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长公主死了。苍天有眼啊!”
公主薨逝,百姓跪拜,但今日却略有不同,无数人在此欢呼雀跃。为何,缘因此女恶毒至极,把持朝政,残害忠良,鱼肉百姓,惹得朝臣百姓怨声载道,纷纷在家扎小人祈求她早日魂归西天。
“痛快至极!就是便宜了这毒妇,死的这般轻松,她就应该受刀劈斧凿,凌迟炮烙,才能告慰死去人的在天之灵。”
街上众人纷纷应和,有人历数李长宁做过的恶事,有人说怎样的死法才能解恨。好像李长宁杀了他们爹娘,刨了他们祖坟一般。
“殿下,别听他们胡说,我这就去教训他们。”
李长宁拉住怒意丛生,眼眶通红的青商。“让他们说去吧,又不能掉块肉,何必惹起事端。”
这真是荒唐的一日,李长宁亲眼目睹自己出殡。你问她是谁?她就是棺椁里的主角,被人称作毒妇的安国长公主李长宁。这不听人说不知道啊,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些恶事,人还有如此多的死法。
“公主魂入皇陵,闲杂人等退让。你们是谁?竟敢阻拦送灵队伍的脚步。”
“吓了你的狗眼,没看见车架上的徽标。我等是羌国使臣,里面坐着的是我国五皇子萧焕。我家殿下,身份尊贵,哪里有靠边避让的道理。你等,还不让步,让殿下车架先过。”羌国使臣气势汹汹,数十人依次排开,占据整个街道。
这时,李长宁的驸马终于舍得从人群走出来,他在棺椁旁站定,看着车架中的人说。“殿下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今日爱妻入土为安,死者为大,断没有为他人让行的道理。况且这是在我安国境内,棺中又是我国公主,殿下此举是欺我安国无人吗?”
听见这话,安国的百姓纷纷站至驸马府下人的身旁。看见这般场景,萧焕笑了,戏谑的笑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众人不约而同的向声源处望去。
竹骨漆扇挑起锦帘,骨节分明的玉指搭在扇上。唇薄而艳,玉骨冰肌,黑发之下是一双醉意朦胧的桃花眼。在场之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如此形容可能不妥,但倾世美人在此人面前都要逊色三分。
的确绝世无双,李长宁从前最爱的便是在萧焕右眼下点一枚泪痣,让他本就好看的桃花眼更加摄人心魄,精致绝伦。
萧焕长身玉立,美艳的面容下说出来话却很难听。“本殿倒是不知,沈驸马何时与公主如此伉俪情深。驸马难道忘记你那苦命的心上人了吗?可怜你那心上人,被爱人抛弃,苦苦等待不愿另嫁他人,最终被家族厌弃,只能戴发出家。当日若不是李长宁逼婚于你,驸马委身权贵,你又怎会与她天各一方。不知驸马今日作为,是否对得起她。“
萧焕低头俯视眼前男子,唇角上扬,尽显调笑之意。沈沛舟此刻面色青黑,牙关紧咬,也是一脸怒意。浓重的火药味在两人间弥漫开来,随时准备爆炸。
李长宁远远的看着这场闹剧,便听见青商小声嘀咕。“他们两个怎么还不打起来,死一个最好。”这话正中李长宁的心坎。
“这是本将军的私事,与殿下无关。”
“驸马的事情,自然和本殿下无关,我也只是可惜那痴情的女子真心错付罢了。本殿下今日来,是来找李长宁报仇的。”剑刃出鞘,萧焕持剑向前逼近,沈沛舟被逼的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直至撞到李长宁的棺椁上。
“你放肆,萧焕你究竟要做什么?”剑气擦着沈沛舟的脸颊划过,瞬间便渗出点点血珠,封棺钉也被震开两枚。
“竖子敢尔。”沈沛舟死死拽住萧焕还欲抬起的左手,二人僵持不下。不多时沈沛舟的肩膀上绽开无边血迹,这是昨日李长宁拼死捅的一簪,下了狠手,整条胳膊差点没被废掉。
萧焕右手翻掌为拳,一个用力砸进沈沛舟的伤口处。对面之人一个踉跄,跌撞在棺椁角上,马上要倒地之时,所幸被下人及时扶住,这才不至于太难看。
“哟!沈将军底盘这般无力的吗?也不知平时如何带兵打仗。对,本殿下倒是忘了,上战场的是你兄长,你白捡这个名头而已。”这便是萧焕最看不惯沈沛舟的一点,他怎么没有一个好哥哥留一个将军之位等着自己继承,引得公主下嫁。
“萧焕,你欺人太甚。”
“还有更过分的!”
银光闪过,‘铛铛铛’,三枚封棺钉就这样落在地上。抬棺之人看见这个架势,两股战栗不止,身子都矮了下来。萧焕没有管眼前要被吓死的人,用力一启,棺盖就被他掀开。
旁边的百姓纷纷抻着脖子往这边瞅,平时可看不见这样的热闹。“活该呀!死了都被人拉出来曝尸,也不知道这羌国的皇子跟这李长宁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不知道,我跟你说这羌国的皇子曾经在我国为质子,后来两国交恶,李长宁亲手杀死了这人,挂到城墙上挑衅敌军。”
听到这话的百姓露出惊恐的神色。“那,他他他,怎么还活着。”
“也不知道这羌国皇子,怎么使得这假死之法,竟然在被扔到万尸坑后又活了下来。真乃奇迹!”
萧焕怔愣片刻,抬手去摸棺中女尸的耳后,一把就被沈沛舟推了出去。“萧焕,你把我安国当什么了?当街阻拦公主出殡,肆意闹事,屡劝不听。你真以为我安国无人吗?这般行事,难道是要开战不成。”
“李长宁诡计多端,狠戾毒辣。本殿下不相信她这样轻易就死了。”萧焕还欲上前,沈沛舟比了个手势,沈家的下人明白他意思,围了上来。羌国的人怎甘示弱,闹凶凶的也围过来。
“公主的尸骨在此还能有假,微臣今日定上书陛下,参你挑起两国邦交的意图。”
“好哇!你尽管去,看你们的陛下会不会处理我这个远道而来和亲使臣。”
双方皆是不肯退让,李长宁却是看够了。今天原本想来送青羽的最后一程,都被这两个人搅合了。她想,当日就应该给萧焕的心脏捅个对穿,省的他今天在这里蹦跶,打扰替她而死的青羽的魂灵。
乱哄哄的局势下,没有人关注两个无关之人的离场。李长宁带着青商回到了临时落脚的地方,坐在桌边,倒了一杯冷茶给自己。李长宁回顾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真是一阵恼火。昨日夜半,原本打算进宫商议南方诸地水患问题,结果被人瓮中捉鳖,连锅端了。回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她觉得给沈沛舟那一刀,给的真是轻了。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打更人的更声敲碎黑夜的沉寂。长公主府内黑压压站了百十号人,双方手持利刃神情紧绷,无声的在这方寸之间对峙,如捕食的鬣狗,随时准备上前咬断对方的脖子。
“李长宁,你把持朝政,任用奸佞,残害忠良,如今竟意图谋反。陛下仁善,念你是他皇姐,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黑甲卫的正中,是她李长宁的驸马沈将军沈沛舟。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不信你,我要见长铭的圣旨!”
“陛下口谕足以。难不成你还想让天下人笑话你们姐弟反目成仇。”
“长铭断不会如此行事,安能得知你不是在假传圣旨?”
“沈家忠心为主,岂是你口中这般的乱臣贼子。殿下一直拖延时间,可是在负隅顽抗。来人,拿下。”
短兵相接,火光冲天。长公主府内砖瓦碎裂,石柱倒塌,一场恶战已过,唯剩硝烟弥漫。染血的剑刃横在李长宁脖颈上,战局已明,李长宁输的彻底。
“长公主,请吧。”沈沛舟端着毒酒,走了过来。李长宁端坐在寝殿的床边,听着窗外刀刃划破血肉的声音。
“见不到赐死的圣旨,我不会喝的。”
“冥顽不灵。”沈沛舟终是耐心耗尽,他将毒酒倒入酒杯中,掐住李长宁的下巴,就要强灌。李长宁紧抿双唇,被捆住的双手用力去掰沈沛舟的双手,却无济于事。只能让毒酒从唇角滑落到颈间,浸湿前襟。“啪。”的一声,一个耳光就甩在李长宁的脸上。
头皮上传来剧痛,沈沛舟向后扯住李长宁的黑发。李长宁被迫扬起头,她没有求饶亦没有软下来,而是直视眼前之人。
“时到今日,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尊贵无双的嫡长公主吧。李长宁你醒醒吧,你早就被陛下所厌弃。留你到此刻,不过是陛下念及血脉亲情。可你找死,屡屡不肯放权,还在百官面前下陛下的面子。你说,谁能留你。”
这世上有些人,做事之前总要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来证明自己处于道德制高点。孰不知,这会给他人可趁之机。李长宁迅速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狠命的插进沈沛舟的右臂,紧接着,转了一圈。头顶传来闷哼声,酒杯也滚落到床上。瞬间,冷汗爬满沈沛舟的全身。他强撑着站直身子,不让自己太过失态。
李长宁双手拄床,秀发凌乱,偏头看着自己的驸马。“这是我特制的簪子,三面凸起,带有血槽,我还在上面涂了毒。沈沛舟,纵使我死,你也别想好过。”
就在此时,门口处传来女子的声音。“沈将军,让本宫来吧。”音如幽泉击石,身如弱柳扶风,来人正是宫中最受宠的妃子,李长宁曾经的侍女,萧贵妃。
“娘娘,此举怕是不合规矩。”
萧漪轻移莲步,缓缓上前。“陛下不忍驸马难做,又念本宫曾经伺候过长公主,故而命本宫来送殿下的最后一程。沈将军,交给本宫吧。”沈沛舟看见萧漪腰间的明黄环佩,双手便将酒杯呈上去,退至房间东南角。
萧漪将酒杯灌满,在李长宁身前跪定,酒杯举过头顶。静默半刻,李长宁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砰!”是酒杯用力被摔在地上的声音。
“李长铭呢!他都敢杀我,为何不亲自来。”
萧漪拾起地上酒杯,低头啜泣。“陛下不忍看见公主薨逝,今早便病了。”
“呵!呵!可笑至极。萧漪,本宫倒是期待,你用我做投名状,皇室可会给你想要的荣华富贵。告诉李长铭,本宫会和父皇在地上等着他。”
黑血从李长铭的七窍留出,本就明艳的长相此时却更添妩媚,这就是美人泪的功效。此毒侵蚀内里,五脏六腑皆会化作一滩血水,外表却娇艳无双。
“还请沈将军回避,本宫要为长公主梳妆。”
“劳烦贵妃娘娘。”
浸湿的锦帕擦去李长宁脸上的血污,不多时华贵的宫装便换置完毕。萧漪走出寝殿,公主府早已刷洗干净,只有空中留下的丝丝血腥气,昭示着这里方经历了一场厮杀。
连喝三杯冷茶,李长宁的怒意稍减。她是真的没想到,李长铭那个小白眼儿狼真的会对自己动手。也不知此事母后是否知晓,若知道自己的儿女姐弟相残,母后该会有多伤心。
青商站在门外,看着屋内愣神的公主,顿时就跟着伤心起来。公主虽然未说,但她知道公主是难过的,任谁被自己弟弟和夫君设计杀害,心中一定是痛苦非常。她没有进去打扰公主,而是在外默默的陪着。
“别在这愣神了,整点吃食来。”放下茶杯,李长宁收起自己的伤春悲秋。她死了一切就跟着盖棺定论,但现在她还活着,那日子就要过下去。
“公主。”
“放心,本宫无事。羌国使臣入京,在此期间定会严加巡查,圣京存在的危险因素太多。今日公主出殡,使臣进京,双方又起矛盾,官府必定会出面协理,此刻他们焦头烂额,正是我们离开的最好时机。青商,准备准备,我们今晚出城。”
“是。”
圣京的城防,落锁前的半个时辰,较其他时刻的搜查要宽松一些。李长宁和青商换上粗布麻衣,打算随着出城的小贩一起混出去。
“陛下有旨,严查出城众人。你二人的路引呈上来,还有出城所为何事,一并告诉我。”
城防的守卫增加一倍,较往日相比也严苛不少。有人偷偷给守卫塞钱,不似平时一般笑呵呵的收起来,放人出去,而是打飞出去。
“去去去!竟敢贿赂本官,定是心怀不轨,作恶多端。快,把他捉起来。”
“大人,我冤枉啊!”没人在乎他是否有罪,那人绑上双手双脚就被守卫拖了下去。
“殿下,这该如何是好?”方才还没检查到两人,这才逃过一劫。但现在不出城,明日官兵可能就会入户搜查。所以不能赌。
“我想想。”
李长宁拉着青商来到巷子里,瞧见脏污的街道和挂着的咸鱼,忽然心生一计。
“我们这样。”
二人嘀嘀咕咕开始商量,计划在你一言我一语中变得完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