代,这么漫长的时间,才让这么个顶顶好出身的姑娘得了自由。
岐无合还是自惭形秽,担忧着委屈了她……
毕竟,细算起来,赐婚之所以来得这样迅猛,打得人措手不及,岐无合当时也算不上清白无辜。
秦远岫想剖白心意,又不知道是不是该装傻,装成读不懂岐无合的自卑和苦涩。
秦远岫甚至有些进退两难,不知道该怎样心疼岐无合、怎样更爱岐无合一点才好。
岐无合半晌没听见秦远岫的回音,这回忍不住想看秦远岫的表情了,岐无合小声喊道:“茸茸,茸茸……”
秦远岫猛地直起身,伸手捏了捏岐无合的脸蛋,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我们今天吃饺子!”
岐无合正想说都听秦远岫的,就听秦远岫趴在岐无合耳边,悄悄道:“新婚的时候咱们没吃的饺子,今天补上!”
这头的秦远岫和岐无合牵着手往暖阁去,那头的武鸣玉正一手捏着鞭子,一手甩着秦远岫的腰牌,大摇大摆地往杨府内宅里去。
往日里三推四阻的嬷嬷见势不好,赶紧叫人去请夫人来。
武鸣玉的身份摆在这里,往日里也没人敢给这位武姑娘闭门羹吃,虽说武鸣玉不像她娘一般,有郡主的封号。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既然已经默许了武鸣玉不再成亲,那本来该轮到武鸣玉头上的县主也就飞了。
对此,长公主很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皇帝就是小气吧啦,封个县主竟然还要人感恩戴德不成。
皇帝不就是想着拿捏着武鸣玉的婚事,再给宗亲里拉些他的心腹罢了,好端端的女儿,被皇帝当成奖励亲信的宝物,就算是“宝物”,她们也不稀罕!
皇帝要是自个儿缺“宝物”赏赐亲信,就把自己儿子和宗亲里头的混账小子们许配出去吧!
反正搁在那也是无用!
武鸣玉自在得很,一点也不觉得亏,虽说自己没有“县主”的封号,但出了门,那也是县主的待遇,隐形的县主难道就过不好日子了?
“嫁了人”才过不好日子呢!
进了杨府,谁都别想这么把武鸣玉再搪塞出去。
往日里武鸣玉来杨府,杨家人仗着自己是长辈,时时刻刻都要摆出长辈的款来压她,如今武鸣玉带着东厂的人,手里捏着新出炉的一品诰命的腰牌,便是一等一的“正经事”,官大一级压死人,在这上头,年纪又成了不甚要紧的东西了。
“什么?这可怎么是好……”
武鸣玉在花厅里坐着,这回她不急,上来端茶倒水的嬷嬷反而急得团团转,脸上的表情看着都火烧上房了,“请姑娘吃茶。”
武鸣玉不着急,自然有的是人急得团团转,杨夫人急着给自己的发髻加钗环,这套头面平日里她是轻易不肯用的。
“她怎会带着东厂的人?”
嬷嬷站在杨夫人身后讷讷半天,才悄声说到:“武姑娘说,她替贵人办事,与大姑娘有约,是来请咱们大姑娘的……”
“贵人?”
杨夫人不放心旁人给她戴耳环,耳环向来是自己戴的,此刻没忍住惊声问:“阿羽怎么会和秦……认识?有什么约?”
杨夫人嘴里囫囵吞下了秦远岫的名字和称谓,好像这样就能将秦远岫这个人含糊过去,就能不与这般“不守妇道”的女儿家为伍。
嬷嬷一边把头低得更深了些,一边把声音放轻得像蚊子叫,“武姑娘气势汹汹的,怕是来者不善。她说……今日要是不让她带着大姑娘走,她就要让秦夫人亲自来。”
“叫大姑娘来!看看她这是惹了什么祸事!”
杨夫人的怒气还刚刚开了个头,杨斯羽便抬脚就进来了,“我惹了再大的祸事,能有你儿子闯的祸大?我闯了祸也不必你卖儿子来救我。”
杨夫人的面色讪讪的,脸上的怒气褪去了半分,演化成了一种半怒半心虚的狡猾与荒诞,“那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杨斯羽轻轻笑了一声,“不必担心,以后就不是了。而且,这种话你们想听我也懒得讲。”
杨斯羽在外头写了一句话要用银子来衡量,在杨府竟然沦落成这样令人生厌的地步,真是可悲可叹。
杨斯羽说完,深深地看了杨夫人一眼,扭身就出去了。
杨斯羽往花厅去,身后是越来越远的杨府后宅,好似连杨府都远去了。
前院就像是男儿们的地盘,用撒尿圈地的方式围起来的地,他们缄默不言,以皱眉、轻斥和拍桌来杀人,而杨夫人是他们亲自选出的刽子手。
杨夫人的武器是眼泪、哀叹和偏疼。
唯一的牺牲是杨斯羽。
他们享受祭祀之后的等价、慷慨和恩赐。
杨夫人提着裙角也追不上杨斯羽的步伐,在后头喊道:“逆子,逆子!早知道我就不该生你!”
杨斯羽反而越走越快了,她知道外头和花厅都是什么在等着她,是牢笼之外的万里晴空,是腰牌、金印和刀笔。
我要怎么还给母亲这身血肉呢。
弟弟他们也要还吗,还是只有女儿亏欠了母亲,因为她要去母亲不曾到达的远处晴空。
杨斯羽轻轻笑了自己一声,更快步往花厅跑了起来,什么高门风范,都不如跑起来的时候舒畅。
“阿羽!”
“阿玉!”
武鸣玉和冲过来的杨斯羽抱成一团,武鸣玉一把将杨斯羽拉到了自己身后,气势汹汹地面向即将到来的杨夫人。
武鸣玉轻声问:“她是不是又骂你了?”
杨斯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好像不回答也没关系。
杨斯羽沉默不言,武鸣玉便往前走了一步,昂首挺胸的像是一只幼豹,虽然已经和武鸣玉相交多年,杨斯羽也不能明白,长公主和郡主这样的两位雌鹰和母豹一样的人,怎么教导出武鸣玉来的?
武鸣玉浑身的刺都是装饰品,像是花钿上头的银刃,看着锋利,实际上不堪一击。
武鸣玉不比杨斯羽有一千个心眼子,这下赶紧把如今的形式都告诉杨斯羽,说是两个人想主意,实际上是杨斯羽一个人出主意,武鸣玉捧着点心附和两句,就这么定下来了。
“秦掌柜答应帮我们了!我才张口,她就答应下来了,一点力气也不费!”
武鸣玉的表情看着高兴极了,兴冲冲地扭着头跟杨斯羽道:“今天有小七公公和秦掌柜的腰牌,咱们出了门就往秦掌柜的京郊庄子上去。”
小七在一旁听着,眉毛都忍不住飞起来了,就这么听着武鸣玉一口一个“秦掌柜”。心里总算明白了崔禄崔总管的感想,他们夫人实在是厉害!
汀兰她们这群小姑娘,从来不叫夫人,几乎向来都是称呼“主子”,在她们心里头,连厂督都要往后靠一靠。
至于今天刚见了夫人的武姑娘,就更厉害了,自从见了他们夫人开始,就一声秦夫人也没叫过,一口一个秦掌柜!
京郊庄子可是好东西,一般的人家可不能在那地界买庄子,杨斯羽心念一转便知道秦掌柜这是要保护她,心头发烫,这才露出今天第二个笑来,“好,那咱们去庄子上玩。”
杨斯羽今天露出的第一个笑当然是冲着武鸣玉,她一见着武鸣玉就笑得开心极了,
杨夫人穿着绣鞋走得慢,等她进了花厅,武鸣玉连和杨斯羽在庄子上过什么样的神仙日子都想好了。
杨斯羽跟着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稍显腼腆的笑来,和她锋利的眉眼不同,笑起来的杨斯羽显得极有亲和力,“咱们到时候天天凭着心意做事,谁也不能强求。”
杨夫人先是摆出了一张笑脸,向着杨斯羽劝道:“阿娘还会害你不成,给你定下的亲事可都是一等一的好门第,这马上就要相看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