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姨娘嫁入唐家十余载,往昔的漫长岁月里,她如同被囚于笼中的鸟儿,始终被笼罩在唐夫人的阴影之下,活得谨小慎微,连呼吸都仿佛带着小心翼翼。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要再三斟酌,生怕触怒了这位唐家的当家主母。但这次重回扶风城,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的她,身为唐家的管事人,在唐家一众女眷中已然站在了权力的顶端,地位尊崇无比。尽管依旧只是妾室身份,可唐明淮给予她的尊重与权力,让她手中握有实实在在的话语权,足以掌控唐家的诸多事务。
回想起过去那些如履薄冰、谨慎度日的时光,万姨娘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满心都是扬眉吐气的渴望。她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扶风城那些养尊处优、眼高于顶的贵夫人们知道,自己终于熬过了那段艰难岁月,迎来了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
万姨娘慵懒地坐在雕花梨木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腿上那只慵懒的白猫,抬眼看向郑墨瑶和陆子衿,眼神中透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声音清脆却又带着上位者的威严:“我们回扶风城也有段日子了,我打算宴请城中那些世家夫人们。这事儿关系到咱们唐家门楣,你们都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郑墨瑶自然明白万姨娘的心思,她就像一只精明的狐狸,瞬间捕捉到了万姨娘内心深处的渴望。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讨好与谄媚,甜腻地说道:“姨娘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想当初咱们唐家被谶语诅咒的时候,这些夫人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晦气沾染。还有些平日里就爱捧高踩低的,这次可得让她们瞧瞧,咱们唐家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陆子衿静静地站在一旁,如同一棵静谧的幽兰。她的目光落在窗外,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粥棚那边。她眼前浮现出流民们那一张张饥寒交迫的面容,心中满是忧虑,想着还能有什么办法去帮助他们熬过这个寒冬,那寒冷的冬天对那些流民来说,或许就是一道难以跨越的生死鸿沟。
万姨娘见陆子衿一直没有吭声,不禁柳眉一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你在想什么呢?”
陆子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有察觉万姨娘的问话,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郑墨瑶见状,瞥了陆子衿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得意与嘲讽,故意提高音量,尖锐地喊道:“二少夫人,姨娘叫你呢!”
陆子衿这才回过神来,神色间闪过一丝慌张,如同受惊的小鹿。她连忙望向万姨娘,微微欠身,声音带着一丝歉意:“姨娘见谅,我方才走神了。”
万姨娘不满地瞪了陆子衿一眼,那眼神仿佛要把她看穿,追问道:“我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
陆子衿连忙点头,动作略显急促:“是,唐家在扶风城,少不了世家的帮衬,聚一聚确实能拉近彼此的关系,对唐家有益。姨娘举办这场宴席,十分妥当。”听到陆子衿这样说,万姨娘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小蚂蚁:“既然这样,你们各自去准备吧。”
陆子衿和郑墨瑶起身行礼,齐声应道:“是。”声音整齐却又带着各自的心思。
陆子衿回到房间时,锦苑正低着头整理书册,她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察觉到陆子衿已经走到了身后。
“那些首饰呢?”陆子衿轻声问道,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
锦苑立刻警觉起来,如同一只护食的小狗,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我已经替小姐收起来了,以后就由我帮你保管。”
陆子衿神色平静地走到桌前坐下,身姿优雅,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在唇齿间散开:“拿出来吧,过两天姨娘要大办宴席,我总不能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锦苑疑惑地看着陆子衿,眼中满是不确定,像一只迷路的羔羊:“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不变卖首饰了吗?”
陆子衿放下茶盏,神色淡然,眼神却透着智慧的光芒:“你说得对,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又怎么能帮助那么多流民呢?”
锦苑眼睛一亮,喜笑颜开,如同黑暗中看到了曙光:“小姐想到办法了?”
陆子衿微微颔首,意味深长地说:“千人同心,则得千人之力。”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缓缓停在了粥棚附近,车轮在地面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车帘轻轻掀起,露出魏夫人雍容华贵的面容。她年近五十,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却难掩她端庄的气质,凌厉的眼神中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她朝着粥棚的方向张望了一眼,轻声问道:“是谁家在这里施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身旁的侍女连忙躬身回禀:“回夫人,听说是扶风城留守吉安侯的儿媳。”
魏夫人的目光落在了被乞丐和流民团团围住的陆子衿身上。只见陆子衿面带微笑,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温暖着每一个人的心。她动作娴熟地为流民盛粥,时不时还温柔地安抚着那些饥饿啼哭的孩童,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孩童的头,眼神中满是慈爱。她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耐心与善良,流民们围在她身边,眼神中满是信任与依赖,看得出来,他们都十分喜欢这位施粥的少夫人。
“她就是唐家的儿媳妇?”魏夫人盯着陆子衿,不禁多打量了几眼,随后轻轻放下车帘,“走吧!”。
魏夫人出身名门,在扶风城拥有极高的威望。她的丈夫曾为了护殇帝的安危,在战场上舍生忘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最终,他倒在了那片热血的土地上,用生命诠释了忠诚。殇帝感念魏大人的忠心,对魏氏一族大肆褒奖,魏夫人也因此得到了殇帝的封赏。一时间,魏家在扶风城风光无限,成为了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无论走到哪里,都备受敬重,如同璀璨的星辰闪耀在扶风城的天空。
魏夫人回到府中,侍女连忙上前,动作轻柔地为她脱下身上的披风,并将一个烧得正旺的炭炉放在她脚边,温暖瞬间包裹住她。另一个侍女则适时地奉上一盏热气腾腾的茶盏,茶香袅袅升腾。这时,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快步走了过来,她的脚步急促却又不失稳重,朝着魏夫人恭敬地回禀道:“夫人,刚才留守府的万姨娘派人送来了一份请柬,说是三日后要在留守府设宴,邀请您过去一聚。”魏夫人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轻轻放下茶盏,神色间透着一丝淡淡的不屑,仿佛在看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与她并无多少情分,有什么好聚的?当年不过是看在窦姐姐的面子上,才与她有些往来。”
嬷嬷微微皱眉,她的眉头如同拧紧的麻花,劝说道:“唐夫人去世之后,万姨娘便主持起了唐家的事务,不管怎么说,她如今已今非昔比。您若是不去,恐怕不太合适。”
魏夫人犹豫了一下,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接过请柬看了一眼,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意里带着一丝嘲讽:“她这哪里是请我们聚会,分明是想借机彰显她唐家女主人的身份罢了。也罢,去看看吧,想必到时候一定很热闹。”
三日后,魏夫人如约而至。她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身姿依旧挺拔,气质优雅,如同高贵的天鹅。周围几个夫人见状,纷纷热情地上前打招呼,她们的笑容里带着讨好与敬畏。尹夫人满脸笑意,那笑容如同盛开的花朵,恭敬地行礼:“魏姐姐,多日不见,近来可好?”魏夫人微笑着回礼,笑容亲切却又带着一丝疏离:“托福!一切安好。”“没想到万妹妹竟然把魏姐姐都请来了。”张夫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毕竟魏夫人身份尊贵,与她们这些人还是有些差距的,仿佛是云端与地面的距离。
魏夫人淡然一笑,语气平和,声音如同潺潺的溪流:“万妹妹相邀,我怎能不来?难得我们有机会相聚。自从窦姐姐离开后,我们还是第一次齐聚呢。”众人纷纷点头附和,脸上堆满了笑容,那笑容里却藏着各自的心思。郑墨瑶看到魏夫人,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她的笑容如同绽放的烟花,热情四溢:“魏夫人,里面请。姨娘在里面等着您和众位夫人呢。”魏夫人微微点头,在郑墨瑶的引领下走进唐府,其他夫人们也紧跟其后,如同跟随蜂王的蜂群。
陆子衿远远地看着夫人们走进大厅,这些夫人个个身着华丽的服饰,佩戴着珍贵的首饰,举手投足间尽显身份地位的高贵。她们的服饰上绣着精美的花纹,首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她们的财富与地位。锦苑站在陆子衿身旁,神色有些担忧,小声试探着问道:“小姐,您真的要这么做吗?万一惹恼了万姨娘,她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陆子衿看了锦苑一眼,目光坚定,如同深邃的夜空:“我知道这样做可能不太妥当,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陆子衿见夫人们差不多都到齐了,这才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大厅。此时,大厅内夫人们正相互寒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看似亲切的笑容,那笑容里却暗藏着虚伪与算计。郑墨瑶引领着魏夫人走进来,魏夫人一出现,瞬间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仿佛是夜空中最亮的星。万姨娘满脸笑意地迎上前,两人相互行礼,那笑容里带着客套与疏离。“姐姐别来无恙?”万姨娘笑着问道,声音甜腻却又带着一丝刻意。魏夫人嘴角上扬,客气地回应:“托福。多谢妹妹关心。”
陆子衿的目光落在魏夫人身上,只见她着装虽简约却不失高雅,头上一根翡翠钗尤为夺目,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温润的光芒,仿佛是她高贵身份的象征。陆子衿走到郑墨瑶身边,轻声询问:“这位夫人是什么身份?为何大家对她如此恭敬?”郑墨瑶瞥了陆子衿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仿佛在嘲笑陆子衿的无知:“她就是魏夫人,出身名门。当年皇上在雁门关遇险,她的丈夫为救皇上,不惜舍弃性命。皇上念及魏大人的忠心,给予了魏家无上的荣宠,在扶风城,魏家的地位与我们唐家不相上下。”
陆子衿闻言,不禁再次望向魏夫人,眼中满是探究之色。正巧,魏夫人回头,与陆子衿的目光撞个正着,她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面。陆子衿连忙礼貌地回礼,动作优雅得体。
乐师们早已在大厅一角就位,轻柔舒缓的乐曲缓缓响起,为这场宴会增添了几分雅致的氛围,那音乐如同灵动的精灵在空气中跳跃。
众夫人们分坐两边,侍女们在席间穿梭往来,将精致的茶点一一摆放在每位夫人面前。那些茶点精致得如同艺术品,每一块都仿佛凝聚着厨师的心血。万姨娘站起身,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客套地说道:“多年不见,今日承蒙众位夫人赏脸,来到寒舍一聚,我倍感荣幸。”
“万妹妹客气了,只可惜窦姐姐不在了……往昔不懂得珍惜,今日却天人永隔,还是要珍惜当下啊。”魏夫人感慨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仿佛在回忆那些逝去的美好时光。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脸上也都露出了缅怀的神情,那神情里有真有假,难以分辨。
张夫人看着万姨娘,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奉承道:“吉安侯这次打了胜仗,皇上肯定少不了封赏,万妹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