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

    晨光熹微,透过朦胧的窗纸打在顾家一处不起眼的房间内。

    床榻上的人双目紧闭,眉头拧皱,额角渗出不少冷汗。

    右耳涌入大片哀嚎声,剧烈的钝痛不断从头顶传来。有杀戮,有火光,有嚎叫,瞬身血液似被燃烧,如千万只蚂蚁啃食在他身上。

    顾云深猛地睁开眼。

    又是这个梦。

    他用力撑起身,从枕边摸索半晌,掏出一个陈旧的布包。

    长针穿透皮肤,刺进血脉,鲜红腥热的血滴缓缓从腕间渗出。

    大脑逐渐恢复清醒,腕上点点红色,逐渐与梦中火光重合。

    尖锐的疼痛感竟叫他隐约生出些愉悦。

    不一会儿,银针由白变黑,他用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手臂,随意丢到一旁。

    观南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顾云深施针这一幕。

    少年一双浸着寒意的双眸布满血色,冷白的手臂上布满针孔。

    观南习以为常,收回视线低声道:“公子,侯爷明日约了林家二小姐到城南的苍梧山踏青,我们可要行动?”

    顾云深面不改色地换衣,问道:“苍梧山?”

    “苍梧山风景秀丽,但地势险峻,不少人失足坠崖,尸骨无存。”说罢,观南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神色,斟酌了下用词,道:“彼时,侯爷身边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胜算九成。”

    顾云深没有回答,视线落到窗外的桃花树上。

    观南顺着他的动作探去,余光注意到桌上有一条淡粉色的碎布,血迹斑驳,焦灼道:“公子昨日可是受了伤?”

    “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罢了。”顾云深收回视线:“明日我去苍梧山,你去打听药郎的下落。”

    他盯着不远处,那截从喻闻雪裙摆撕下来的布条,若有所思。

    “问他,有没有一种药,可以短时间内令病入膏肓之人恢复如初。”

    *

    喻闻雪一觉睡到了天亮。

    本以为换了个新环境会失眠多梦,没想到这一夜睡得十分舒服,完全没有任何不适之处。

    唯一不习惯的就是这个枕头,眼下时兴玉枕,里面灌了不少药材香草,好闻是好闻,就是太硬了。

    丫鬟紫云端着水盆进来,一盆水足足洒了半盆出去。见她醒了,忙收起不耐烦的表情,道:“表姑娘终于醒了,再晚些可要用晚膳了。”

    喻闻雪听出她的阴阳怪气,尴尬地摸摸头发:“你说,我现在去给老夫人请安,会不会不太好?”

    紫云撇撇嘴道:“老夫人说您身子不好,不必去请安。”

    喻闻雪点点头,抱着枕头,打了个哈欠。

    紫云:“隔壁的陈姑娘绣了半月的香囊赠予侯爷,而您来了两日,第一日晕船昏迷不醒,第二日跑出去一整日不见人影。老夫人刚刚派身边的胡妈妈给您送了不少安神香,就算不去请安,您好歹也该去感谢一下……”

    不是睡觉就是乱跑,跟着她何时能出头?

    起初见到这个主子的时候,她还是很高兴的。

    侯府的表姑娘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个个长得水灵婀娜,而这位新来的姑娘更是个中翘楚,不施粉黛也能艳压群芳,将其他人都比了下去,奈何是个不争不抢又呆板的性子……

    听到香囊二字,喻闻雪打哈欠的动作一顿。

    她记得这段剧情,某位表姑娘绣了个精致的香囊送给顾容廷,顾容廷本想拒绝,奈何嘴笨说不出拒绝的话,又听闻这香囊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勉为其难收下了。

    不仅收下,还挂在身上,惹得林清婉回家哭了整整三日……

    顾容廷也不傻,前去解释,结果作死一般说出那句经典台词:“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只是我的表妹……”

    林清婉更气了。

    不成!

    “他收下那个香囊了?”喻闻雪立马从床上弹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紫云见她终于开窍了,略感欣慰:“不仅收下,还带在身上呢,姑娘也琢磨着做点什么?”

    这个大蠢货!

    喻闻雪简单洗漱一番,连饭都未吃就出了门。

    但顾容廷一早就出门上朝去了,她现在碰不到人影。

    这该如何是好?

    纠结不过一瞬,喻闻雪就做出决定——

    做一个偷偷摸摸的小老鼠,混进顾容廷的院子,偷走香囊。

    顾容廷所住的院子在侯府正南方,而表姑娘们的院子在正北方,一来一回要花费不少时间。

    听闻先夫人,也就是顾容廷的生母年轻时喜欢侍弄花草,因而侯府不少地方都种满了鲜花。

    至于顾云深的母亲,原书里并没有提,只记载他6岁前跟母亲一起生活在别苑,母亲去世后被接回侯府,后又被送到了山里。

    当喻闻雪第三次经过这个破落小院时,发现自己迷路了。

    入目是衰败不堪的院墙,院子里杂草丛生,比墙头都高,看样子许久无人居住。

    唯独靠在墙根那颗桃花树,鲜艳夺目,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姑娘是要去寻侯爷还是老夫人?”

    喻闻雪回头,一个衣着朴素却镶着金牙的中年男人正笑眯眯地盯着她。

    “老奴是这府里的管事,姑娘叫我钱三就好。

    “钱叔。”喻闻雪问:“您知道老夫人的院子在何处吗?”

    钱三对她的称呼有些意外,愣了一下,继而道:“您若是想去给老夫人请安,应该往西北边走。不过……”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侯爷的院子,就在这个院子后面。”

    钱三是府里的老人,自老侯爷在世时就一直跟着他,自认为阅人无数。

    他第一眼就觉得这姑娘眼神澄澈,浑身气质干净,样貌又出挑,将来前途必定无可限量。

    若是时不时给予一些方便,假以时日这位表姑娘出人头地,也可认他一个好。

    “侯爷明日约了林家姑娘去苍梧山,姑娘若想找他,最好今晚……”

    “苍梧山?”喻闻雪问道。

    那岂不是戴着香囊去见林清婉,主动送人头!

    钱三一副“我懂”的表情,眼睛眯成一条缝:“不过姑娘也并非全然没有机会,只是……”他手指捻了捻,做出一个要钱的动作。

    喻闻雪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某种暗示。

    她不能做的太明显。

    在钱三期待的目光下,她做出一副坚决的表情:“放心吧,我明日绝对不会去打扰你们侯爷的。”

    她拍拍胸口:“说到做到!”

    才怪!

    钱三:“......”

    他说的貌似不是这个意思吧?

    见喻闻雪一直盯着那颗桃花树,他好心提点:“姑娘初来乍到,许多规矩不太懂,这个院子,寻常人可是碰不得的。”

    “这院子里还有人住?”

    钱三正欲开口,“吱呀”一声,紧闭的铁门从里面打开,少年一身白衣锦袍,挺拔如松,宛若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顾云深眉头微蹙,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喻闻雪,一片淡粉的桃花瓣顺着他的肩头落下。

    明明皮相生得俊美无俦,脸色却有着近乎病态的苍白。

    喻闻雪先是一愣,随即收回视线。

    院子里杂草丛生,衰败不堪,连下人的住处都不如。

    她偷偷往里面瞟了几眼,纸糊的窗户透着窟窿,瓦片布满裂纹,若下一场大雨,基本就彻底碎了。

    为何同为老侯爷的孩子,兄弟二人却有云泥之别的待遇?

    耳边传来几声鸟啼,喻闻雪想得出神,全然没听到钱三跟顾云深说了些什么。

    忽而一阵冷风拂过她的脸颊,她顿时清醒几分,方才的钱三也早已不见踪影。

    再抬眼,对上顾云深晦暗不明的眼神,

    “你方才,在看我?”

    喻闻雪眼皮一跳,指着他身后的桃花树道:“我在看树,你院子里的桃花树真漂亮。”

    她故作惋惜道:“可惜,春日的桃花用来酿酒最为适宜,摘了这新鲜的花,就无法观赏这美景了。”

    顾云深微不可察地与她拉开距离,那股令人舒心的香甜气息再次扑面而来,连梦魇导致的头痛都减轻了几分。

    他低声笑了下:“你说的没错,有些东西就是活着的时候取了才有趣。”

    ……

    又是这个熟悉的笑容。

    上次他说割掉她的嘴巴也是这个笑。

    喻闻雪不是很想听他接下来的话,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道:“我想在附近转转,二公子可要一同去?”

    快拒绝我快拒绝我!

    顾云深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喻闻雪捂着脆弱的小心脏呼出一口气。

    还活着,嘿嘿!

    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止顾容廷带旁人所赠香囊出现在林清婉面前,至于旁的,她暂时不打算考虑。

    回到房间,她认真梳理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意味着,明日她得在林家马车赶到之前夺走顾容廷的香囊。

    不光如此,她还要想办法让他们增加一些亲密互动,这样才有实质性的进展。

    生活好累,雪雪心碎。

    房间内充斥着淡淡的香气,香炉里不知添加了何种药草,令人身心放松,很容易陷入困盹。

    喻闻雪趴在床上,绞尽脑汁想了半宿对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翌日,她起了个大早,赶在顾容廷出府后偷偷跟上他的马车。

    马车前脚刚走,顾云深策马奔向苍梧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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