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林菲一顿，回头道：“老板，你活不活是你的事，但是你不能拉着我跟我的男团一起死。”

    “……”

    “还是让子弹飞一会。”她抛下这句，握住门把手，向下一拧，打开包厢的门瞬间，久违的感受到脱离囚困的自由。

    一夜过后。

    晚会继续。

    与第一天新人跟投资方见面不同，这天是资深艺人专场。

    投资人跟那些有阅历的艺人，交情有深有浅。

    有些艺人，已不再参加前台的表演，自己做公司，签下一些实力过硬的艺人，或是十八线小透明。打包拍网剧，拍网络综艺。

    走廊里，灯光幽黯，每一个包间门开合间，出入着各种男男女女，这里是娱乐圈的背面，带着梦想的少男少女们敲开的不一定未来之门。

    路过一间包间时，门半掩，前面有人过来，她侧身让对方先过，人影交错，她余光看到徐兰清坐在一个老男人的大腿上，对方的手在她的大腿上抚摸。

    徐兰清也看到了她，眼中闪着深不见底的阴郁，戴林菲的喉咙一紧，当年喝下“问题”水，刺痛感一下子像海水般包围着她，她觉得无法呼吸，脸涨的青紫，脖筋一突一突，就要溺毙。

    “不行了，我要出去。”戴林菲喃喃自语的快步往大门走。

    “砰！”一声，与来人撞个满怀。

    对方躬下身体，捂着胸，十分难受的闷哼。

    “对不起。对不……”戴林菲伸手扶住对方，眼眸缩紧。

    “顾静？！”

    那人抬头，也看到了她。

    两人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

    顾静应该回公司才对。

    为什么还在这？

    顾静喘了口气，声音微微的，“菲，菲姐。”

    “你……”戴林菲声音拖长，她伸出的手快速的收回，像是摸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顾静怔怔看着她摸过的臂，身体歪向墙面，跟戴林菲拉开距离。

    他白色衬衣上的吻痕，露出的脖梗上青紫，还有眼底的幽怨，让他自惭形秽。

    戴林菲视线跃过他的发顶，看着天花板上的射灯，努力让自己不解鄙夷甚至还带着点难过的情绪，错过他的眼睛。

    顾静眼神散乱的四处游移，他先是觉得有人在用力的打他的脸，但不痛。

    后来，听到戴林菲一声微不可见的叹息后，他苦苦坚持的假面，分崩离析。

    眼前白雾，盘踞成一行透明液体，不堪重负滑落在腮边。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散出异样的味道。

    戴林菲嗅到一股熟悉的——苦涩。

    一个年轻的身体，被香烟酒气食物的气味，被台灯舞台尖叫的声音，被名利排场恭维的虚假，诱进了娱乐圈这个熔炉里，烧炼成了一缕扭曲的灵魂。

    “我没事。”顾静费力的站直了身体。

    “唉，原来你在这，让我好找。”人未到，声先闻。

    高跟鞋踩出韵律的人，只有她一个。

    易姐春风满面的飘过来，一手拉起顾静。她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另一只手挽着戴林菲，不由分说往最里面的包间走去。

    戴林菲推辞着，易姐眼波滑过她的脸，不急不缓的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给你那张相片？”

    戴林菲的身体被这句话点了穴般，听话的跟着她的步伐向前走去。

    包间。

    墨绿色的窗帘拖在地上，一席金色及地挂脖裙的短发女子，正在站在阳台上。

    三个来衣装齐整MG的高层一字排开站在一侧。

    法务、财务、人事三司全齐。

    与之相对的三米长桌上摆了三大个蓝色文件夹，里的纸张厚度撑开着，像是三只张着嘴的变色龙，匍匐在黑色深潭里。

    长桌的另一边坐着，摆弄着手机的卷发中年女人，手边夹着一支烟。

    短发女肃然看着门口的方向，神色阴沉骄傲，下巴上扬的扫到戴林菲出现，眼底有才有了一丝动容，仿佛等待了许久。

    卷发女点了点手中烟管，只悠然看着盯着手机屏，全然没有发现包间里多了一个人。

    短发女手里握着一沓相片，慢慢踱步进来。她面色淡漠，斜着俯视着坐着的女人，高低相对间，直迫得对方放下烟，抬起头。

    戴林菲一见相片握在那位手上，心中暗猜了一圈。

    能把MG三个高层叫齐，又让易姐这么恭敬站在一边，大气不出像仆人一样站着不敢坐的人。

    大人物。

    而且位置高于汪直的大人物。

    麦小姐。

    传闻久居国外，十年不现身的董事长。

    她进MG时，这位董事长早已退居幕后多年，今晚见到真容，的确称得上姿色平平。

    要不是衣服衬着，跟平常的女人没有什么两样。

    戴林菲侧目看易姐。

    等她介绍确认她的猜测。

    易姐扬声：“这位是MG公司的董事长，麦小姐。”

    戴林菲马上一副如梦初醒状：“董事长好。我是戴林菲。”

    麦小姐背对阳台，风吹起她的裙角，像极起飞的金翅鸟，“让你来是为了谈一些私事，我想你也知道了吧。这些小事你看着办，不懂的问易姐。”

    戴林菲没有接话，安静的站着，麦小姐手一扬，顾静悄然接过，递过来。

    他是何时搭上麦小姐这条线的？

    在泰国吗？

    那次他去‘服务’的人有她？

    心下了然，戴林菲才懂了走廊里顾静为何那样有苦说不出。

    转了一圈后，他错过了最大的BOSS, 如果当时不离开小鱼，说不定能在MG做出一番事业。至少比现在要强。

    戴林菲敛起心神，低头翻了翻相片，不出所料全是徐兰清跟那些大佬的。之前在后台的相片只是洒洒水。现在这些足以毁掉她的星途。

    事情严重，戴林菲开门见山道：“需要我怎么做，麦小姐。”

    麦小姐理一下鬓发，缓步走到桌前。随手翻开一个文件夹，只拿了一页，轻轻一掷，带着陈旧墨味的白纸黑字，滑到桌边。

    戴林菲按住快要飘出桌沿的纸，一目十行：“合同？长约十五年。”

    看到最后一行，目光一顿，侧目看向坐在那一副不关我事的卷发女人，蹙眉道：“去香港发展，不能在这边参加任何活动。”

    这种限制在某个地区活动的条款，一般是用来对付重大污点的艺人。

    这些年，管得更加严格，做为偶像艺人演员，如若犯下刑事问题，或是道德上有重大的黑料，即刻失去最大的市场。等同于从此与顶流无关，再也难翻红。

    他们只能去小地方发展，小范围的接些工作，如果照做，能有口饭吃。

    卷发女轻蔑地瞥了戴林菲一眼：“你管得真宽。我徐芳出道时，你还没有生。”

    麦小姐叩了叩桌面，“戴林菲，你只管谈，她没有资格反对。”

    戴林菲抚了抚眼下的合同，逐字看过后：“徐小姐，这份合同对徐兰清算是公道的。她这次的电影，本是香港那边投资的，拍的也是文艺片。冲奖后，她想拍戏是能接到活的。只要不太挑，她可以朝演员的方向发展。现在女团和男团里出挑的都去拍剧。能像徐兰清这样，拍电影很有前景。”

    戴林菲缓和的语气：“相片的事，我们MG公司可以压下所有负面的新闻，她冲奖不受影响。只是去了香港后，别让人再拍到。找个可靠的经纪人跟着，对她负责。”

    合同上并没有这一条，戴林菲自己做主加上的，麦小姐双手抱，往后一靠，半睁眼：“戴林菲不必给她这些口头承诺。”

    戴林菲为难的看着徐芳：“如果你觉得需要，我可以把口头承诺，写进合同里，汪直那边我会去跟上面交待。”说到这里，她又顿了几秒，见徐芳脸色已变暗，又补了些话，“要是汪直跟你私下有什么承诺，也可转为合同形式，这样你放心，麦小姐也放心。”

    徐芳听到汪直的名字出现，眼睛里的怨与爱互相交替出现，目光如淬了血的针尖，“承诺？汪直那张破嘴，说了二十年的事，没有一件办成的。要他有用的话，我今天不用坐在这受你们欺负。”

    麦小姐全程保持着原配的风度，直到“欺负”这个字吐出时，她半闭的眼，缓慢上掀，目光里的优雅缓缓隐灭，凝聚眼底的一束寒光直直刺向易姐。

    “易明月！”

    麦小姐手指尖划过相片，扔向易姐，眼中似乎在用最狠的字眼骂她。

    十几年来，没有人敢直呼易姐的名字，连汪直也是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小易，或是易姐。

    她嘴角抽搐，脖子抻着，双肩向内紧缩，弯着身体，像极不敢看主人的狗，怕对视引来更大的惩罚。

    只是一瞬间，麦小姐眼中的狠厉之色隐去，转换自如的切换成知性自持的优雅。

    她略一顿，扬眼直接看向戴林菲，目色仿佛警告她，接下来如果不按她的意思处置徐兰清的事，她眼神里的意寒气将如剑直透过戴林菲的眼睛，插入她的脑内。

    戴林菲屏气不言，心咚咚跳。

    麦小姐每个细微表情都被她看在眼里，凌厉的眼刀刮过汪直时，像是在说今天被一个过气三流小明星挑衅，皆是拜他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