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运冲她摇头：只差一瞬，那人已经自尽。
林余双拳紧握，烦躁不已，就差一点，她就能问出幕后黑手，就差一点。
再下一次，她不知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素兰走过来，声音颤抖：“大小姐我扶你去包扎，你…流了好多血。”
林余躲开了：“别碰，脏。”
她身上穿了锁子甲，受的都是皮外伤，虽疼，但远没有头疾发作时难以忍受。
“我无大碍，去看看王妃和……”
她话音陡然止住。
对面屋檐上，一个黑衣人借着夜色烟雾隐蔽不知藏在那里看了多久。
林余会注意到，完全是这人主动向她的方向招了招手。
他在挑衅她！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亦是大惊。
凌南王怒道：“反了天了，真当我凌南王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来人，给我抓住他，抓不到你们统统滚蛋！”
素兰拦住林余：“大小姐别去，危险。”
她如何不知对方想引她入局，可她若不去，萦绕在她身上的那些谜题，会永远成为谜题。
她想开口解释，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
林余当即拉着素兰往旁边躲，一回身，就看到凌南王妃挡在她身前。
“王妃……”
利箭袭来，以凌南王妃的反应根本躲不开，而她冲过来是想替林余挡，更不可能想着躲开。
惊魂一瞬，林晚晚闪身挡在凌南王妃跟前。
利箭入体，箭头从前面刺出。
林晚晚因疼痛止不住颤抖，身前鲜血很快将衣裳染红，祝长卿扑过来，将她接入怀里。
府卫立即在他们身旁围成人墙。
“来人，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夫人，有没有事？”
凌南王妃捂着心口，摇头：“先看顾林二小姐……”
她看了眼林余，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叫大夫！林二小姐为护王妃受伤，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跟着滚蛋！”
林晚晚倒在祝长卿怀里，精致的小脸扭曲。
痛，实在是太痛了。
若不是提前知道不会死，她绝对不会以身挡箭。
【傩戏终，暗箭现，护王妃，稳妃位。】
林余，死心吧，无论你如何挣扎，绝对不可能赢过我。
她心满意足看着众人的反应，看着林余惊疑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放心晕了过去。
不过片刻，原本觥筹交错的宴席变得混乱不堪，更糟糕的是，王府内浓雾弥漫，不知何处先着的火，眼下四面八方都有熊熊烈火燃起。
林余跟在祝长卿后面，往别处院子撤离。
这时夜空中接连炸开炫丽的焰火，她循声看去，瞳孔骤放，只一眼就又看到了那个黑衣人的身影。
他是故意的！
林余沉思一瞬，拨开守卫，毫不犹豫追上去！
凌南王府西南角，祝景澜解决掉看守的守卫，向地牢摸进。
转角处，一道阴影微不可察动了一下，他立即戒备，举起手中短刀冲出狠劈。
刀刃相触，铮然鸣响。
黑暗中，两人全力过招，三招后，不由默契往后一退。
浓雾里，沐逢春不确定问：“景？”
祝景澜松了一口气，这不是巧了么。
“沐哥，快走。”
沐逢春大喜，冲着祝景澜狠狠抱了一下：“你小子果然来了，就这么不相信你沐哥……”
他话音陡然收住，身后浓雾里又冲出一人，沐逢春手里的刀差点没刹住。
“你是…冬寒？”
“大当家二当家，快走，云影带人追上来了，兄弟们拖不了他太久。”
他话音刚落，上方屋檐传来喀嚓喀嚓声响，林余追着一个黑衣人一闪而过。
祝景澜皱眉：她受伤了。
“冬寒，沐哥无碍，通知兄弟们撤。”
“好。”
沐逢春要跟着去，回首一看祝景澜没跟上，迟疑片刻，冬寒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还不走？”
“来都来了，有位朋友，自然要会会。”
谁？
现在是和朋友叙旧的时候？
沐逢春疑惑，就见祝景澜突然跪倒在地，捂着脖子朝他一阵咳嗽。
他会意立刻将刀架在祝景澜脖子上，这时云影从身后出现。
云影顿了下：“他不是来救你的么，你要杀他？”
沐逢春啐了一口：“云狗，乱吠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劲儿连人都认不出？”
“也是，跟了草包主子，人可不就跟着草包呢。”
“都给我让开，不然我杀了他！”
有守卫凑上来，耳语：“云将军，看他的衣饰像是竹园的贵客，可能慌乱间走错了路。”
云影淡漠看了一眼：“杀吧，杀完他我再捉你。不过，我好心提醒一句，你体内的软筋散，可越是反抗发作越快。”
祝景澜哑着嗓音：“将军救我。”
沐逢春作不耐烦，拎起祝景澜：“小爷没心思和你们闲扯，你们到底退不退？”
守卫：“将军，不可……”
云影蹙眉，竹园来客非富即贵，若是真心过来道贺帮忙灭火走散，他见死不救，传出去势必影响王府声誉和关城交好。
只是，会这么巧合让他碰上？
见沐逢春扬起刀，他道：“等等。”
沐逢春眉目一挑，有戏。
“你说你是竹园贵客，转过脸来，让我看看。”
沐逢春：“有胆量自己过来看。”
他鬼魅一笑，利剑出鞘：“好啊。”
三、二、一！就是现在
云影在离他三步之遥时，沐逢春突然向后爆退隐入浓雾。
想走，想得美！
云影喝道：“抓住他！”
他反手挥刀，朝贵客劈去。
不敢露面，除了心里有鬼，还能有什么理由。
但将要劈下的一瞬，他还是怔住。
这些年，云影在边境厮杀，手里沾染不少鲜血。
那些人或嘲讽或挑衅，或惊恐或求饶，缺胳膊少腿，五官变形，血肉模糊等等场面，都不会让他心里有丝毫波澜。
但眼前这人，怎么能是三头六臂？
三个带着笑面佛的头颅上生长着浓密的头发，披散开来，发丝边缘伴有祥云环绕；六条手臂从身体两侧对称伸出，每条手臂如同覆在水面的浮萍，轻轻摇晃，手里拿着锅盔、风干肉、汤泡饭、叫化鸡……
是有点饿……不，不对，是幻术！
云影一刀劈下，落了空，眼前三头六臂的变异人闪现在几步外，他正要追，身子猛然一震，一阵从未有过的眩晕自下而上涌来。
软骨散！
他软瘫在地，动弹不得：“你阴我！”
一道和煦，甚至带着点笑意的男声从身后响起：“彼此彼此。”
“来人，全城戒严，决不能让他跑了！”
回应他的是守卫盔甲相碰，倒地的声响。
“云将军，期待下次你我公平的较量，下毒要挟什么的，太拉低你的档次……”
二人从凌南王府脱身来到外面，未行多久便碰上王府守卫和十二关边城军沿街搜捕。
沐逢春面色微沉：“他们动作未免太快了。”
祝景澜却是坦然：“我们不过趁乱占得了些许优势，他们若是还没反应过来，大黎才是完了。”
沐逢春往巷子深处退去：“跟我来。”
祝景澜确定方位，追上去：“沐哥，走这边。”
“不对，这里能更快通往城外。”
“听我的，冬寒在那边接应。”
“景澜你信我，来之前我已经把洛水的大街小巷分布都了熟于心。”
“来之前？”
不是被抓来之前？
祝景澜心道，他果然有事瞒着自己，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多半进展得顺利。
沐逢春也反应过来又被套话，当下停住想要找补，祝景澜没刹住一下撞他背上，直接将他往巷子口推出一小步。
巷子外，一队带队士兵正经过。
祝景澜，沐逢春：“……”
队伍里，一个小兵注意到突然冒出来的沐逢春，看了几眼挪开视线，走了几步，猛然回首。
“他…他……”
沐逢春无奈：“分开跑。”
祝景澜道：“不，是你跑。我站在阴影死角里，他还没看到我。”
“那行，你当心，我们城外槐树林汇合”
“好。”
小兵结巴，被旁边年长的士兵拍了下后脑勺。
“夜半抽风了？不好好巡逻在这嘀嘀咕咕什么？”
小兵跳出队伍，深吸一口气，指着一闪而过的黑影，扯开嗓门喊道：“他在那里！”
队伍停住，齐齐转身，下一瞬朝着沐逢春离开方向追去。
等巷口重新恢复宁静，祝景澜从黑暗里走出，迟疑片刻，朝着某个方向快速离去。
*
林余追着黑衣人，一路来到城外，在柳树林里追逐。
那人借着夜色掩护，很快将身影隐去。
对方既然是来杀她，现在她又是孤立无援的境地，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
与其被牵着鼻子走，不如以逸待劳。
林余转动手里的大刀，四下观察，果然听到细微的移动声。
“就这么怕我？连露面都不敢？”
她循声追去，一声细微的轻踩石子声传来，确定了方位。
林余转过身，往相反方向走去：“这单生意你接不了，不如出来谈谈，对方给你的价码，我出双倍。”
“三倍。”
“四倍，五倍……”
她迅速转身，将打空的□□朝后方掷去，紧跟着快步逼近，挥刀直劈。
密集的垂柳枝条被劈开，露出一双陌生深邃的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