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兰是在傍晚时入的府。
许氏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屋内,听到锦雪的话,随手接过卖身契,手一挥就让素兰走,半分也不愿意把关注放在其他方面。
锦雪知道她是祝星序买来的,也恭敬地将她带到祝星序的院子里。
素兰头低着,只在锦雪身后跟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东张西望。
进了屋,素兰看见白日里见过的祝星序,此时正坐在屋中间等着她。
锦雪请了安便离开了。
素兰看着祝星序,眼眶微红。
她缓缓跪下。
祝星序急忙拉她起来。
“这是做什么!”
素兰扶着祝星序的手,红着眼眶道:“是我对不起你……”
祝星序将她扶起来到桌边坐下。
锦珠不知道她们之间的事情,但还是给她倒了茶,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素兰。
祝星序抬手擦去她的眼泪:“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
见祝星序还是和以前那般好,素兰低头抽泣:“我已经想开了……我不应该怪你的。”
祝星序笑:“都已经过去了,不要想了,今后就在祝府里面好好办差吧。”
素兰点点头,又起身,开始满屋子找活干。
“我能做些什么呢?”
祝星序把她拉过来,将水蜜桃塞到她手里。
“干活不急,先吃这个吧。”
素兰连忙推诿:“奴婢……这不合适……”
锦珠在旁边道:“你就拿着吧,大小姐就是这样的人,你要习惯!”
一开始,锦珠也对祝星序的示好惶恐不安。
日子久了,她也不敢总是扫她的兴,便只能接受。
渐渐地,锦珠也很感谢祝星序。
她可是听闻在其他府上有贵女和公子有打骂奴才的偏好呢。
祝星序也笑着看她:“你就吃吧。”
素兰这才接过,眼睛又红了。
祝星序赶紧拍拍她的背。
“不要哭啦,以后就是新生活了,哭哭啼啼的不好。”
素兰点点头,憋着眼泪。
锦珠带她下去安置,问她之前是不是和祝星序有什么来往。
素兰知道一个贵女做过丫鬟的事情不能传扬出去,便打着哈哈混过去了。
锦珠单纯,也没想那么多,只是高兴又有一个人可以跟她一起服侍大小姐了。
*
隔天一早,锦珠就来叫祝星序起床。
“大小姐醒醒,今天要和夫人去镇国观呢。”
祝星序打着哈欠起床,猛然想到昨天忽悠许氏的事。
她又倒回床上。
一个谎言带来的后果竟如此严重。
她好想睡觉啊……
锦珠叫来素兰,把她拉起来,强行给她洗漱换衣。
“大小姐,今天还穿蓝色的裙子吗?”
祝星序胡乱点头,又打了个哈欠。
素兰帮她侍弄发髻,锦珠在香炉里点燃了提神香,待白烟缓缓升起时,凑到祝星序的鼻子下,让她吸。
祝星序被这刺鼻的味道呛到,咳嗽了几声,好歹没有那么困了。
锦珠带着素兰在府里学习规矩,今日只有祝星序一人前往。
这样更好,她更习惯一个人。
在许氏那里吃了早饭,祝星序前往正门登上马车。
马车悠悠地行驶着,祝星序靠着车壁假寐。
没办法,马车晃来晃去,真的很催眠。
到了镇国观的山脚,马车停下。
此时虽然还很早,但山脚下已经停了不少马车,有好几个祝星序眼熟的贵女和夫人。
还有许多百姓,都是来上香的。
当今圣上在先帝时期做皇子时,曾被兄弟陷害,艰难出逃。
是镇国观的前身——明月观收留了他,让他躲避了此次的追杀。
再加上陷害他的那名兄弟崇尚佛法,当今圣上偏要跟他对着干,大力发展道法。
等他登基后,便下旨将明月观改为镇国观。
祝星序在现代读书时,也经常在历史书上看到这些。
其实都是皇权的象征罢了。
去镇国观,需要走天梯。
祝星序抬头看了一眼,差点晕过去。
密密麻麻的阶梯摆在她的眼前,镇国观的庙宇变得像荔枝一样小。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不清楚这里的情况。
也没人跟她说要爬这么高的楼梯啊!
许氏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亲自爬上去显得心诚。
无奈,祝星序只得这样一步一步上去,爬到顶部时,她的脸颊通红,大口喘着气。
她急急忙忙往里面走,想喝水。
许氏却一把将她拉住。
“得先去敬拜三清。”
进了三清殿,她被许氏拉着跪在蒲团上。
于是,她便好好地跪着,磕头。
希望三清能保佑她早点回现代……
磕完头之后,许氏才放她去喝水。
三清殿的门外,便有供贵人吃喝的台子,此时,一名道长坐在台子的旁边,闭目养神。
祝星序走过去,对那道长问:“可以喝吗?”
道长没有睁开眼,只微微点头。
祝星序倒完水,咕嘟咕嘟地喝下,两息之内便将水喝完。
听到这个声音,道长皱眉,睁开眼看她。
祝星序又倒了一杯水。
道长看了她一会,喃喃道:“竟然是这样……”
祝星序又喝完一杯水,似乎听见道长在说话。
“您说什么?”
道长收回目光,摇摇头,又闭着眼睛。
等了半天,道长再没说话。
祝星序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回了三清殿找许氏。
若她乱走,许氏找不到她,肯定又要有麻烦。
许氏正在和观主讲话。
观主白须飘飘,与胡须同色的发丝焕发着生机,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许氏皱着眉,听着观主说的话。
祝星序站到她旁边。
观主看到祝星序,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祝星序感到更奇怪了。
许氏没有看见观主闪烁的眼睛,只和祝星序道:“为了能化解你身上的恩怨,我们今晚要在此地住下。”
住下?
也行吧……
知道要在观里住下,祝星序忽感浑身疲倦,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那我们住哪?”
她想去躺会。
爬了这么高的山,她早就累倒了。
许氏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观主在此,不得无礼。”
祝星序低下头。
观主却呵呵笑着,捋了捋胡子:“无妨。祝姑娘真性情,不必限制。”
许氏见观主没生气,舒了口气,让锦雪带着祝星序去厢房。
镇国观也时常会有香客留宿,是以房间很多,且室内的摆设都很文雅。
此时不逢年节,留宿的人比较少,祝星序和许氏可以一人一间。
祝星序一进门便倒在床上。
她没关门,只半掩着,让山间的自然风吹进来。
祝星序慢慢地睡着了。
待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她肚子很饿,起来找饭吃。
路过三清殿时,祝星序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直接让她僵在原地。
正中间元始天尊的手中,正握着那枚朱雀图案的木牌。
她的心砰砰跳,不知道这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个。
刚来的时候,她只顾着磕头,都没有往上面看过。
还有香客在陆续地进香,祝星序只得赶紧离开。
一边走,她一边想着那枚朱雀图腾的木牌。
那东西怎么放在那里……
先不说怎么上去,它放在元始天尊的手中,想来是不能轻易取走的。
她一个普通的女子,要怎样才能上去拿到呢?
祝星序进了许氏的房间,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肴。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有几盘荤菜。
她心不在焉地吃完,许氏又让她陪自己散步。
走出房门,迎面而来的是五皇子裴榭。
许氏脸色一白。
祝星序抿紧唇,防止自己笑出来。
裴榭朝她缓步走来。
看见祝星序时,他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柑橘和葡萄的甜香。
许氏忙低下头行礼:“妾,参见五皇子殿下。”
祝星序也跟着装模作样地行礼:“臣女参见五皇子殿下。”
裴榭看着祝星序缀满玉簪的头顶,心里有些好笑,但面色不显。
只是,她离得有些远,裴榭没有闻到什么。
“起来吧。”
许氏很紧张,不断用手推着祝星序,想让她离远点。
她可还记得,五皇子说过,不想再见到她呢。
祝星序不明所以地被推走,回头看了一眼裴榭。
裴榭看不太懂她们之间的互动。
不过,他也只疑惑地和祝星序对视。
许氏想赶紧把裴榭的注意力引开:“殿下,您也是来拜三清的吗?”
裴榭点头,和许氏攀谈起来。
祝星序只能远远地坐在观里的池塘边边看着他们。
他们聊了几句,许氏有了些笑容。
她有些忐忑,裴榭不会把她拆穿了吧。
不过,他来这干什么呢?
祝星序可不相信裴榭是来拜神的。
这些日子,她又想起了一些关于书中的内容。
裴榭有一种性格,让他只能当男配,当不了男主。
那就是誓要得到一切的偏执。
他想从属地回来,远远地便能搭上三皇子的线,向三皇子投诚。
他想扶三皇子当皇帝,便不遗余力为他筹划,连潜入李府当小厮的事情也干得出来。
包括之后在一次任务中身亡,也是因为,他看到三皇子唯一的竞争对手再也无法东山再起。
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便顺着形势,自裁于任务中。
与其等三皇子登基后,他猜忌于他。
不如就这样死去,三皇子反而会一直念着他的好。
于裴榭来说,生命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好留恋的。
这样的人,祝星序不相信他会有什么信仰。
在池塘边发了会呆,有人轻轻拍了拍祝星序。
她回头一看
是一位有着明媚笑容的女子。
她身着浅紫色衣裙,头上的钗饰只有少数几根,未施粉黛的脸上还能看见她细细的绒毛。
祝星序从这样的女子身上,看到了明晃晃的两个大字。
女主。
她笑意盈盈地问祝星序:“我想请问,你有没有见到观主?”
祝星序摇头。
女子有些失落,但很快收拾好心情,对她道了声谢便走远了。
那女主在的话,三皇子也在咯?
忽然,祝星序有一种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