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渊立于书院外,身着墨色长袍,衣角随风微动,神情沉静如水。
他目光穿过院门,望见程晏步入其中,步履稳健,神色从容,与书院弟子寒暄几句后便入内堂。那一瞬,萧墨渊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程晏虽年轻,却不浮不躁,行事有度,言语得体。萧墨渊素来不喜庸人,但对程晏,却另眼相看。
他轻轻收回目光,转身离去,未留半分痕迹。
街道上人声鼎沸,车马穿梭,萧墨渊行至茶馆门前,便不作多余动作,直接推门而入。
茶馆掌柜一见是自家老板,连忙迎上,低声恭敬道:「殿下请上雅间,已备好清茶。」
萧墨渊未语,只轻轻点头,随侍者入至东侧雅间。
雅间之中,布置素雅,香气淡淡,窗外竹影婆娑,风声轻轻。
他入座后,未急于饮茶,只静静望着窗外,神色平静,却藏着一丝深思。
不多时,帘外传来脚步声,细碎而急促。随即,一人掀帘而入,身形微佝,面带谄笑,正是朝中礼科给事中程文泽。
他一入内,便低头哈腰,拱手作揖:「三殿下,小人来了。」
萧墨渊没有急着回话,只轻轻抬手,取起茶盏,细细品味。
「好茶。」萧墨渊终于转头,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平静:「叫你办的事,如何了?」
程文泽闻言,脸色一僵,神情尴尬,支支吾吾地道:「殿下……您也知云侍郎一向言行谨慎,小人……实在套不出话来啊。」
萧墨渊闻言,眉头微蹙,忽地将茶盏重重放下,声音不大,却清脆响耳,震得程文泽心头一颤。
他眼神微冷,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一丝警告之意:「程大人,可还记得你是如何坐上这个位子的?」
程文泽脸色瞬间煞白,额头冒汗,身子微颤,低声道:「小人……自然记得……是殿下的堂舅……是廖都御史大人的提拔之恩……」
萧墨渊冷笑一声,语气微沉:「既然记得,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是程大人嫌我堂舅帮不上忙,嫌官位小,便不肯尽心?」
程文泽闻言,整个人几乎跪倒,双手颤抖,连连拱手:「小人不敢!小人一直记得廖都御史的恩情,只是……只是云修远真是口密得很,小人实在无从下手……」
萧墨渊揉了揉眉心,语气中透出几分烦躁:「叫你打听他女儿喜欢些什么,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你在官场,是人品太差,所以无人肯理你,还是脑子不灵光?你说我要你何用?」
他语气虽冷,却并未真动怒,更多的是一种失望与无奈。
程文泽吞了口水,额上汗珠直落,腿脚发软,支吾半晌,竟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萧墨渊望着他,眼神微沉,低声道:「一个二个都做不了事。若不是看在你侄子程晏还算能干,你这官职,早就换人了。」
程文泽闻言,脸色更白,连忙跪地叩首:「多谢殿下恩典!小人定当竭力,不敢有半分懈怠!」
萧墨渊未再言语,只轻轻抬手,示意他退下。
程文泽如蒙大赦,连连应声,退至门外,脚步踉跄,几乎跌倒。
雅间重归寂静,萧墨渊望着茶盏,神色未变,却轻轻叹了口气。
他并非真要为难程文泽,只是心中有事,急于推进,偏偏身边之人多是庸碌之辈,叫人心烦。
他低声自语:「云修远……你女儿到底喜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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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之中,程晏已入内。
他身着素衣,手持书卷,眉眼温和,气质文雅,与平日冷静沉稳判若两人。
他在书院中行走,偶尔与弟子交谈,语气谦和,毫无半分异样。
然而,他的目光时不时扫向某处——书院后院,老者所居之地。
他知萧清和曾至此,亦知老者乃萧清和心腹,若要查探五殿下之动向,此处便是关键。只是……亦不能贸然进书院后院,不然会惹人怀疑。
思索了一下,程晏在讲堂外停下,碰巧见几名弟子正闲谈,便上前一步,语气温和:「诸位兄台,近日可曾见过一位公子来过书院?他身着青衣,眉目清俊,神情冷淡,举止极为端方,似非寻常人氏。」
众人闻言,互望一眼,皆摇头。
「未曾留意。」
「书院常有外客听讲,来去匆匆,我等没有多看。」
「若真有此人,或许只是来听书,未与人交谈,故无人知其来历。」
程晏眉头微蹙,正欲离去,忽听人群中一名年轻弟子低声道:「我……我倒是早些日子见过一位与公子所述相似之人。」
众人一愣,齐齐望向他。
程晏转身,目光落在那弟子身上,语气不疾不徐:「你见过?可记得他来作什?」
弟子略显紧张,回道:「约莫半个月前,那公子身穿青衣,神情冷静,眉眼极清,与旁人不同。他只带了一位女子同行,二人在讲堂后排听书,未与人交谈。」
程晏眼神微动:「敢问那女子容貌如何?」
弟子思索片刻,低声道:「她穿素色衣裙,眉眼精致,神情淡然,似是大家闺秀……但眼神极静,不像寻常女子。」
程晏听罢,心中一动,唇角微微勾起。
他了然一笑,拱手道:「多谢。」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程晏心中对书院弟子所说的女子有定论后,不禁快步而行,直往茶馆而去。
茶馆之中,萧墨渊正品茶,见程晏入内,抬眼一望,未语先笑:「查到了?」
程晏拱手而坐,语气平稳:「约莫半月前,有书院弟子见过五殿下。五殿下未与人交谈,只在讲堂后排听书,同行者是一名女子。」
萧墨渊眉眼微动:「女子?」
程晏点头:「弟子形容她素衣淡妆,眉眼精致,神情静然,眼神极静。属下听罢,心中已有定论——应是云昭璃——云姑娘。」
萧墨渊闻言,轻轻一笑,语气中透出几分赞赏:「你果然细心。」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微垂,似在思索。
片刻后,他抬眼望向程晏,语气淡然:「你觉得,五弟方才眉宇微蹙,会否与云昭璃有关?」
程晏略一沉吟,随即点头:「属下以为,八九不离十。」
萧墨渊唇角微勾,笑意更深:「事情变得有趣了。云昭璃……居然也与五弟有关系。」
程晏思索片刻,缓缓开口:「属下记得,当日宫中夜宴,云姑娘与五殿下一同合奏,配合极好。想来,当时便已认识。」
萧墨渊点了点头,举盏饮茶,语气轻淡:「难怪当日太后安排她与我同座时,她如坐针毡。想必是早已傍上了五弟,自然不会对与皇子同席感到高兴。」
程晏闻言,目光微动,望了萧墨渊一眼,心中暗忖:云昭璃如坐针毡,恐怕并非因为五殿下,而是因为三殿下名声太差罢了。但他未敢明言,只是淡淡地道:「听闻女子多喜温文儒雅之公子。」
萧墨渊挑眉,语气微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晏拱手低头,语气恭敬:「并非说殿下不好。但五殿下长相无害,气质清冷,又出名体弱,女子见之,往往生出怜惜之心。殿下以武功高强闻名,气场凌厉,女子便自然不敢高攀。」
萧墨渊望着他,眼神微闪:「你是要我装柔弱?」
程晏微笑:「未必需柔弱,但至少外表看来无害些。譬如衣着,殿下素来喜墨色,气势太盛。若欲接近云姑娘,不妨学五殿下那般,改穿素衣,气质清淡些。」
他说着,目光落在萧墨渊身上的墨色长袍,语气不疾不徐:「殿下若换上一身素白,再收敛些锋芒,或许更易亲近。」
萧墨渊闻言,低头望了望自己衣袖,唇角微微一勾,语气中透出几分不屑:「我堂堂皇子,竟要靠改衣服来接近一女子?真是可笑。」
程晏低声道:「若女子心中已有偏好,便需因势利导。殿下若真有意,这不过是小事。」
萧墨渊冷哼一声,轻轻一笑,语气仍带着不屑:「你倒是说得轻巧。」
他抬眼望向窗外,竹影摇曳,月色如水,神色微沉,语气却故作淡然:「不过……若她真是关键一子,我倒也不介意落得柔和些。太后既有意撮合,我也不好拂了她老人家的面子。」
程晏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心中暗道:果然口硬心软,明明自己也不介意配合云姑娘的喜好,偏要扯上太后来掩饰。这般性子,若真要追女子,怕是要绕不少弯路。
他面上仍恭敬如常,拱手道:「殿下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萧墨渊斜睨他一眼,语气冷淡:「少拍马屁。」
程晏低头一笑:「属下不敢。」
萧墨渊轻哼一声,却未再言语,只是端起茶盏,慢慢饮了一口,眼底似有思绪翻涌。在饮尽盏中清茶后,他将茶盏轻轻放回几上,指尖微顿,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抬眼望向程晏,语气淡然,却透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起身。」
程晏一愣,随即起身拱手:「殿下有何吩咐?」
萧墨渊缓缓起身,衣袍微动,神情淡然,语气却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可还记得五弟平日所穿衣料?」
程晏微怔,旋即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五殿下素喜细绢与轻纱,多为素色,偶有绣纹,但极为低调。」
萧墨渊点头,语气不疾不徐:「陪我去一趟织坊,我要订制几套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