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林掌柜面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却在嘀咕:直接卖方子?

    他瞅了瞅林真,见其一脸认真不似顽笑。略想了想,取了银勺自尝了尝味,又听得那小娘子说这豆腐要加糖水吃甜口的才好吃。

    瞬间就琢磨明白这小娘子何故要直接卖方子了。可同样的,林掌柜一瞧见这东西,脑子里用它赚钱博名儿的法子就不止一个。

    林掌柜笑了笑:“小娘子实诚,我也不拿话来糊弄你。这东西您自个儿是不好出手,可在我手里却正好。虽只能在夏月售卖,可也确实新奇可观。老朽做主与你六十贯直接买下,只一点,小娘子在慈溪县内不可另卖他人。”

    果然是多年的老掌柜了,三两句话就点出关键之处。且报价也很是爽快,并不会在言语之间多番试探,一分利不让。

    说实话,这个价格已超出林真的预期。可这不是林真费劲巴拉直接卖方子想要的。

    “掌柜的是厚道人,我也不瞒您。我卖这方子有个条件,您家铺子可在兴福坊摆摊?您划一溜与我,也不多,能摆下一个独轮推车就成。”

    “至于这方子,您给一半的价。我保证,这东西您绝对是独一份儿,出了这个门儿,我自家都不会做来吃。”

    这才是林真想换的,一个自带优质客源的固定摆摊地。

    慈溪县三十六坊,有似林家之前租赁的丁一坊那样,三间屋子一方窄院儿便划做一户,挨挨挤挤住了百来户的平民坊。

    自然也有像兴福坊、长兴坊这样,一坊内只住三四十户,坊内全是二进、三进院的富足人家聚集的富人坊。

    林真的目的,便是想用桑叶豆腐的方子敲开入场摆摊的资格。

    谁都不傻,自然知晓那富足人家择居之地东西好卖。可那些地儿不是谁都能随便进的,大多都被县里这些大掌柜们占去了,偶有漏出来的,也不是林真伸腿就能进的。

    若是没熟人引荐,普通百姓轻易不得靠近,更遑论在坊内支个摊子卖货?巡视的步快和收钱的巡栏都不是吃素的,眼尖着呢!

    林真很有自知之明,自家是毫无根基的升斗小民。

    崇德、怀仁、八兴坊那样,一坊内只五六户人家,一户占去两条巷子,世代有官身的豪门士族聚居处去不得,可兴福坊内这样多是豪商贾人,手里有钱又无甚实权的人家,还是能闯一闯的。

    林掌柜一团和气的脸上这时候才显出些惊讶来,他暗自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小娘子。

    就是慈溪县内最普通的女郎啊。衣着朴素,只身形高挑些、腰板笔直些、眼神清正些、面无惧色眉目间较之常人多添了两分英气……

    林掌柜倏尔一笑,这还普通啊?

    这已是个极为利落周正的伶俐人儿了,瞧着还有几分林家女公子的影儿。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

    “小娘子手中还有尖儿货?”

    “嗨,不过是还有一门制豆腐的手艺傍身罢了。您瞧这东西,跟豆腐是不是有几分相似?”林真一脸纯良。

    “您放心,我只做豆腐生意,旁的一概不沾,必定不会教人觉着不洁净,扰了您的生意。”

    林掌柜心里默算了一回,半天才开口道:“小娘子既要摊子,那这方子便让些价罢,我给您取个整,二十贯。”

    “成!”林真干脆点头。人家大方,她也不拖沓。最重要的目的达成,些许小利便不能计较,没得教人觉着小家子气,反正都能赚回来。

    两人既已商量妥当,林掌柜即刻便立了契,又使唤自家侄儿往县衙户房走一遭,备案加印,登记留底儿。

    这时,瞧着林真在契书上落下的名儿,林掌柜笑道:“倒是有缘,咱俩还是家门儿。”

    心中一动,将这桩事儿说与林家女公子听,说不得还能讨个巧。想到这儿,林掌柜面上添了三分喜意,对自个儿领林真进入兴福坊内摆摊之事倒是满意。

    等派出去买桑叶的伙计回来后,才去请了蒸房的老师傅来,要上手制那桑叶豆腐。

    那老师傅也不动手,使唤了自家的徒弟上手,就着林真带来的一包碰冰子,只一遍,就将那桑叶豆腐制成了。

    “倒是好巧思,桑叶取其色再借两分味儿。要紧的是小娘子手上那包东西吧?那是甚?”老师傅这才开口说话。他原先很有几分傲气,乡野之地,能有甚稀罕物?

    可到底是与林家立了赁约,拿着林家的月钱,还是亲自来了。此时一眼就瞧出来,桑叶不重要,那小娘子手里拿的那东西才重要。

    “也不是甚稀罕物,满山遍野都是,村里人都唤作秤砣果。”林真将昨日特意留下来的两个碰冰子拿出来给老师傅和林掌柜瞧。

    “对半剖开,取其籽,晒干即可。”

    秤砣果挨个在两人手里转过,那小徒弟还切开来给自家师傅细瞧。

    “家里还有好些正晒着,明日便能用,到时候给掌柜的送来?”林真见缝插针。

    林掌柜笑了笑:“林小娘子想要个甚价?”

    这是还想着做另一桩生意呢。

    林真笑笑,爽快承认:“乡野人家挣点铜子不容易,若是掌柜的需要,往后这东西我都晒干包好了再给您送来。这东西先前只觉着碍事儿,前山许多都教人割了引火烧灶,要往山里走远些才有。”

    林掌柜略微想了想,点头:“林小娘子手上有多少,明日都送来罢。”

    去县衙跑腿的伙计这时刚好回来,捧着匣子装了两份盖了红印的契书过来。林掌柜和林真各执一份,还有一份留在县衙。

    林真默算了一回时间,果然,这林家百年福缘斋背后的靠山能量不小。县衙官吏动作这样快?这才多久?契书就到手了。

    “林小娘子,二十贯钱您背着怕是吃力。老朽给您银十五两,铜钱五贯罢?”

    只说不要纸钞,完全忘了这一茬的林真很是感激:“多谢您了,倒是教我又得了利。”

    这时候虽说一贯铜钱可换一两银,可实际并不这么换。火耗钱一算,常会多收几十个铜子儿,多的时候要添足足一吊钱。

    林掌柜笑容深了些:“这话可太过客气了,请您稍坐。”

    林真再出门时,身上负重颇深。银子贴身放,铜子放背篓。背篓里还有林掌柜包的四包点心,除了她进门时要的桃酥和松子糖,人还另外捡了云片糕和蜜煎果子送她。

    话还说得多客气:“今儿这桩生意做得痛快,只这一回,还请林小娘子莫要推辞。”

    身怀巨款的林真不敢久留,干脆没等村里的牛车,从车马行自雇了一辆驴车直直回了枣儿村。

    林真结清车资后一路小跑着回家,倒是与她借口家有急事的模样合上了。

    “怎跑得这样急?”苗娘子瞧着林真面色泛白,急忙教人歇下,还端来一盏子凉茶。

    “天儿热,可不好这样疾行。”

    直到回了家,林真那一颗乱跳的心才安定下来。

    是她托大了,回村的路上有段路少有人烟。从那头过的时候,她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杀人越货’这几个字。唉,总算是知道这时候的人出门为什么都喜欢结伴而行了。

    “真姐儿,怎这时候家来了?村里的牛车可还没归来哩,你是一个人回来的?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郎,胆子怎这样大?”外出家来的林屠户瞧着林真,面色不怎么好。

    苗娘子也是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才刚就被吓到了,只不好说。

    “爹,我错了,我真错了。今儿将那方子卖了大价钱,心里着急,实在是顾头不顾尾的。”林真赶忙将身上和背篓里的巨款全摸出来转移注意力。

    哪晓得林屠户脸上更黑了:“你这女娃!可真是要吓死我了!”

    随即又自责:“我今儿该跟你同去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真是不必活了。”

    完了!这是林真唯一的念头。

    果然,家里人还没摆平,她大伯母上门了。

    “真姐儿,我怎听人说你一个人雇了驴车家来呢?从县里到村里好长一截路没甚人呢!你这娃,胆子实在是大,你以为拐子只拐小孩儿啊?你这样孤身一人的小娘子照样好下手得很!”

    李金梅在屋里打草鞋呢,老头子急慌慌家来。张口说起这事,她心头就是一跳。先前老头子嘀咕真姐儿胆子大主意大的时候,她还回嘴,经了这一遭,她是再不敢反驳了。

    “大伯娘,我雇的是车马行留底儿的正规驴车。”林真小小为自己辩解。

    “那也不行!真姐儿,你听话,无论去哪,若是地界荒凉些,定要寻人搭伙作伴。不对,你就不准往那荒凉地界去!”

    林真被大伯娘灌了满脑子的走失惨案,整个人蔫哒哒的。

    “真姐儿,爹不是不准你出门走动。从前在县里,爹可从来没说不准你出门。咱们村里,除了进山,你哪儿都可去。可一旦出了村儿,必要与人同行,你今儿若是坐村里的牛车归来,爹也不会如此后怕。”

    “爹,我晓得了,往后真不会了。”林真是真的认识到错误了。

    这里,是大庆朝。不是她所处的那个有文明和科技双重保障的时代了,她得摆正心态。

    “爹,我和林掌柜约好了。明日要去送货的,可不好失信于人。我明日叫上巧儿陪我去,来去必定都跟着村人坐牛车。”

    林屠户皱着眉,好半晌才点头:“我去说,再叫上茂安陪着你俩走一趟。”

    也行,这碰冰子估计卖不了几回,她本来就是想教巧儿赚个零花钱的。再带上茂安哥,也成,说起来这碰冰子还是茂安哥找着的。

    少有的,家里有钱有糖,可气氛却比平日里沉闷几分。一家子用过夕食后,没说几句便各自歇息去了。

    林真躺在床上挺尸,燕儿爬上来,摸了一个松子糖塞姐姐嘴里。

    “阿姐,你别不高兴了。我觉着你可厉害可厉害了!”

    满口果仁儿香的松子糖入口,再瞧瞧燕儿满眼的崇拜,林真满血复活。

    “对,这不算啥!我就算是个二愣子,那也是个聪明的二愣子!”

    这是来自家人的牵绊,似乎有些麻烦,可要林真实话实说:其实还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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