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桉被他的模样逗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却因为有伤在身不敢笑得幅度太大,于是憋得难受,身体跟着一颤一颤的抖动。
沈榀呆愣在原地,望着她眉眼弯弯也不像生气的样子,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但是却又担心她再次牵动伤口,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记着这笔帐,等我伤好了,我一定会看个够,摸个够,然后把你锁在一个小房间里,让你叫破喉咙也没法反抗。”
她说的虚张声势,殊不知沈榀的眼中没有害怕,只有期待。
“对了,这是哪儿啊?来的路上我好像看见嘉铜巷的路牌了?我们现在在北边?”
沈榀缓缓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然后将她的手拉回进掌心,点了点头。
“这是我原来住的地方,放心,他们找不到这里,你先安心养伤,我昨天晚上跟喻队联系过了,等你伤好一点我们再回HT。”
在沈榀说话的同时,林鹿桉环顾着周围,简单的家具跟一些生活必需品一览无遗,没有其他任何的装饰家具,就像是一个临时的起居地方,整个房间满是孤寂的空旷。
原来那十四年他自己一个人是这么过来的。
林鹿桉心中不由得爬上一丝心疼,不敢想每个夜晚他一个人对着寂寥的夜是如何度过的。
这么想着,她缓缓摸上沈榀的脸颊,眼里的柔和与心疼几乎溢出。
沈榀顺从的蹭着她的手心,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好看的面容上尽是满足。
清晨的暖阳将两人笼罩,镀上一层虚无的金边,四周静谧的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所以之前你半夜一个人偷偷离开HT也是来这儿取Gray Dunn给你留的实验药剂吗?”
林鹿桉的声音轻缓,对上沈榀怔愣的目光,她疑惑的看着他的手掌渐渐松开了自己的手,紧贴着她手心的脸颊缓缓抽离她的掌心。
四目相对,林鹿桉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下意识的将Gray Dunn的名字脱口而出。
她懊恼的咬了咬牙,抬眸看见沈榀清冷的目光,她不由得一愣。
从那两次出手之后,她没再在他的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神情,那冰冷的好似在看着一个陌生人的目光不经让她慌乱无措。
“我不是想要调查你,只是......”
林鹿桉一时语塞,她要怎么告诉他,她在怀疑那个救他将他一手养大的师傅,那个在十四年孤寂的光阴中唯一在他身边的人。
但Gray Dunn的可疑不仅限于他的身份,他的身上矛盾点跟可疑点太多。
RE教授最器重的学生放走了当时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实验品,私下却一直在用他为自己试药,如果是为了解救那些身处挣扎边缘的O,他却又能够在十四年前将庄铃月的父母杀害,这一切都太矛盾。
但是这次查到的资料却也并没有查到什么可疑的地方,她没有办法将一个没有完整证据的猜测去告诉他。
没有实证的怀疑只会将沈榀推得更远。
“......只是,你说相信我其实都是在骗我。”
沈榀接过他的话,眼里的哀戚控诉悲伤聚集,几乎将他淹没。
“不是!”
林鹿桉连忙否认,激动的情绪牵动了后背的伤口,她不由的紧抿惨白的双唇,因极力忍着后背的疼痛而垂下的头让对面的人看不清神色,误以为这是她找不出合理理由下的默认。
沈榀亮起的眼眸随着她的沉默逐渐暗淡。
他自我嘲讽般轻笑一声,气息从鼻尖传出,站起身后退一步,口吻中透露着悲愤,眸光中却满是被揉碎的爱意。
即使我知道你在欺骗我,我依然忍不住爱你。
他一边怨恨这样无能的自己,又一边依旧期望着她的爱,即使是用另一个谎言来圆。
“你们派人监视我,所以才知道我之前偷偷离开过HT,在出发去玛基里斯的时候也因为这个对我产生了防备,又因为对我的不信任,又开始调查起我身边的人,尽管我跟你说过等我说服了师傅后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也从来没有信过?”
沈榀回忆着之前的所有,将事情串联起来,好像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他看着林鹿桉,说的字字泣血,忿懑的控诉。
林鹿桉紧攥着床单,额角渗出冷汗,忍过那一阵痛后,她才有力气仰起头,对上沈榀隐约含泪的目光,她一阵头痛,感觉背后的伤口更疼了。
“发现你离开HT是因为有支援队的人在巡查的时候在嘉铜巷看见了你,然后报告给了队长,HT没有派人监视。”
伤口影影约约的疼痛让她体力逐渐下降,她轻呼一口气,缓了下,然后继续轻声开口说道。
“擅自调查你师傅确实是我的不对,我们信任你,是因为我们接触过你,了解你,但是我们不能去毫无理由的相信一个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你信任他,是因为他救过你,将你养大,我们不了解他,更何况他还是你师傅,我们更要保持一份警惕,在这末世,走错一步,死的都不止你我两个。”
虽然林鹿桉的声音依旧虚弱,语速缓慢,但输出的语气却是坚毅不容置喙的。
说完,她轻喘着气,额角的冷汗划过她的发丝,滴落在了深色的床单上,氤氲开一滴又一滴的水晕。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安静的仿佛只剩下林鹿桉一人。
她掀了掀已经有些沉重的眼皮,抬头看去,只见沈榀踌躇着缓缓向她走来,神情委屈又无助,撇着的嘴能挂一个油壶。
他眼睛盯着地面,迟迟没有说话。
体力仿佛已经到了极限,林鹿桉缓缓闭上眼睛,一阵天旋地转,她在不知不觉中沉睡了过去。
算了,爱谁谁吧,累了。
*
等她再次醒来时,日落的橘黄色光晕洒进室内,半开的百叶窗将它们割裂成一块块,最终斑驳的落在地上。
昏暗的房间内仅靠着透进来的些许光亮照明,四周万籁俱寂。
“沈榀?沈榀?”
林鹿桉尝试着叫了几声,回应的却只有卫生间水龙头“嘀嗒”的水声。
她心里一紧,缓缓垂下眼眸,遮掩了眼底流露出的失落,随即在心里将沈榀咒骂了八百遍。
居然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伤员独自仍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喊一声方圆八百里回音都带环绕的地方,生气躲她居然连自己的房子都不要了,分手都不面对面说一声,不是个男人!
好歹先把她送回去啊,会不会她死在这儿风干了都没人知道啊?
林鹿桉越想越气,恶狠狠的瞪着天花板。
可能实在怕死在这儿没人收尸,于是林鹿桉强撑着另一边没有受伤的胳膊缓慢的挪动着,慢慢的,慢慢的,一寸一寸仅靠着一只胳膊跟屁股,将自己慢慢抬起,最后成功的靠坐了起来。
那画面又励志又心酸。
她靠在床头粗喘着气,流淌而下的汗水都是她咒骂沈榀的最好印证。
等终于恢复了一点体力后,她靠着她5.0的视力将整个房子扫视了一圈。
“耳机呢?这狗男人不会自己走了还把耳机拿走了吧?!”
没有耳机她就联系不到HT,离死更进一步,狗男人!
她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响,不死心的又扫视了几圈,肉眼可见的地方依旧没有耳机的身影。
正当她挫败之时,余光不经意瞥见近在咫尺的床头柜,心中一动,然后抱着侥幸的心理,微微侧身,伸手缓缓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眼前满目的粉色糖果包装纸不由得让她一愣。
依稀想起在HT的幽闭室内还有在玛基里斯的地下城,从沈榀宽大的掌心中递过来的软糖,一时间林鹿桉的鼻尖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涩,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蒙上一层水雾。
她伸手从抽屉中拿出一颗草莓软糖,撕开包装,送进嘴中。
酸甜的味道一下在干涩的口腔中蔓延开,咬开外面的一层Q弹,里面立马流出一层甜甜的草莓夹心。
林鹿桉看着眼前满抽梯的草莓软糖,不由的腹诽,至少目前饿不死了。
正当她思索着这抽屉里的糖能让她撑几天的时候,门外响起几声短促的“嘀”声,随着轻微的机械移动声音,宽大的金属门向两边缓缓移动。
林鹿桉随着声音看去,视线瞥见床头柜上的台灯,她连忙拔下插头攥紧在手中,满眼警惕的看着门口方向。
与此同时内心隐约升腾起一股期待。
因为墙壁遮挡的原因,林鹿桉不见其人,房间内先响起沉重的脚步声,随着声音渐进,斜侧方的落日余晖直照在来人的身上,在他的脚下投射出一道阴影。
林鹿桉视线缓缓下移,不远处纤瘦的黑色阴影逐渐露出大半。
见状她的眼神一凛,一手撑着床面,另一只手将手里的台灯攥的更加的紧,全身的肌肉紧绷。
她确信,这个身影不是沈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