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之下

    三皇子离开后,桃初度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只是,时不时就会偶遇宫谦,美其名曰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有时也不是偶遇。

    譬如此刻。

    天上月明星稀,将草原上的篝火照得更加热烈,伴随着激昂的音乐,素有舞蹈社交传统的应朝人载歌载舞。

    篝火前,宫谦朝桃初伸出手,“桃小姐,我能荣幸与您共舞一曲吗?”

    火光把他的脸照成绯红,平日总是略到讽刺的神情也褪去三分。也是在这一刻,桃初才清晰地意识到,宫谦和她年纪差不多大。

    以前她总拿宫谦当官员看,现在没有了官服华袍,宫谦俨然像一个青涩美少年。

    桃初还没来得及拒绝,就有一只胳膊将自己揽进怀里——是谢倾。

    他眼睛微眯,语气霸道,“这是我爱人,自然只会和我跳舞。”

    说着,谢倾抓着桃初的手腕放在唇边轻轻啄了一下,抬眼挑衅般看着宫谦。

    桃初人麻了,她把手腕抽出来。

    “宫大人,你到底是想邀请我跳舞,还是为了跟谢倾吵架假意邀请我跳舞?”

    “我……”不知道是不是火光的原因,桃初看见他耳朵红了。

    宫谦顿了顿,“被你发现了,我就是比较无聊,故意找个理由跟襄王殿下斗嘴。”

    “那我们去跳舞了。”

    说完,两人加入人群中,伴随着音乐跳起了庆祝丰收的舞蹈。

    宫谦久久地凝视着桃初的身影,察觉到谢倾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并将桃初挡在自己视线后面后,他自嘲地勾起唇角,离开了。

    走在回帐篷的路上,宫谦抬头望了望月亮。

    孤月啊,你愿意接受我的悲哀吗?

    月亮挂在天边,寂寂无声,只有温柔的投影,公平地洒向每一个人。

    第二天,狩猎范围深入到腹地。

    桃初和谢倾骑着马慢悠悠地逛着,他们没有讨好皇帝的需要,也就不必参与进对猎物数量的竞争里。

    最近每天都打猎,桃初已经有些厌倦了,这次出门,她都懒得补充自己的箭筒,一路上也没有对任何动物拉弓,只是以一种观赏的态度深入森林,遇见难缠的动物就跑。

    谢倾则是无所谓的态度,只要和桃初在一起,他就满足,因此,尽职尽责地补满了箭筒,以防万一桃初一时兴起但箭不够用。

    森林很大,两人走进去半天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突然,响起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

    “小心!”

    桃初回头,只见数枚暗器朝着两人射过来,谢倾反应很快,拔剑替她挡了一下,然后……他的胳膊就被射中了。

    那暗器显然淬了毒,刚一扎入皮肉,谢倾的胳膊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变得无力。

    他用一只手点住自己的穴位防止毒素蔓延,努力拿起剑。

    桃初拉住马,“你受伤了!不要强撑,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我们快跑。”

    “嗯。”

    两人刚准备挥鞭,下一秒,一个声音响起,伴随着那道声音,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哎呀,别着急走嘛。”

    细长眼,上挑眉,是诛应。

    他笑眯眯地看着桃初,“说好了,我会带你走的。”

    “驾!”

    话音刚落,两人选了个地形复杂的地方直冲过去——往日秋狩,他们是根据号角声判断哪里是回营的方向,但现在,回营的时间还没到,他们找不到回营的路,只能找个容易躲避的地方先逃跑。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七八只妖怪朝他们追了上来!

    桃初慌不择路,一昧加快速度,不知过了多久,冲到了一处……悬崖。

    她从马上翻身下来,和谢倾站在一起,看着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的诛应。

    妖怪们以半包围之势围着他们,喉咙深处压抑着咆哮。

    诛应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襄王殿下,那个毒仅仅止住穴位是没用的。”

    “你把桃初交给我,我给你解药,如何?”

    谢倾低声问桃初,“你相信我吗?”

    桃初点点头。

    下一瞬,谢倾那只没有中毒的手臂揽过她的腰,抱着她直直跳了下去!

    寒风呼啸着从桃初耳边飞过,她被谢倾紧紧抱在怀里。

    “对不起,我撑不住了。”

    桃初以为谢倾的计划是用修仙者的能力平稳落地,直到听见谢倾在她耳边说的这句话。

    桃初来不及诧异,甚至来不及从谢倾的怀抱里挣扎出去,免得谢倾当了她的肉垫。就已经跌落在了地上,紧紧抱着她的谢倾给她当了肉垫。

    桃初连忙爬起来,“谢倾!谢倾!”

    没有任何回应,他的眉头紧皱着,显然深陷痛苦。

    桃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那么高跌落,肯定会骨折,还中了毒,醒不过来才正常。

    她环顾四周,只有一条小溪,没有看见村庄——也许在小溪的下游会有村子。

    但是普通的村民肯定没法治疗谢倾,自己必须带谢倾回神都。

    可是谢倾太重了,自己想抱他走,也抱不动啊。

    犹豫再三,桃初回忆着“炁”流过自己身体的感觉,将自己的“炁”输给谢倾。

    “炁”离开自己的身体会让人感觉身体发冷,但谢倾那边却毫无变化,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桃初差点晕过去时,谢倾睁开了眼睛。

    桃初很惊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谢倾咳出一口血,“咳咳。”

    看见桃初担忧地望着他,他笑了笑,“扶我到那个山洞去。”

    将他扶起来后,桃初才发现,他的后背全是血,但因为骑装颜色深,轻易看不出来,她是闻见了浓郁的血腥味才仔细观察出来的。

    桃初心里一痛,将他扶到山洞里坐下后,捡柴火升了一堆火让他暖身子。

    “我去小溪下游找村民帮忙通知陛下,你必须得回神都看大夫。”

    谢倾拉住她的手,桃初回过头,只见谢倾唇边染血,因为疼痛面色苍白,火光映衬下,脆弱的像一抹随时会消失的雪。

    他说,“你要小心。”

    “嗯!”桃初重重点头,飞快回头,没有让他看见自己滚动下来的泪珠。

    桃初走后,谢倾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背,只见上面落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明明是水,落在他手背上,却像火一样把他那一小块皮肤灼痛。

    他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拭去那滴眼泪。

    我的爱人啊……

    ……

    王二狗像往常一样打猎回村,自从前几年他买的老婆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让他脱离了原本的光棍生活,钱就变得不够用了。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吐了一口痰。

    都说儿子也是半个劳动力,偏生他儿子干什么什么不行,白长一身肉。

    要是能发一笔财就好了,就像隔壁李四他们家,绑了个女人卖给自己,不就顿顿吃肉?

    想到这里,王二狗又产生了对李四的不屑,有钱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儿子。

    王二狗再次产生了自己有个儿子的自豪,大步往村里走去。

    突然,王二狗放轻了脚步,拐角处藏着一个女人,一个细皮嫩肉的女人,衣服也是大红色。

    他咽了咽唾沫,只要自己绑了她,别说她那张脸,光是她身上的衣服都足够卖个好价钱。

    王二狗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靠近桃初,却被桃初敏锐地发现。

    因为跌落悬崖,她的弓箭都遗失了。

    因此,桃初没有反抗,假意顺从,看着王二狗把自己的手背到身后绑起来,带回了家。

    一路上,王二狗带回一个漂亮小娘子的消息就像插上翅膀,在这个封闭落后的村子里传开了。

    王二狗的房子跟其他村民大差不差,推开门,里面坐着一个眼神畏缩的女人,她的头上还鼓了一个大包,女人旁边是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男孩,他的衣服是这一家人里最齐整的。

    桃初观察着,若有所思。

    王二狗取下背后的猎枪挂墙上,转头对女人破口大骂,“跟个傻子一样坐着干什么?没看见老子带回来一个女人?一会儿我就找来所有没老婆的人卖了她。”

    说到这里,他明显陷入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畅想。

    这时,陆陆续续有人走进来,“二狗,听说你绑了一个女人?!”

    与此同时,桃初早就悄悄移动到了猎枪附近,她用自己袖子里藏的匕首割断了绳子——这个骑装是可以藏匕首的款式,桃初一直藏了一个匕首在里面。

    然后一把拿下墙上的猎枪,朝天开了一枪,“砰!”

    满院寂静。

    现在是有火枪,但火枪不安全,容易爆炸,因此贵族还是用弓箭多。

    桃初刚才开枪,一半是为了威慑,一半是试试火枪的手感,毕竟以前没有怎么用。

    下一秒,她一把挟持住那个小孩,“二狗,去把你们村村长叫过来,如果没有村长,就把能做主的人叫过来”

    院中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当着众人的面,王二狗虽然担心儿子,但实在不好意思被一个陌生小娘们差遣。

    还有人起哄,“别听她的,她一个小娘们,怎么敢害人?”

    话音刚落,桃初一枪射他腿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视那个人痛苦的哀嚎,她一字一句对王二狗说,“你只有这一个儿子,我可以一根一根弄断他的四肢,一个没有四肢的男人,能找到老婆吗?”

    “快去,否则,猎枪就要对准他的腿了。”桃初用猎枪指了指被挟持小孩的腿。

    小孩已经吓呆了,一动不动。

    王二狗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叫人。

    很快,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就来到了桃初面前,他能当村长,显然比其他人都有见识。一见桃初的衣服,他就拿拐杖殴打王二狗,“你疯了!这种贵人也是你能招惹的?!”

    桃初没空看他演戏。

    她指了指山洞的方向,“小溪上游有个山洞,我会把这个小孩带过去。”

    “如果你们想让他活着的话,就派人骑马去传信,”说着,她把自己的腰牌扔给村长,“告诉皇帝的守卫,襄王和栖云郡主被困在悬崖下的山洞里,襄王急需去神都医治。”

    听着桃初的话,村长手一抖,然后说,“贵人,你放心,我一定派速度最快的小伙子把话带到。”

    “反正带不到,这小孩就没命了。”桃初看起来丝毫不担心他们毁约地把小孩带走了。

    王二狗很着急,“村长,快找人传信吧。”

    有人有些犹豫,“那可是皇帝啊,我们见得到吗,说是在山上秋狩,谁知道是不是骗我们的。”

    村长用拐杖挨个打了他们一下。

    “笨蛋!你们看这玉牌,不是出身豪门,怎么能拿出这样的玉牌?我们要是帮了她,也算救了那什么王的命,到时候,找他们要点报酬不是很容易吗?”

    人群对视一眼,贪婪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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