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长翊便乔装成魏倾城随行护卫,并让李都尉安排两个侍女随行照顾,一辆马车带着4个人,进了魏国。
此行没有让李都尉跟着,而是让他带兵驻扎在赵魏边境上等待,此行虽说是秘密行事,知道的人甚少,但是这魏国公主第一次回门竟是没有等到魏文侯任何通传和迎接,这让马车上的魏倾城有点坐立不安。
时间一晃,离上次绝别如今已是第四个年头,正值冬至,魏倾城4人已经换了冬季服饰,魏倾城穿着冬季交领襦裙,外披着雪白的裘皮披风,梳着好看得祥云发髻,随行其他三人低调得多,长翊也不例外,此刻他的身份就是君夫人的护卫。
当马车行至魏宫大门处,车外开始飘雪了。
魏倾城拉开马车围帘,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和紧闭的城门,脑子里面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父亲时,他用宽大的手臂将她高高举起,想起下雪的时候带着她打雪仗,那些美好的时光还是历历在目,只是后来,母亲的背叛和那次她不愿再想起来的争吵,把所有的美好都覆灭了,想着想着眼泪不受控制啪啪直掉。
直到一张大手将她扯到身旁,魏倾城才缓过神来,带着哭腔说道:“父亲定是还在气我,怪我.....。”
姬长翊很想将女子拉入怀中,只是想到现在自己的身份,那张大手悬在半空中后又落了下来,他静静地看向马车外。
漫天飞舞的大雪中有一年轻男子朝马车这边走来。
魏倾城也好奇探出头来看向朝他们走过来的男子,这男子魏倾城认识,他自小就跟着魏政,就像玲珑之于魏倾城。
男子在马车前深鞠一躬,说道:“奴婢是来接公主回家,魏君已经在宫内等候多时。”
魏倾城知是哥哥来接自己,欣喜之余,又夹杂这些许悲伤,应声道:“好,劳烦带我去见哥哥。”
男子带着魏倾城的马车行至魏宫侧门时已是亥时,魏倾城内心一半是忐忑,一半是期盼。
还记得当年道别时和哥哥依依不舍,如今4年未见,也不知道哥哥还是不是像以前那样爱逗她,还是不是像以前那样会心疼她了...
她正思索着,侧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列士兵手持火炬,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高大气度不凡的少年,头顶的金冠象征着他今日的身份,他可是未来魏国的储君,魏文侯最疼爱的儿子,魏倾城瞧着熟悉的浓眉大眼,眼神还是如此清澈,只是如今多了几分坚毅,眼神里满是欣喜。
看着来迎接自己的哥哥,魏倾城早已将这个时代的繁文缛节丢弃,大步往前,看着哥哥敞开怀抱,魏倾城顺势扑了上去。
姬长翊在一旁看得真切,他未成想到眼前的女子和他哥哥尽是如此亲近,毕竟是亲人,血浓于水,无法割舍。
魏政抱着眼前的女子,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魏倾城,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如今还是这么不守规矩,也不知道那位中山国君是否消受了起哦?”
兄妹俩一相见,果然又如往日那般爱斗嘴,魏倾城听着,立马意识到哥哥口中的中山国君就在自己身后,不仅为自己捏了把汗,立马挣脱开,小声回怼道:“他确实没有你嘴巴这么厉害!”
“好啦!我的好妹妹,你此行辛苦了,我已经为你备好了床榻和美食,跟我来。” 魏政笑道。
没在和魏倾城斗嘴,带着魏倾城及随从来到自己的寝宫。
魏倾城心中很不解,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回自己的寝宫,而是住在哥哥这里,若是以前她肯定早就脱口而出,如今她这出阁女子的身份确实说不出口,因为到目前为止,魏政也未提及父亲,只是忙着安排自己的事情。
哥哥带着自己来到偏院,看得出来偏院被收拾的很整洁,日常用品也是备足了。
魏倾城看着这些很是感激道:“今日谢谢兄长给我接风。”
只是魏倾城这话刚说完,魏政忙否认道:今日这安排真不是我,我是受父亲大人之命。”
魏倾城听哥哥提及父亲,说不出的痛楚扑面而来,魏政见魏倾城一提及父亲眼中已经溢满泪水,忙求饶:
“我的好妹妹,今日太晚了,明日为兄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你可千万别哭啊!我晚上睡眠不好!”
魏政说吧,逃也似的跑走了。
“哥哥!”魏倾城还有很多话想问他,只是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今日太晚了,夫人早点休息吧!”还是长翊走过来提醒了魏倾城,她才恍然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魏倾城住在主屋里面,除了有随从的两个侍女,哥哥这边也安排了两个侍女伺候,她们正将炭火投入火炉中。
当魏倾城躺在床上时,屋子里面已经暖和起来,魏倾城不免想起姬长翊,这么冷的天,他住在下人住处,也不知道是否习惯。
姬长翊确实住不习惯,他睡觉的地方仅仅扑了张草席,他坐在草席上双臂交叉,尽量维持自己的热度,依靠着一根长久失修,被蚂蚁啃食的厉害的木柱,想着今日发生的一些事情,无法入睡,索性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后,朝着瑶云阁走去。
瑶云阁对姬长翊来说再熟悉不过,只是如今这阁内恐怕已经易主了,因为主屋内传出了女童的哭声....
只是这哭声刚刚还微弱,渐渐地越来越响亮,周围的烛火也越来越亮,脚步声也越来越多,姬长翊恐怕暴露自己,他迅速爬上屋顶,这样视野也更加开阔。
姬长翊脚步轻盈,走到主屋屋顶,便停了下来,他找了一处隐蔽角落,揭开瓦片,朝屋内看去。
“月儿乖,月儿睡觉,父王在这里。”
魏文侯穿着寝衣正轻推着一木质摇床,对着摇床内的女童轻声细语说着。
在他身侧站立着一长发落在腰间的中年女子正欲伸手抱女童却被魏文侯阻止了。
这种温馨的场景,不免让姬长翊想到魏倾城,她此刻在干什么。
魏倾城并未睡死过去,她见四个侍女都已熟睡,便轻手轻脚从包袱中拿出装有龙形玉佩的盒子,当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龙形玉佩才惊觉自己已经和以前的那个自己不一样了,她已经对这个时代的自己有了几分眷念,她双手微微颤抖着盖上盖子,并将盒子藏于袖口中。
这些年,或许她很多方面渐渐适应了这个时代,更准备的说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身份,地位,还有这个时代的人,还有剪不断的情感羁绊,就像今日她完全融入了角色,可是,她真的是魏倾城吗?
不,她很清楚她并不是真正的魏倾城,她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她不是魏倾城,她是魏瑶瑶,她是个现代人,她的爷爷叫魏铭,魏倾城反复默念着,走出了房门。
今晚不是她期盼已久的日子吗?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是为了今晚的行动,她即兴奋又夹杂着些许彷徨,如果她真的离开了,姬长翊会不会因此难过,她的哥哥,她的父亲会不会伤心,她很想再见一面那个宠她爱她的父亲,跟他好好道别,可内心中另一个很肯定的声音告诉她,她必须马上离开这个时代,这个根本不属于自己的时代。
魏倾城想着,不由加快了脚步。
子时已过,雪已经停了,冬至的黑夜特别漫长,特别漆黑,但还好屋外有雪,魏倾城不至于找不到那颗她日思夜想的银杏树,这次她没去昔日住所瑶云阁,她怕遇到父亲,而是绕路去后花园,找那颗带她穿越过来的千年银杏。
姬长翊本准备回魏政的玉竹宫看看魏倾城,未曾想到在黑夜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朝着瑶云阁这边走来,这个人正是魏倾城,姬长翊正准备下来迎接,却见女子又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她甚至换了一身轻便的服饰,背后似乎还背着包裹,整个人神神秘秘的,引起了姬长翊的警惕。
这女子今日的反常行为,虽让他摸不着头脑,但是仔细回想,这女子哪次做的事情是按常理解释的通的,姬长翊并不想去追究女子意图,他只是紧跟女子身后,暗中观察一切。
魏倾城很快来到银杏树下,这颗银杏树已经比她走时高出了许多,只是现在是冬季,枯枝零乱,落雪纷飞,一派萧条之象,加之周围一片漆黑,她四下张望,周身安静地让她觉得有点可怕,但当她从袖口中拿出盒子,取出那块熟悉的龙形玉佩,心情又平稳了很多,这块玉品相极佳,在这暗夜中泛着白光,这光芒让周围的白雪都变得暗淡了几分。
姬长翊躲在不远处看着女子拿出玉,打量了好久后,对着眼前的大树口中念念有词,姬长翊正想着女子不会在做什么法术,怎料,她居然拿出一把短匕就要往掌心上去,姬长翊来不及多想,抓起身边一颗石子弹射出去,那石子力道刚好将短匕弹飞。
魏倾城被这突如其来的石子惊得定在原地,低声喊了一句:“谁?出来!”
姬长翊正准备迈出,却见女子迅速拾起被击落的短匕就朝着自己方向投掷过来,还好他身手敏捷,竟是接住了短匕。
“夫人,深夜来此地做什么?”长翊拿着短匕走向魏倾城询问道。
当男人清冷的面容落在眼前,她还是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但看到男人手中的短匕,她还是非常担心,急道:“你的手如何?有没有被伤到?”
男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身体微微轻颤的魏倾城,朝她伸出另外一只大手说道:“我送夫人回去。”
魏倾城只能乖乖伸手,当魏倾城冰冷的小手被这只温热有力的大手包裹住,身体未在颤抖,眼前的男子让他很有安全感。
魏倾城见今日的计划已经被打乱,只能另择时间,只是今日被男人跟踪至此,他却什么也没问,只是拉着魏倾城的手往前走,魏倾城倒是按耐不住好奇心,挣脱开这只大手,定在原地问道:
“难道你不好奇,我今日为何在此?”
姬长翊也停在女子身前,未转身,低声道:
“夫人若是想告诉我,我随时恭听。”
两人都未在出声,就这样一前一后一直走到了瑶云阁,魏倾城突然停下脚步,姬长翊见状也停下来,转身看向她。
他见女子望着大门上的牌匾“瑶云阁”三个字出神。
“城儿”。
不远处一个不太响亮,却饱含炙热和浑厚的声音传来。
两人几乎同时转身,只是魏倾城在看清楚不远处的人就是她牵挂的已久的父亲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个健步跑向魏文侯,紧紧抱住了他。
“父亲,为何不来看我,父亲是不是还在生城儿的气,父亲是不是不再喜欢城儿了。”魏倾城说着说着泪水如泉涌一般。
这几句话好似要道尽她这几年所有的委屈和心酸。
“是父亲对不起你。”
魏文侯抚摸着女子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声音低沉,嘶哑。
魏倾城听着声音,只是抱得更紧,舍不得松开,这一刻她只想做魏倾城,是可以在父亲怀里撒娇的魏倾城。
魏文侯看着眼前的小人儿,抱着自己不愿意松开,只是轻拍着她,说道:
“城儿,长高了,也瘦了,是为父亏欠你太多。”
魏倾城听见父亲一直在道歉,这些年郁结在自己内心的不快,终于在此刻释放了,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四年前,是那个被父亲宠爱,疼爱的女儿,她不愿父亲自责,忙擦干眼泪,挣脱开父亲的怀抱,说道:
“父亲没有亏欠城儿,城儿刚刚是太想念父亲了,所以才会哭,父亲让女儿给您行个礼。”
说完,就恭恭敬敬地给魏文侯行了个万福礼。
魏文侯看到女儿又恢复如初,忙伸手将她扶起,不觉展开笑颜说道:“城儿,这次回来,就多住几日,为父还有很多话要与你说。”
魏倾城听完连连点头,魏文侯注意到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男子一直立在那里注视着他们,询问道:
“与你同行的人,是何人?”
“父亲,此人是中山侯安排保护我的护卫。”魏倾城回道。
“哦......今日太晚了,那你早些回去休息吧。”魏文侯点点头说道。
说完他又用手指了指瑶云阁,说道:
“这里的事情,明日我再与你解释。”
这话里的意思,魏倾城怎会不明白,今日能与父亲相见,消除隔阂,魏倾城觉得很满足,她并不在意这里的新主人。
姬长翊就站在不远处一直注视着这父女二人,在他看来,上次她母亲的事情并未影响父女的感情,那么之前猜测魏文侯对她女儿的伤害不成立,这个误会便解除了,但是另一方面,目前伍公子那边确实和魏国存在很大的关联,这又让姬长翊不得不堤防魏国,并且目前这种父女关系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他并不想看到若是以后魏国站在中山的对立面,魏倾城会选择自己的父亲,站在自己对立面。
魏倾城和父亲话别后就与姬长翊回到了玉竹宫的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