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成玉趴在床榻上，正泛着困，笔尖忽然飘来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自从东与来了以后，每晚都会点一炉安神香。
不过，段成玉看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
只是同以往那股淡淡的檀香味不同，这次的是带有点莲花的香气，似乎带有缠绵的感觉，有点熟悉。
他没有回头，只是问：“东与，换香了？”
东与正往香炉里添新的香丸，听到问话，手明显顿了一下，香匙在香炉边上磕出一点声响。
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很快恢复神态，若无其事地转身：“是，公子，先前的小檀香用完了，这是新找的莲心香，驱蚊的效果更好，味道也淡，应该不会影响您的休息，您若是不喜欢，我这就撤掉。”
段成玉抬头扫了他一眼。东与低着头，表面看着没有任何异常，还是捕捉到了，东与不自然的那一瞬间。段成玉还是瞥见了他耳根的红色。
只是相处短短一月有余，他早就发现东与平时什么都好，只是一旦扯谎，就不敢直视别人，耳根也会泛红。
他看向东与手里拿着的香，这香有古怪。
刚才那会的停顿，定是有什么猫腻。
段成玉不动声色，看了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香烟，直视轻“嗯”了一声，便让他出去了。
东与一听让他出去，便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令段成玉对这炉香的疑心更重。
他没有多问，只是“嗯”了一声，便让他出去了，又闭上了眼，手却在被子低下蜷缩了一下。
一直过了许久，都未曾有人来，即使有帕子，这个香味无处不散。
满室莲花香越来越浓。
段成玉眼皮越来越沉，对着自己的大腿就是猛掐，依旧是抵挡不住困意。
自从段家出事，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夜里总是梦见段家灭门的那个时候，典狱里阴暗潮湿的霉味，挖开坟墓时的腐烂味和悲痛混迹在一起，令他整夜整夜也睡不好。
而东与点的熏香确实有着安神的效果。
今夜点的这款香也是格外厉害。
门外这是终于传来了相许动静。
段成玉闭目，逼自己的呼吸平缓，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外面的人进来了，步伐缓慢，每走一步似乎都落在段成玉的心尖上。
段成玉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断加快，似乎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段成玉只能摒弃这种感觉，让自己放空，什么都不要去想。
来人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视线像是轻轻的羽毛，落在他身上痒痒的。
段成玉睫毛微颤，他很想睁开眼睛去看看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要救他，帮他。
到底又对他有什么目的。
秦昭临隔着薄帘看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段成玉在缠绵的莲花香中，眼皮子渐沉。
她终于伸手，轻轻撩开薄纱的一角。
秦昭临垂眸看着他的脸。
这段时间有东与在，似乎养胖了不少，看起来脸上依旧还有少年郎的稚气。
是啊，如今段成玉也不过才十九岁的年纪，
秦昭临手指落在他的眉心，段成玉迷糊中能感觉到她温凉的指尖。
同时一股与香薰先比更加舒服的莲花香将他笼罩住。
是她身上的味道吗?
如同缠枝莲一般将他缠绕住。
他听见她低笑一身：“睡吧。”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醒着啊。
段成玉再也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秦昭临叹了口气，看着他熟睡的脸庞，一点也看不出前世的偏执，这个时候虽清瘦了许多，但倒是一片平和。
这款香，是她特地调的，前世他就有这个毛病，那个时候，几乎每夜都得抱着她入睡。
段成玉自从段家灭门之后，几乎每晚都睡不着。
希望这安神香可以让他多休息一会。
秦昭临没忍住，又摸了摸他的眉眼。
窗外的月光洒落进来，将他们两人笼罩住。
秦昭临收回手，起身正准备出去。
衣摆像是被什么东西钩住了。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段成玉不知何时紧紧攥住了她的衣摆。
她小心将衣摆从他的手中抽出来，段成玉眉头轻轻皱起，嘴里嘟囔着什么。
秦昭临凑近听才听清，原来他说的是：“别走。”
心里就像被石子砸了下，她又站了一会，隔着薄纱，望着他蜷缩的身子，眉眼间也柔和了许多。
许久，她才轻轻“嗯”了一声。
————
秦昭临倚靠在小店二楼的窗边，她打了个哈欠，眼底一片青黑。
街道上的人来人往，看起来热闹非凡，叫卖声，吵架声，甚至还是小孩的哭声，吵得她头疼。
突然一处角落，引起了她的注意。
“求求您了，救救我娘吧。”是一位在街边乞讨的孩子，不停地哀求路过的人群。
他对着大街上地人不停地磕头，身边还躺着个妇人，脸白的跟纸一样，不知道是生是死。
但是来往的人要么绕道走，要么眼皮子都不抬，跟没看见似的，像是早就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
这种事情在这座皇城里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翘怜见公主一直盯着那个地方看，解释道：“公主，最近城外来了一大批流民，也不知道怎么从城外溜进来的，都是西南那边来的。”
都是从西南来的，西南那边居然还在闹旱灾。
秦昭临收回视线，眼眸低垂，只是还盯着那对母子来看。
门“吱呀”一身轻响，是秦承立走了进来。
秦昭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起身迎了上去：“七哥，你可算来了。”
她上下打量了秦承立，忍不住撇撇嘴。
才发现他今日穿的格外闷骚，身上的青色衣袍诈一瞧与，平常的衣服没有任何不同，细看却是发现袖口折边处绣着的暗纹，络子打的也是当下最新的款式，上面的羊脂玉也是一等一的好。
秦昭临不动神色地问他：“今日怎么有空邀请我出来吃饭了。”
平日里，他们可是极少去外面吃，而今日秦承立不同往常，竟然邀请到一家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小店。
秦承立得意扬眉：“这里的醉鹅可好吃了，禾照，你可别小看这里的厨子，吃过一次就忘不了。”
什么厨子，竟然做得还能比宫里的厨子还好吃？
秦昭临看着他嘴角的笑得甜蜜的笑意，直觉不对劲，这看上去是有情况。
只是坐下没多久，门口传来摇铃的声响，这是要上菜了。
秦承立第一时间就朝门口看去，那迫不及待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怀春的少年。
秦昭临不动神色与翘怜对视上，眼神中都透露着八卦的意思。
一位绿衣女子端着菜盘走了进来，个子不高，梳着简单的发髻，脸红扑扑的。
秦承立看到人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赶紧站起来。
“陆轻姑娘，让我来就好。”殷勤得简直不像她的七哥。
秦昭临看到那女子的第一眼，撇了一眼没有出息的七哥。
到底是醉鹅好吃，还是美人好看啊。
绿衣女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小脸更加红润，不要意思地朝她笑了笑，比划了个手势，便出去了。
秦昭临看向七哥：“她是哑女？”
秦承立点头，坐下时嘴角的笑意甚至还没有收起。
话说，七哥现在都还没有皇子妃，他们兄妹俩在皇帝那里都不受待见，毕竟他们的母妃出身甚至还是宫女，导致个世家贵女都不太想嫁给七皇子，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不重视这个儿子，迟迟都没有给他指定婚姻。
还是后来七哥手里有了不少势力，各世家才朝他抛出了橄榄枝。
这家的醉鹅确实好吃，秦昭临吃得心不在焉。
“她知道你的身份吗？”
秦承立夹菜的手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淡了些，他垂下眼眸:“不知道。”
秦昭临心动了一下，这个女子，在前世，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难不成她的重生，会引起某些事件的发生改变。
也不知道这个姑娘出现的是福还是祸。
但是看着秦承立吃饭时嘴角都带着笑意的脸，她咽下嘴里的醉鹅。
算了。
段成玉离开酒楼时，那个小男孩依旧跪在地上求情，求大家救他的母亲。
只是磕头的速度慢了不少，额间是一片血色。
“求……求……大家……救救我的母亲。”
段成玉叹了口气，摸出一小个荷包，递给翘怜。
她的表情淡淡，翘怜也猜测不出她此时的心情：“拿去给他吧。”
翘怜接过，走到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还不不停磕头，他磕得头昏眼花，扑在地上一时半会怎么也起不来。
身前“砰”的一声，小男孩抬头去看，是一个小小的荷包。
捡起来才发现，里面有一块银两。
虽然不多，但是治好他娘的病足以。
他抬头看去，企图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的恩人。
这个荷包不大，里面的这串铜钱，对他来说不亚于救命稻草。
他攥紧荷包，对着人群的方向，又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秦昭临坐在马车上，手里把玩着翘怜新给她打的络子。
窗外的日光透过帘子，她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