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伴

    虽然说酒量好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称赞的优点,但这么莫名其妙的被说酒量差,吴虞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一些打击。

    也没能顺利找到什么理由反驳,他叹了口气,由着她这么想了。

    “那你确实需要走走,或者,要不要喝点什么解酒的?”世宁飞快查询手机,然后不由分说地走到不远处的便利店,从冰柜取出一瓶酸奶塞到吴虞手里。

    吴虞越发觉得她和从前不一样了。大学的时候,她在班里就跟个侠客似的,按照江湖道义,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一点也不管,界限分明,不会像一些人因为要和同伴打好关系主动做一些拉进关系互利互惠的事。具体一点,也可以说是,社会性方面的差别?

    “我感觉,你变化还挺大的。”吴虞跟着世宁走出便利店。

    “是吗!”世宁回头期待的看了他一眼,就像在毫不避讳的告诉他,快夸我快夸我。

    “嗯,好像更有活力一点。”

    又走回到江边游步道。世宁哼了一声,“是吧,我也觉得,我是有在进步的。可那些人不满意,他们就知道说我消极营业、说我冷脸、还说我矫情。”

    “也有好的。可能你在意,所以把坏的记得特别深。”吴虞其实不知道“他们”指的是谁,不过大概可以划到所有对立者范围。

    他脚步放得很慢,世宁听他讲话,于是也慢下来。

    我,在意吗?世宁心里想。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为什么只记得被黑的事情,因为底层愿望是不想被黑。

    所以那根刺还在那,没有变软,只是她藏起来了。

    用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可不在意是有效的,不管是真不在意,还是假装不在意,只要回避了,离那根刺远一点,就不会被扎到,不会有疼痛,不会有烦恼。

    但一直以来自以为潇洒的“不在意”,原来是假的吗?

    “想什么呢。”吴虞见她长久地不说话,在她眼前晃了晃。世宁回了个不咸不淡的表情。

    “可能是吧,谁不想获得肯定呢?但也不能为了获得别人的肯定放弃自己,那不成了讨好了。”世宁说,“就这样吧,或许我做不到真的完全不在意,我会让自己尽量不在意的。”

    “对自己好一点。”世宁拍拍吴虞的肩膀,对他说,也像是对自己说,然后忽然朝着江面大声喊道,“让那些黑评都滚蛋吧!”

    吴虞停下来看她,眼神从欣慰到心疼。

    “干嘛这么看着我。”“没事。”吴虞轻描淡写带过,世宁也没多想,两人继续往前走。

    已经将近十点,公园仅剩的夜跑人也寥寥无几,坡道附近有抱着滑板的少年三三两两打道回府。

    “你们这地方不错啊。”吴虞说。

    这块江边绿道是城市近几年打造的“高幸福指数城市”的持续努力,绿化、环境,功能化的公园,风景空气都好,的确不错。

    “嗯,我们有时候也一起来,后来人多扎眼,被认出来几次,惹了麻烦就不怎么来了。”世宁说。

    “麻烦?”

    “有人认出我们,在网上发帖,说是能在这偶遇闪光少女,这不就被人堵了吗。”世宁随意概括一下,她没说的是,那次还有私生,橡皮膏一样甩不掉,也不太礼貌。

    吴虞点点头,看来团队关系不错。他晃了晃时候的酸奶罐给世宁看,展示自己已经乖乖喝完,没想到世宁直接拿走扔掉了。

    “我可没指使你帮我扔垃圾的意思。”吴虞有些震惊的看她一气呵成地跑到不远的垃圾桶,将空罐子扔掉,又大步流星的回来。

    “没事啊,垃圾桶的位置我熟,顺手。”世宁说,“哎,带你看个好玩的。”

    世宁伸手想去拉身边人的手,指尖相触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楼泱,也不是她任何一个姐妹。她的手触电一般回弹,然后装作无事发生,捏住吴虞的袖子边缘,扯了扯,“走。”

    吴虞本能跟上她的脚步,看了自己的袖子——现在正与她相连的地方,有些怅然若失。

    但他还是很高兴,她今天很主动,起码能看出,她是欢迎自己的。

    而且她分享了自己对舆论的想法,分享自己和团队之间发生的趣事。这算不算,把自己当成重要的人呢?

    世宁拉他到一处宽敞的圆形广场,地上嵌着一些铜制的脚印。几乎是一对对,有大有小,但有些地方只剩半个脚印,有几处有箭头、弧线。

    “铛铛,武功秘籍!”世宁两手一摊。

    看来她要带自己看的就是这个了。吴虞沿着脚步走,看到起点位置写着华尔兹几个字,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华尔兹的舞蹈图谱,脚印代表了舞步。

    世宁接着说,“我们当初形体舞蹈课,学双人舞的时候,要是有这个,那就不用互相踩脚了。”

    吴虞笑笑不说话,明明他是单方面被踩的那一个。他眨了眨眼睛,朝世宁伸手,“过来踩一踩?”

    “踩一踩?”世宁呆呆看向他。

    和人相处性格打开不少,反应还是慢半拍,迟钝倒是一点不减。吴虞迁就地解释,“快过来,我们试试这图谱准不准。”

    世宁“啊~”了个三连音,反应过来,走过去起点,搭住吴虞邀请的手。

    记忆回到搭档舞伴的时候。

    那是个初秋,校园的茉莉初开,一楼的圆形舞房周围偶能瞥见三五成群的白色花朵,大多还是花苞的状态,微风徐来的时候,香味调皮地四散,浮动在少年们不断变换的身势间。

    苏纯正跟随老师的节奏舒展手臂,由上至下收拢至胸前,又从身体的中部拂至左右。

    她察觉到一丝清甜的香气,十分宜人,便不觉地闭上眼,用呼吸再探这香气的来源。

    真奇怪,有些气味越是索求,就越是难寻踪迹。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练习就到这里,休息一会一会进行双人舞的考核。”老师结束了教学,针对刚刚练习中看到的一些小问题对一些同学进行个别指导。

    苏纯向窗边靠去,想离这些香味更近一些,发现已经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倚靠在窗前。那人用手指轻柔挑动着花朵,也许因为清瘦的关系,他的手筋骨肌肉线条明显,看起来手指修长。真是手控党的福利时间,苏纯在心里啧啧感叹。

    “这是栀子花?”苏纯凑上前问。印象里,气味芳香的白色小花,一定就是各青春校园剧的杀手——白色栀子花!

    “茉莉。”吴虞张开嘴,不带情感地蹦出一个词。

    茉莉初秋,栀子初夏。

    吴虞想着谁这么没常识,转头看见左下方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庞,额前碎发没有整理的痕迹,随意耷拉在脑门上,阳光均匀地从窗外洒进来,在她的鼻梁点上高光。

    忽地,刚才那个声音的主人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垂顺的眼睫此刻正灵动地对着他忽闪,吴虞有一瞬间的失神。

    苏纯回应着点头,“原来这是茉莉,和栀子还挺像的。有机会真要拿它两比较一下。”

    吴虞清了清嗓子,苏纯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瞧见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两个人拉开距离。

    “双人舞练的怎么样了”。吴虞问。

    “我的那part我OK了。”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吴虞在心里轻笑。

    手长脚长的人适合跳一些舒展度比较大的舞蹈,看着赏心悦目,这是形体老师的原话。在开始学华尔兹之前就做好了一定会被考核的准备,舞伴也是一早定好的,大家不敢松懈。

    “来一遍?”默契交换眼神,苏纯提气开始了动作。

    旋转,交缠,进退。没有音乐,苏纯有一搭没一搭地喊着拍子,动作行云流水地往下顺。

    动作不难,不怎么花力气,但要在旋转变换中稳定核心,在摆荡的动作里同时保持平衡和流畅性,对身体控制的要求更高。

    节拍忽然乱了,世宁有点跟不上。

    “没有音乐就乱来吗?”世宁吐槽出声,吴虞不置可否。

    两人此时贴的很近,肢体的运动过程中心跳也明显地加快,后半程苏纯没发现自己无意间摒住了呼吸,以至于放手分开后不得不用深呼吸平复心情。

    吴虞倒是不紧不慢的样子,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挺小意思的,“你不行啊,这就喘上了,还得练。”

    “明明是你跳快了!”世宁气不打一处来。

    边上的同学循着了吴虞练习的间隙,便凑过来向吴虞打听,关于形体老师的八卦,例如评分标准,考核形式之类的。听上去无关紧要,但毕竟是主掌考核生杀大权的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学生们摸鱼时就好打听。即便无论打听着何种答案——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严厉型,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慈爱型,该练的仍旧必不可少。

    吴虞趁势遁了去,认真给大家说他对老师的看法,毕竟作为班长,他办公室跑的勤,和老师们的联系更多一些。

    谈笑间一副清风明月的样子,全然不见刚才捉弄人的模样。

    明明批皮大灰狼,装什么小绵羊。世宁在心里暗暗骂了,才略显得舒心。

    吴虞却在人群拥簇中朝她回过头,勾了勾唇。莫名觉得逗她很有意思,特别是人前一副清冷孤傲不沾俗世的样子,其实壳子藏了一只蜗牛,敏感的很。

    还有两个可以用来形容她的词——柔软,可爱。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吴虞收起笑容回了头。他觉得最近的自己有些奇怪,他在社交里从来都是简洁高效,目的明确,比如和学生会的人就是为了工作方便的交往,和班里的老师同学就是为了了解信息传递信息的交往,和舍友就是生活方面的调和。即使家人,爷爷需要一个孙子,那他就尽职尽责扮演好这个角色;爸妈不想见他,他就消失;小姨一家照顾他,他就扮演一个不让人操心的晚辈。

    他从来都对自己的职能很明确,知道什么时候该弹什么音。

    那他刚才捉弄她,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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