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止不再问我们去哪儿，他跟着时司司走而走，随她停而停。他们就这样漫不经心地溜达到了一处湖泊旁。

    关于这个湖泊，K大还有个传言，因其形状从空中看像是一个爱心型，不知从何时传出，只要有情侣在这里进行表白活动，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没有人具体统计过这个成功率是否准确，但每年仍有不少人信奉着这个传说，在湖水旁，就着夜色，对心上人说出自己的心意。若成功，这个传说的可靠度则大大增加，若被拒绝，表白者自动把自己列入了那倒霉的“百分之十”。

    时司司把这当成趣闻讲给陈止听，可陈止的重点却不在这儿：“上学时，有人把你约到过这里吗？”

    时司司：“……”

    她一时语塞，随口应道：“忘记了。”

    彼时，他们坐在了湖边的一处长椅上，微风吹过，岸上的柳树为他们遮去了头顶的骄阳，阳光洒在湖面，波光粼粼，像一条流动的银河。

    陈止却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话题，他促狭地眨了下眼，说：“忘记了？那意思是很多喽？”

    “哪儿有。”时司司飞快地瞪了陈止一眼，陈止轻笑一声，到不是心里吃醋什么的——刚从郭老师的口中已经得知，时司司上学时并没这方面的心思。他就像幼稚的小学男生，费劲心思的想捉弄一下她。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陈止说：“我只是很遗憾，没有参与到你的大学生活中。”

    遗憾吗？时司司迷茫地回想了一下，而后低声道：“没什么遗憾的。”她平缓的用一句话概括出自己的大学生涯：“我的学生生活很枯燥的，整日都在学校和兼职中打转，所以，没精力在别的方面投入什么心思了。”

    意识到她在变相解释，陈止弯了弯嘴角，伸手揽过时司司的肩膀，让她离自己更近一些。

    “原来你在上大学时还在做兼职吗？”

    “是的。”时司司说：“大一大二的时候去做家教，到了大三，郭老师找我谈话，让我把精力着重放在学习上。她推荐我参加过一些服装设计比赛，拿到过一些小奖金，偶尔私下会介绍点小活儿给我，比家教的工资高，我就不再去了。”

    “当时很缺钱吗？”

    “谈不上缺钱，只是不想张嘴往家里要。”时司司道：“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家庭，所以……”

    陈止抚了抚时司司的发尾，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他想，他得已窥见的那些年，时司司的生活中同样布满碎石子和荆棘，可这个柔弱的女孩只身一人挺了过来。

    爱一个人，原来真的会心疼她的所有。陈止心里涌起一股激荡，这个冲动让他快速地偏过头，在时司司的额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带着怜惜地说：“如果那时我们在一起，也许能相互扶持着，让彼此走得更容易一些。”

    “……可能吧。”时司司小声回道。

    陈止趁机问道：“那今天呢？你又是因为什么而不开心？”

    时司司一时愣怔，她仰起头，有些不知所措。

    “别这样看着我。”陈止无奈地笑笑：“你心底的想法在你的脸上一览无遗。”

    时司司坐正身体，她定定地看着那抹流动的银河，良久，开口：“这几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到底适不适合这份工作。”

    “为什么这么说。”

    “我慢慢觉得在工作上，自己开始有些束手束脚。服装行业本来就是市场和消费者选择的结果，我怕我的设计不符合大众审美，又不想落入俗套，时间一久，设计出来的衣服不仅我不满意，公司也不满意。总得来说就是既想又想，既要又要吧。”时司司说。

    陈止说：“一旦遇到瓶颈期，是会开始怀疑自己的。”

    时司司问：“你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当然。”陈止坦然：“我没跨过去，所以我放弃了当歌手。”

    时司司喃喃：“那不是你的错……”

    陈止说：“不，司司，如果是十八岁的我，会告诉你，假如放弃让自己来得轻松，那放弃就好。可现在的我无数次回想过去，懊恼和埋怨总会充斥在我的脑海中，如果当时我再坚持一下……”

    陈止不再说话，时司司担忧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黑宝石一样，易碎又珍贵。陈止不禁碰了碰她的眉眼，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事？”

    “我很嫉妒彭戍。”陈止贴近时司司的脸颊，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我嫉妒他穿着你设计的礼服，被全世界的人称赞夸耀，我多希望穿着那件衣服的人是我。”

    陈止说话时的呼吸穿过时司司的颈侧，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连带着她的心都在颤抖。

    “陈止……”

    陈止叹了口气，移开身子，眼睛看向湖面：“司司，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可是，你也不想真的放弃的对吧，要不然你是不会再回到k大来的。”

    “你不知道，虽然你说你的大学生涯很枯燥，可你在讲述它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

    柳树枝叶轻轻拂动，时司司闭上双眼。

    一开始，她是绷紧着一根弦，那个时候陈止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明星，她努力让自己能够跟上陈止的脚步，于是她埋头苦学；后来，时司司发现，她所学习的每一个知识，用心设计出来的每一件衣服，都能给她带来巨大的成就感。

    时司司想，我已经忘了，原来最初的成功的感觉是这么纯粹。

    她睁眼，猝不及防地掉入陈止的双眸中，这次时司司没有闪躲。

    “谢谢你。”

    “谢我什么？”陈止问道。

    时司司说：“我好像有点模糊的头绪了，虽然剩下的烦恼依然很多，像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可最初的那根线头已经被我找出来，我会慢慢梳理的。”

    “那就好。”陈止忽然狡黠一笑：“我刚在想一个问题。”

    时司司疑惑地看着他。

    “你们学校不是传说在这个湖边进行表白，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可向时小姐表白的成功率难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陈止收起玩笑表情，郑重地对着时司司说道：“来得匆忙，没有花，没有礼物，不知如何表示我此刻心情。尽管如此，司司，我想做你生命中那幸运的百分之零点一。”

    时司司的眼前开始一片模糊，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她尽力睁大眼睛，想把此时的陈止刻在她的心中。

    她在心里默默回应道，陈止，你一直都是那个意外的百分之零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