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冷到余清和体质那么好的人也感冒了。坚持拍完最后一场戏，他就被送进了医院。

    “……医生说再晚点送来就烧I助理杨令发火。

    “余哥说他没事，一定要拍，我也拦不住啊……您也不是不知道他赶进度的原因。”小助理嗫嚅着回答，老板做了决定的事他哪敢置喙。

    “……”成铄皱眉，没话可说了，余清和一向是对不在意的人事物持无所谓的态度，在意的就是头说一不二的犟驴，更何况还是和闻姝瑛有关。啧，那么在意人家当初就不要分手啊，失去了才知道要珍惜了，呵，渣男！成铄狠狠咬牙。

    余清和躺在病床上，头脑昏沉间，听见成铄和杨令争吵的声音。赶进度的原因？啊，是了，要过元旦了，他得回去给某个人过生日。眼睛挣扎着想睁开，眼皮却仿佛被胶水粘住了，想起来，身体却软得使不上劲，头也疼得快要爆炸，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太阳穴里钻来钻去，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呻吟声。

    成铄听见床上的动静，回头一看，发现他正在挣扎着要起来，连忙走过来按住他，给他把被子盖好，低声劝说，“清和，不着急，还有时间，你先把身体养好，一年没见了，肯定要在闻老师面前表现出你最好的一面，是不是？”

    听到成铄的话，余清和脑子里纷乱混沌的思绪突然就变清晰了，他记起来了，他怎么还能陪她过生日，去年冬天，吃完生日蛋糕第二天就分手了，他做出这么混蛋的事怎么还有脸再见她。余清和侧过脸，把滚烫的脸颊贴在微凉的枕头上，浓烈的倦意就像潮水般涌来，将他整个人裹了进去。

    雪花像纸片一样纷纷扬扬落下时，闻姝瑛刚好到办公室，隔壁的郝蓝郝老师同她打招呼，“闻老师早啊，今天就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了，上完就放假喽～终于可以休息了！”

    “你忘了接下来还有工作，改完卷子才算是真的放假了。”闻姝瑛边说边把手上的早餐递给她。“改卷子有什么累的，唰唰两下就完成。哇～好香！我果然还是最爱他家的三鲜包。”郝蓝捧着包子发出满足的喟叹，便开始大朵快颐。

    闻姝瑛失笑，等她坐下，才发现南霜乔给她发了信息，询问她元旦的安排，要不要回汀市去和大家一起过生日。

    闻姝瑛垂下眼睛，在聊天界面停留了片刻才回了消息，“嗯，要回去。”

    京大校园门口，一辆黑色的不起眼的小轿车已经停在这里很久了，余清和坐在车里，眼也不眨地盯着校门口。因为放假，学生人来人往，提着旅行袋，拉着行李箱，嬉笑打闹着各去寻找各自的乐子。一波又一波的人走了又回来，终于，他等到了想见的人。

    闻姝瑛在和保安大叔寒暄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有人在看她，她并没有在意，和大叔道别后就继续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直到那束视线一直没消失，甚至还越来越炙热的时候，她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闻姝瑛停下脚步，回头，隔着车窗看见了余清和。他戴着鸭舌帽，口罩拉了下来，他瘦了很多，一年前还带着点圆润的脸颊褪去了所有多余的肉，颧骨的线条隐隐透出，添了几分冷硬的骨感。侧脸望去，鼻梁愈发高挺，与收紧的腮帮形成利落的折线，少了从前的柔和，多了种瘦削却硬朗的锐感。那双眼睛却还是那么好看清亮，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时会弯成月牙，眼底像盛着江南的水，温温软软的。

    余清和看着眼前的人，她还是那样好看得让人第一眼就心动，同一年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一样的干净透彻，是不加修饰也难掩的清润，眉眼疏淡，那双纯黑的瞳孔像宇宙深处的黑洞，能吞噬所有，一切在她眼里都留不下痕迹。冬日的太阳浅浅地照在她身上，漫过她的发梢，像是披了条薄薄的金纱。手腕上还戴着那两串佛珠，看见佛珠的瞬间，余清和砰砰直跳的心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隔着层薄薄的玻璃，她们的目光撞在一起，俩人久久凝望着彼此，直到一群学生笑闹着走过，才恍然回神。

    闻姝瑛顿了顿，走上前去，弯腰屈指敲了敲玻璃，车窗降了下来，她勾起嘴角，语气轻缓，问男人，“要一起去喝杯咖啡，聊一聊吗？”余清和看着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俩人去了一家名为松间饮的咖啡馆，这是南霜乔的店，隐私性好，店里的也都是熟人，不用担心有人会胡乱传些什么。

    闻姝瑛招来店里的妹妹点了单，看向余清和，问他，“最近没工作吗？”

    “有的，昨天刚拍完戏回来。”余清和看着玻璃杯里的热气缓缓上升，半晌，才低声回答。

    闻姝瑛挑眉，笑得促狭，“刚回来就来找我，你想我了呀”余清和转脸，没说话，耳尖却悄悄红了。

    咖啡刚好送来，闻姝瑛抬手，佛珠碰到桌子发出清脆的一声，余清和脸上的热度又冷了下来。

    长舒了一口气，余清和转过头来看她，“嗯，想你了，很想很想你，每天都在想。想要来找你和好，又怕你生气，嫌我没出息，不要我了。”

    闻姝瑛愣住，把杯子放下，惊讶地看向他，看见他微红的眼眶，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眼下还有浓重的黑眼圈。

    闻姝瑛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温声开口，“我没有生气，我也很想你，你来找我我很开心，怎么会嫌弃你呢，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除非你自己要走。”

    余清和惊喜地睁大眼睛，一把握住她的手，“那，那我们和好好不好，我们不吵架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嘛，姐姐，求你了。”他熟练地对闻姝瑛撒娇，就像以前一样。

    “但是你不是说不愿意当替身吗？如果之后你又因为这点不开心了，要分开呢？”闻姝瑛逗他。

    余清和撇撇嘴，“不会的，我不会再这样了，替身就替身吧，反正现在不就流行替身文学吗？我既然上位了就不会让位，你找了我就不能再找别人了，还是说……你已经找了别人了？！”余清和开始慌了，紧紧盯着闻姝瑛，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闻姝瑛哑然失笑，伸手轻轻放在余清和头上，顺着头发的弧度往下抚了抚，温柔地揉了揉，“没有别人，就算是‘替身’你也是唯一的那一个。

    明天我要回汀市，你没有工作的话，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余清和瞪大眼睛，啊，去年这个时候他们说好要带他回去见长辈，结果发生了争吵，这件事就不了了之，没想到她还记得，并且如今要兑现了。余清和开心地笑了，笑得很甜，梨涡里像流淌着蜜糖，他重重点头，发顶不自觉往她掌心蹭了蹭，带着些许依赖，柔软的发丝漫过指缝，无声地在向眼前人撒娇。

    闻姝瑛并不知道，提出分手的下一秒余清和就后悔了，听到她同意的瞬间，心里涌出极大的怒意，生气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更气她连犹豫都不曾犹豫就同意了，因为不是正主所以就不值得挽留吗？余清和又难过又气愤，不想再待在这个伤心的地方，当天就收拾行李进组了。

    后来，分开后的每日每夜，每分每秒，余清和都在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肯低头，痛恨自己争吵时脱口而出的气话。进组拍戏的时候，注意力都集中在工作上，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闻姝瑛，余清和偶尔会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直到杀青后，路边正开得灿烂的花，牵着手走过的情侣，轻轻吹过的微风，随风而飘落的树叶，小杨随便播放的情歌，都让余清和想到闻姝瑛，想到恋爱的时候，和她十指紧扣在楼下散步，听着音乐一起做家务，一起躺在沙发上看书看剧本，想到她的笑容，她的头发，她的体温，想到她对自己的好，又想到最后她的绝情，想到再回不去那样的日子，心里酸涩得要命，难过又委屈。余清和觉得自己不能轻易低头，他要等闻姝瑛后悔来主动找他，谁先低头谁是小狗。

    直到他们分开的时间已经超过在一起的时间了，闻姝瑛也还是没来找他，可是余清和已经受够了没有闻姝瑛的日子，所以他回头去当闻姝瑛的小狗了。

    车停在了小区门口，暖黄色的路灯透过车窗照进来，不刺眼却明亮，闻姝瑛解开安全带，“明天上午九点的票，我们在飞机上见，我……”

    余清和握住她的手腕，打断了她的话，“为什么要等到上飞机才能见？我不能来接你吗？”语气委屈巴巴的，闻姝瑛微笑看他，“嗯，不行，我觉得余先生应该知道会有人跟着你，我们分开走才是最安全的。”余清和不同意，“我可以把自己伪装的很好，不会有人认出我的，我们以前不也是这样出门的吗？姐姐，好不好嘛”水润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闻姝瑛，试图让她心软。

    闻姝瑛移开视线，脸上不见一丝动摇，“不行，机场不一样，那里长期有很多人蹲守，一个人发现你就代表所有人发现你，我不想上热搜。”余清和撇撇嘴同意了，他虽然很想每时每刻都和闻姝瑛待在一起，但不想因为他给闻姝瑛带来一些流言蜚语。

    “好了，明天见，我先上去了，晚安。”闻姝瑛笑着同他告别，伸手去开车门，这次余清和没拦着她。“明天见，晚安，做个好梦。”

    车门咔哒一声合上，余清和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想着现在就提出搬回去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还是再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毕竟他还不确定闻姝瑛现在对他还有多少感情。

    黑色轿车缓缓起步，消失在寒冷的冬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