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狐言

    眼看着时间比较晚了,大家各自解散,没参与做饭的人很有默契地站起身,自觉收拾了餐桌去刷碗。

    随后工作人员过来,示意嘉宾们该去隔壁房间录单采了,单采房间里亮着冷白的灯光,和客厅的暖黄截然不同。

    导演汪卫也坐在摄影旁边,看到裴梨走进来,脸上立刻露出了笑意,毕竟这可是他们小屋今天的人气王,而且她是个素人嘉宾,这是节目组最开始没有预料到的。

    编导小月:“今天第一天录制,感觉怎么样?”

    裴梨:“挺好的,感觉很有意思,大家都很有魅力,很期待明天。”

    小月看了一眼台本,继续问道:“你的X今天选择了你,有想到吗?”

    裴梨听到问题轻笑了一声:“啊……要说实话吗?大概想到了吧。”

    她的的眉骨生得极妙,眼尾带着天然上挑的弧度,瞳仁是浸了蜜糖的浅褐色,笑起来时梨涡旋在嘴角,顶漂亮的模样。

    任谁看到她这幅模样都难想出不把心动短信发给她的理由。

    汪卫目光始终没离开裴梨,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在小月按照台本提出下一个问题前,他忽然抬手制止,抛出了一个更有爆点的问题:

    “今天X的存在有让你感觉到不自在吗?”

    不自在?

    裴梨垂下眼帘,抬手漫不经心地抚了下衣摆的褶皱,脑子里却像过电影般回溯着今天的种种。

    虽然这个形容很不恰当,但和怀款冬的相处对裴梨来说就像一件被她穿惯了的衣服,因为这件衣服被穿了太久,袖口都被磨得软乎乎的,领口贴合着颈线时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松弛,不管做什么,衣服都会顺着身体动作陷出妥帖又舒服的弧度。

    裴梨想了想,给出回答:“没有哦,没有感到不自在。”

    ……

    裴梨录完单采后走出房间,走廊里的灯光昏昏沉沉的,她沿着楼梯慢慢往上走,准备回卧室休息。

    不料刚走上二楼,就和一个身影撞了个正着。

    楼梯处的灯只开了一盏,光线昏黄而朦胧,但裴梨一眼就认出了那道模糊的身影。

    怀款冬斜倚在露台外的墙壁上,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裴梨身上,带着一丝复杂情绪。

    裴梨缓慢地眨了下眼,没有面对摄像头,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淡。

    怀款冬先开口了:“刚录完单采?”

    裴梨随意地应了一声,没有要和他继续闲聊的意思。

    但怀款冬在裴梨即将经过他时又开口了:“…我们能谈谈吗?”

    裴梨微妙地挑了下眉:“你想谈什么?”

    她话音刚落,楼梯处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下一秒,怀款冬的手突然伸过来,温热的掌心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但也足够让裴梨无法轻易甩开。她没有试图挣脱,而是顺着他的力道和他一起进了露台,衣摆带起一阵细碎的摩擦声。

    外面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又逐渐远离。

    露台的风带着冷意,裴梨靠在栏杆上,低头拢了拢被吹乱的发丝,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好笑。

    怀款冬的目光落在她低头拢发的动作上,视线滑过她微敞的领口,停在那截白皙的后颈,那里有颗浅褐的小痣,藏在衣领边缘。

    露台里安装的是声控灯,两人进去后一直没有说话,灯光暗下。

    直到听不到外面的脚步声,裴梨收回支起的耳朵,这才发现和怀款冬之间的距离靠得有些近了,男人身量高,骨架又大,站在面前让人感到压迫感十足。

    裴梨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直到后腰撞到冰凉的栏杆这才停下。

    她看向怀款冬:“不是有话要说?”

    声控灯重新亮起,却照不进怀款冬的眼睛里。

    他藏在薄镜片后的深褐色瞳孔里像是阴霾天的海浪,云层厚重的天际下翻涌的浪涛裹挟着暗沉的灰,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却是暗潮汹涌。

    裴梨的注意力却不在他的脸上,因为她忽然瞥见他右耳发间的耳骨处反射着很小很细碎的光。

    ……明明今天下午还没有的。

    裴梨之前疯狂喜欢一个男团的爱豆,在怀款冬面前说戴耳骨钉很帅,怀款冬在她旁边一声不吭,结果第二天就戴着那颗小小的但bulingbuling的耳骨钉走到了裴梨面前。

    裴梨还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一边心软软一边又觉得怀款冬打耳钉真的很涩,左右脑互搏后还是黄色废料占据了上风。

    没想到怀款冬至今还保留着这个耳洞,毕竟它在耳骨处真的很容易发炎且不好养。

    怀款冬也注意到了裴梨的视线,把有耳钉的那一侧偏过去不想让裴梨看。

    刚分手的那段时间,怀款冬总是侧着睡,压住耳骨钉的位置,试图用这种疼痛掩盖对裴梨的想念,但偏偏适得其反。

    时间生出的躯壳太过厚重而庞大,巨大的空隙里时常如阴雨般潮湿粘腻,浸透了躯壳内层的伤疤。

    耳骨钉的位置每年都会发炎,但怀款冬却从未想过将那枚耳钉取下来。

    “信里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怀款冬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希望遇到更珍惜我的人。”

    “就是字面含义。”裴梨掀了掀眼睫,语气很淡。

    怀款冬往前挪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又重新缩短,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垫在裴梨后腰与栏杆之间。

    “不要别人…你能同意我的邀请来参加这个节目,所以说,我还是有机会的…对吗?”

    “……”

    裴梨嘴角的弧度慢慢放平,笑意不达眼底。

    都过去这么久了,怀款冬竟然还真对她念念不忘……?

    怀款冬还在看着她,裴梨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同意参加这个节目和你有关系,万一我就是想认识新的人呢?”

    “不是在信里夸了我吗?那为什么不能继续…喜欢我?”怀款冬看向裴梨的眼神里带着不甘和委屈,还有几分控诉的意味。

    裴梨回忆了一下,她好像确实有写,因为她还不至于分手后不体面到四处散播前男友的坏话,况且分手还是她提的。

    “哦,可能写错了吧。”

    怀款冬看出裴梨的敷衍,再开口时声音更哑了,声音里竟带了点卑微的讨好:“你不喜欢的地方我可以改,你知道的,我可以改的……”

    他在这个话题上出奇地坚持和执拗。

    裴梨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怀款冬的话倏地顿住。怀款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裴梨的笑容,像是夹杂着无奈、厌烦。

    但至少不是他最害怕的、毫无波澜的冷漠。

    “你真是……”裴梨的话顿在半空。

    蠢死了。

    见怀款冬还要继续,裴梨干脆抬眼,伸出一根手指抵住怀款冬的嘴:“嘘,说点我爱听的,不然我走了。”

    夜里的感应灯分外迟钝,视线一暗下来所有的身体接触就会被无限放大。

    感受着嘴唇上传来柔软微凉的触感,怀款冬的呼吸乱了半拍,虽然裴梨下一秒就把手指收了回去,但皮肤相触的地方仿佛仍有电流窜过。

    怀款冬又轻轻拉过她的手,带着点微颤的力道,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脸上。

    裴梨的心思柔软又模糊,怀款冬总是没办法判断,自己究竟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讨她喜欢。

    露台的灯光太昏暗,直到掌心下的皮肤传来细微的抖动,裴梨这才发觉,怀款冬哭了。

    怀款冬的眼眶被染红,眼中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睫毛浸湿下垂。

    他没说话,只是用脸颊蹭着她的掌心,那点湿意透过皮肤渗进来,带着股说不出的酸涩。

    裴梨没将手抽回去,但也没有开口说话,就静静地看着怀款冬。

    怀款冬用指腹摩挲着裴梨的手背,抬眼偷看裴梨的表情。

    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厌烦、可怜或是什么其他的,都没有,只有一片平静。

    裴梨的眼神没有对焦,她甚至感觉此情此景有些过于狗血和无聊。

    她分出思绪,心想,要是眼泪可以变成蛋挞就好了。

    这样怀款冬每掉一颗眼泪就会变成一个蛋挞,然后裴梨就被蛋挞包围了,这样裴梨就可以一边吃一边看怀款冬掉眼泪装可怜,因为她还有一只手空着。

    怀款冬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开口:“……今天没有收到你的短信。”

    裴梨这才回过神看他。

    怀款冬绷紧的下颌线和喉结滑动的样子,被裴梨悉数收进眼里,他像只被抛弃的大型犬,说话带着小心翼翼,颇有点撒娇意味的试探姿态。

    裴梨从鼻腔轻轻发出一声“嗯”。

    “那你发给了谁?林瓒吗?”怀款冬追问,苦涩的味道在唇舌间蔓延。

    从今天下午录制开始,怀款冬就处于极度的不安中,尽管来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一想到裴梨可能会和其他一起人约会、亲密接触,他心里就浮起说不出的绝望。

    怀款冬殊不知他此时多疑的模样,就像是怀疑自己的妻子在外搞了外遇的养胃无能丈夫。

    裴梨沉默了一下:“怀款冬,所以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些?”

    ……而且吃醋也吃不明白。

    怀款冬哑了声,睫毛垂下眼看着又要哭。

    裴梨默了默,还是忍不住问出来:“怀款冬,在装可怜吗?”

    “没有。”怀款冬立刻反驳,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裴梨淡淡道:“撒谎。”

    以前惯用的伎俩现在却不好用了。

    怀款冬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他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她,眼神黯淡得像一只被主人训斥后耷拉着耳朵的狗。

    “怀款冬,我们已经分手了,不是吗?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裴梨用力点力气抽回手。

    怀款冬无意识蜷缩了一下指尖,却只抓到一团空气。

    他收回手,沉默了两秒,才道:“……浪费时间是我情愿。”

    梧桐树的果实挂在光秃秃的枝桠上,被一阵风拂得沙沙作响,树影在暮色里摇晃。

    “随你。”

    丢下两个字,裴梨无意再和怀款冬争辩,绕过他离开。

    怀款冬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再试图追上裴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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