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难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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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春雨，枝头泛起新绿，鸟儿扑朔着翅膀落在窗边，叽叽喳喳叫唤声划破囚困蒋听雪许久的梦境。
床头闹钟时针还未指向八，她翻身继续入睡，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光怪陆离的梦境画面。
困意消散，她坐起身揉了揉酸胀的眼眶，拿起手机关掉勿扰模式，一通电话跟着拨进来。
过去十几秒，按下接听。
“妈。”
“还没起来？”女人口吻带着命令，“今天上午十点的相亲别忘了。”
“画了一夜稿，能不能明天再去……”
周敏声音拔高，带着几分怒意，“不行！时间都约好了，必须今天去。”
“当初让你去当老师你非要画画，路是你自己选的，熬夜也是你自找的……”
“我会准时去。”蒋听雪平静打断。
“但如果对方还是和之前那些人一样无理，以后我不会再去相亲。”
“男方刚从省医院调回来，条件好，工作稳定，你把握住机会。”
周敏态度软和几分，“不是妈说你，你说你没有稳定的工作，长得也不算漂亮，别太挑剔了。人家相中你是你的福气，做全职太太，以后就不用太辛苦……”
“先挂了，我去刷牙洗脸。”
蒋听雪闭眼轻呼一口气。
拉开窗帘，阳光倾斜而入，轻抚肌肤带来丝丝暖意，鸟儿跃上枝头，叫声欢快悦耳，楼下孩童玩闹嬉笑，脸上洋溢着童真。
阳光温暖，春风和煦，光束中的微小颗粒轻轻舞动，充满生机，仿佛只有她头顶乌云，满身沉闷。
临近出发，周敏发来微信。
【穿我买的那条裙子，收拾好拍张照片给我。】
蒋听雪攥着手机，无视当作没看到，屏幕还未暗，周敏电话就打了过来。
柔和婉转的轻音乐，此刻却异常刺耳。
她将手机调至静音放在一旁，回房间拿出周敏前几天送来的裙子，新中式白色刺绣长裙。
这期间周敏电话微信来回轰炸。
【是不是没有穿？看到消息赶紧换上裙子。】
字里行间尽是命令。
裙子换好，她将低马尾改成半扎披发，换了支色号更浅的口红，装扮成周敏满意的样子。
见面地点在市中心一家咖啡厅，蒋听雪比约定时间早到五分钟。
按照周敏给的信息，她找到二楼窗边的23号桌。
一个黑色冲锋衣男人背对而坐，面前放着一杯咖啡。
“你好，请问是喻寒吗？”她走到旁边打招呼。
看街景的男人闻声转过头，“是我。”
“我是蒋听雪……”
“先坐吧。”喻寒抬手示意对面。
蒋听雪过去坐下。
喻寒问她：“喝点什么？”
“都行。”
看见喻寒招手示意的服务员小跑过来。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一杯美式。”他看了眼蒋听雪，又补充，“不加冰。”
“好的先生。”
喻寒端起咖啡，视线再次落在窗外。
蒋听雪坐直身体，望向喻寒，犹豫片刻后，开口打破安静，“喻先生，有什么要求吗？”
喻寒不紧不慢收回视线，放下咖啡，直言：“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四目相对，蒋听雪愣了一瞬，预想中的事没发生，她暗自松口气，“好的。”
“那我就不打扰了。”
“等一下。”喻寒叫住她。
“咖啡还没喝。”
蒋听雪望向门口，服务员已端着托盘过来。
她重新坐下。
“小姐，您的咖啡。”
“谢谢。”
“怎么过来的？”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蒋听雪一顿。
“打车来的。”
“今天风大。”
或许是不想冷场，也可能是出于好奇，喻寒话里带着疑问，“你不冷？”
蒋听雪微怔，继而垂眸，从进门到二楼，她注意到的客人都穿了外套，只有她穿着不符合今天这个温度的裙子，一路上来也接收到许多异样的目光。
其实她找了一件和裙子比较搭的风衣，出门前一分钟周敏发来微信，让她不要穿外套，会把裙子压皱。
“还好，车里吹不到风。”
看到她愈发绷直的肩线，喻寒低下头，“嗯。”
蒋听雪松开被她抓皱巴的裙摆，掩饰般端起咖啡，“你们医生平时很忙吧？”
“也还好。”
咖啡即将见底，蒋听雪点点头，放下杯子，“咖啡喝完了，我就先走了，单我们……”
喻寒截断，“我来买。”
“算我请的。”
“那谢谢了。”
蒋听雪没执意再提AA，道完谢先行离开。
不一会，喻寒接到电话回医院开会。
买完单，服务员又递来一个纸袋，“您的咖啡已经打包好。”
喻寒略显错愕，“我没让打包。”
“哦，这是跟你一起的那位小姐买给您的。”服务员指指袋子，“她还给您留了纸条。”
喻寒打量两眼，接过拿出纸条。
粉色便利贴，一行黑色字迹娟秀工整。
【谢谢你的咖啡…这是我请你的。】
回到家，蒋听雪换上睡衣补觉，刚躺下，唐思语打来电话，“干嘛呢？一会来我家吃火锅啊。”
“刚回来。”
“怎么感觉你情绪不高呢。”想到什么，唐思语急忙追问，“是不是周姨又逼你去相亲了？”
“嗯，刚见完面回来。”
“这次又是什么奇葩？”唐思语已见怪不怪。
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在蒋听雪脑海闪过，“应该不是。”
唐思语感到惊讶，“没说以后生几个孩子，辞去工作全身心在家带孩子伺候他爸妈这种话？”
“没有说。”
蒋听雪思绪不由飘远，耳边荡起一句话：
“今天风大，你不冷？”
不论是何种原因，除了唐思语，好像很久很久没有人关心她冷不冷了。
“看来这次遇到正常人了，你们聊的怎么样？”
蒋听雪坦白，“没聊，他说我们不合适。”
“啊？”唐思语震惊又惋惜，“他就直接说你们不合适？”
“直接拒绝总比上来就要结婚好。”
这是唯一有轻松感的一次相亲。
蒋听雪掀开被子起来，“不说了，我换衣服去你那。”
她和唐思语高中认识，彼此都见过对方不修边幅的一面，不需要刻意打扮，穿套家居服绑个低丸子头就出发了。
前脚到唐思语家，后脚接到周敏的电话。
“哪里又不满意？”
“你自己说说，这都见了多少个了？”
“去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为什么就是不听话，我是在害你吗？”
那头安静下来，喘息声急促且清晰。
蒋听雪垂下眼睫，神色平静，“人家说不合适，难道我要死皮赖脸缠着他？”
周敏责备，“那你就不知道再争取一下？”
“怎么争取？说我妈催得急，你行行好，跟我在一起？还是说我妈对你很满意，你委屈将就一下跟我谈个恋爱。”蒋听雪面容如一谭静水，声音不夹杂一丝情绪。
“蒋听雪！”周敏暴怒声把旁边的唐思语吓得一抖，“你非要把我逼死才满意是吗？”
蒋听雪好似没听到，眉头都没皱一下，“是你在逼我。”
“我逼你？你还有一点良心吗？围着你转了二十多年，哪里对不起你了？”
蒋听雪平静的神色染上一丝疲态，“是我拖累你了，如果可以用命偿还，我没怨言。”
周敏冷笑，“怎么，现在学会威胁我了？”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今年必须找到男朋友。”
眼皮好似千斤重，压得蒋听雪睁不开眼，命令的话语不绝于耳，像无数铁丝网将她禁锢在黑暗狭小的缝隙中，被紧紧裹挟，喘不过来气。
“雪宝，你还好吗？”唐思语握住她的手，脸上写满担忧。
蒋听雪摇摇头，“我没事，火锅可以吃了吗？”
唐思语拉住没让她走，“不行，你现在需要发泄出来，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东西对身体不好。”
蒋听雪拍拍她的手，“我真没事，早上没吃饭有点饿了。”
“可是……”
蒋听雪故作轻松笑笑，“不就是找男朋友吗，现在交友软件这么多，我回头下载几个。”
在唐思语听来，蒋听雪被逼的要破罐子破摔了。
“不行！那上面不靠谱的人太多了。”
“你先别急，我给你想想办法。”
“嗯，都听你的。”
火锅的浓郁香味早已蔓延整个客厅，蒋听雪真饿了，“现在可以吃了吧。”
“那你今晚住我这里。”
“好，明天也住你这里。”
市医院。
喻寒拎着咖啡穿过大厅，一路上回头率百分百，即便是天天见面的小护士也忍不住多看他两眼，看完再和旁边的小姐妹惊呼“好帅。”
上班期间戴着口罩，只有上下班那几分钟才能看到他的全脸，一个个都目送他进办公室。
喻寒放下咖啡，穿上白大褂，门口响起短促的敲门声。
“来挺快啊。”徐昂迈着悠哉的步伐进来。
桌上两杯咖啡率先吸引他的目光，“今天这么贴心，还给我带咖啡了。”
“不会是相亲成功了吧？”
粉色便利贴从杯身掉落在徐昂脚边，喻寒看了一眼，“没有，不合适。”
他弯腰捡起，照着念出，“谢谢你的咖啡，这是我请你的。”一看就是女生的字迹，反应两秒，“这咖啡是你相亲对象买的？”
“能喝，没下毒。”喻寒不置可否。
徐昂顺势接腔，“有毒我也喝，我就不信你舍得毒死我。”仰头喝了一口，五官瞬间拧成一团，“怎么是美式？简直比我命还苦！”
“喝完。”喻寒阻止徐昂把咖啡丢进垃圾桶。
脑海忽然浮现那张莹白无瑕的脸，面不改色喝下徐昂口中比他命还苦的咖啡。
“我喝不来美式，你又不是不知道。”徐昂把咖啡递到他面前，“要不，你替我喝了。”
徐昂从他眼神中解读出“滚”字，悻悻收回手，“行行，我拿给别人喝。”
又看了眼便利贴，“不合适人家还请你喝咖啡，钱多的发烧啊。”
他盯着喻寒，想从他脸上窥探到些许端倪，“老实说，你俩是不是成了？”
喻寒推开他，“你看见了？”
徐昂吸吸鼻子，一脸认真，“我没看见，但是我嗅到了恋爱的气息。”
喻寒没理，面无表情接起震动的手机。
“妈。”
“臭小子！你又胡说什么了？”
喻寒开了扩音，责骂声一并传进徐昂耳朵。
“实话实说，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赵素梅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试图用言语感化，“儿子啊，你马上三十了，再不交女朋友就成老男人了，我告诉你，老男人就和老咸鱼一样，没人会多看一眼的。”
喻寒完全不在意，反倒合了他心意，“正好我也不想太引人注目。”
“你……”
赵素梅话到嘴边强忍住，压低声音默念，“亲生的亲生的，不生气不生气。”
缓和一会，给他下最后通牒，“你爸说了，今年我生日之前你还没找到女朋友的话，就把你逐出家门，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什么时候……”
那边传来一道疑惑的中年男声，说到一半，突然改了口，不用想，父亲喻德川被眼神警告了，改口速度比之前更快。
喻德川一秒严肃，“是我说的，你妈生日当天是你最后的期限，如果办不到，后果你自己清楚。”
接着听筒传出“嘟嘟”声。
无情挂断的电话彰显出两人的决绝。
收起手机，喻寒望向神色复杂的徐昂，唇角一挑，“知道老咸鱼味吗？”
留徐昂一人凌乱，喻寒拿起桌上文件去会议室。
徐昂拽住他，“不是，你都快被逐出家门了，还有心情开会。”
“那徐医生有何高见？”
喻寒没指望他能给出什么有用建议，事实也的确如此。
“我有个朋友的闺蜜也被家里催婚，要不介绍你俩认识认识？”
徐昂满心期待，结果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没兴趣。”
走之前又丢给他一句忠告，“少交网友，当心人财两空。”
“什么网友。”徐昂不服气追上，“我们那是战友，并肩作战的战友，OK？而且我们早就面基了，现在是朋友加战友！”
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也是我的女神。”
喻寒难以理解又十分嫌弃看他一眼，“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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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火锅引发唐思语智齿发炎，疼的仿佛用电钻在牙齿上凿洞，太阳穴都扯得生疼。
蒋听雪火速开车送她去医院，周六下午的医院大厅依旧人满为患，挂上号等了半个小时才到她们。
唐思语左边脸已有肿起趋势，蒋听雪担忧的目光全在她放身上，丝毫没注意到医生问诊时，视线不经意在她身上停留两秒。
检查时也拉着唐思语的手陪着。
几分钟过去，许是医生用了止痛药物，唐思语眉头舒展，她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忽然被一个亮片东西晃了晃眼，蒋听雪顺着望去，捕捉到夹在医生身前的胸牌。
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姓名：喻寒
职称：主治医师
科室：口腔科
视线最终停在姓名那一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