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紧闭,彻夜未眠的虞舟蜷缩在地板。他的头抵着床脚,眼睛猩红。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虞舟反反复复的想,沿着自己的记忆寻找原因。昨晚的事情就像是噩梦,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无助。
之前所有幸福的记忆被打碎,变成玻璃残渣,一遍一遍割着他的灵魂。畏惧叫他从江疏白的身边逃离,换来的却是加剧的空洞和惶恐。
比起医院,熟悉的房间内,每一寸空间都堆满了回忆和互动,叫嚣着他的“罪证”。
清晨醒来讨要的每一个吻,站在洗漱台前的每一次拥抱,深夜里每一次的欢好,都是导致江疏白昏迷,身上长出鳞片的原因。
都是他的错。
虞舟忍不住的想。
如果他从深渊恢复神志后没有来找江疏白就好了,如果他不曾提出旅行就好了,如果他小时候根本没遇见江疏白就好了。
那样江疏白就是健康快乐的,一生都会顺遂无虞。
她不会为了找到失踪的他潜入实验室,为了带他离开被打手发现,捉住后一遍遍的折磨,直到最后奄奄一息,几乎丧命;更不会身上长出鳞片,昏迷在家中被送进医院。
好在她还有救。
不会丧失理智,成为一个疯子、一个怪物,像父亲那样死去。
虞舟想起昨天常珲最后和他说的话,神色恍惚。因为这句话,他跑了,在江疏白最需要他的时候跑了。
而现在,他还想跑的更远。
踉跄的站起身,虞舟浑身虚软的站在窗户前面,拉开厚重的帘子。
刺眼的光打在脸上,叫他的太阳穴突突跳了跳。黑夜过去,再次迎来崭新的一天。
“不知道小白的状况怎么样了,从乐应该有好好照顾她吧。”望着医院的方向,虞舟垂下眉梢,神色些许暗淡。
没了他,江疏白会过得更好。
将团在一起的被子抖平整,虞舟打开衣柜,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扔在地上。
衣服很多,来时的箱子根本装不下。虞舟低下头,面无表情的塞进垃圾袋中,开始扫除自己的存在。
牙刷、毛巾、水杯,央求着江疏白买来的游戏机,套圈得到的人偶摆件,沙发上并排摆放的情侣抱枕。
垃圾袋装得满满的,几乎塞不下。
虞舟拖着身体站在门口,看看堆放在脚边的垃圾,又看看空荡的房间,难过不断被咀嚼,直至延伸每一个角落。彳亍的望了许久,他低下头,肩膀耸动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砸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他不想哭的,明明最没资格哭的就是他。虞舟缓缓蹲在原地,终究自言自语道:“再见一面吧,只见一面。”
离开公寓大楼,叫了辆出租车,虞舟直奔医院而去。顺着昨天的记忆走进住院部,来到病房前。忐忑的双手交握,指甲嵌进肉里。
小白已经醒了吗,还是依旧昏迷着。多远的距离算是安全距离,握手是可以的吧,只要不亲密接触。
他在病房门口踱步,焦躁不安的视线顺着不大的玻璃窗蔓进去。蓝色帘子遮挡住病床,看不见江疏白的身影。
哗啦,帘子被打开。
推着小车的白衣护士从里面走出来,言笑晏晏的对着里面讲话。
是已经醒了?
虞舟惊慌的往旁边躲了躲,不等惊喜攀上脸颊,他猛地推开门。
“他是谁,原来在这个病床上的人呢?”虞舟脚步不稳的撞进去。
护士被吓了一跳,看清虞舟的脸后,立刻记起他的身份。
虽然不解但还是解释道:“昨天3床的病人已经办理出院了,听护士长说,是转去了国际医疗部。”
“你不是江女士的男朋友吗,怎么会不知道,还是说从乐医生没有告诉你。”护士小姐姐用一用八卦又可怜的神情看着虞舟。
昨天虞舟“哭着”离开后,一直观察他的小护士们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大家一致认为,从乐和虞舟是情敌。且从乐在他老师常教授的帮助下,成功击退了漂亮青年,拿到看护权。
没有什么比不离不弃,贴身照顾更能打动人心的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没有告诉谁?”从乐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来,手里提着个果篮。
昨天能让江疏白住进来,少不了人打点。虽然已经转院,但该有的感谢不能少。从乐下了课直奔楼下水果店,买了好吃的送过来。
还没等到护士站,就听见病房里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想也没想,从乐搭上了话,并看清来人。
“诶,你怎么在这儿,难不成也是贴心如我,过来给护士姐姐们送礼的?不至于不至于,我一个人送就行了,你赶紧回去陪着江疏白。”
“对了,她现在状态怎么样,有没有好点儿?”从乐抱怨的说,“国际部那面管得可太严了,没有家属证根本不让进,临时申请也需要认证,麻烦死了。瞧我,差点儿又忘了,咱俩加个联系方式,方便后续沟通,光你自己在那照顾太累了,轮着来比较好。”
他语速很快,虞舟本就不在状态,脑子根本没对接上频率,只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从乐。
倒是护士小姐身体前倾,打断。
“从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位先生根本不知道江女士离开了这里,又怎么会帮着照顾呢。”
“什么?”从乐惊叫出声,他看向虞舟,“那现在谁在照顾江疏白!”
听到他回到的虞舟瞬间暴怒,不是为从乐,而是为他自己。他怎么可以把那样状态的江疏白交给别人,怎么可以头也不回的跑了。
惶恐和不安消失,虞舟用力抓住从乐,重重关上紧急逃生的铁门。
“江疏白到底在哪,你不是最后留下来照看她的人。”虞舟紧咬着牙关问。
“我是最后留下的没错,但还不是因为你跑了。”从乐有些不爽的回怼,又老老实实的回答,“在国际医疗部。”
虞舟大步往楼下冲,从乐追上。
“你怎么会不知道她转走,昨天你不是和常教授聊过,是他帮着安排的床位。没有说这些,那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与你无关。”虞舟不耐烦的回答。
显然,有什么环节出现了问题。
“可如果不是你在照顾她,那我被赶出来不让进岂不是很冤。”从乐有些追不上虞舟,小跑起来。
昨天晚上陪着护工把江疏白送到新的病房,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护士以“晚上不留家属看护”为由,赶了出来。等早上再去,就说里面有家属,一次只能进一个。
“我想着,江叔叔和江阿姨都不在,能被叫做家属的除了我就是你了……”从乐不安的开口,“是不是有护工在啊,要不要问一下常老师。”
“不,别联系他。”虞舟没有那么乐观,他穿梭在楼与楼之间,脚步急迫。
两个人抵达国际医疗部外面,和人来人往、布局有些狭小的急诊科相比,这里非常安静,装潢富丽。
门口的安保人员伸手阻拦:“证件出示一下。”
“咳——我是大夫,过来找我老师的。”从乐挡在往里冲的虞舟面前,“我们不往上走,就在咨询台附近。”
从乐胡搅蛮缠的能力颇有一手,在他三寸不烂之舌下,两个人如愿站在了咨询台前。
“麻烦问一下,昨天晚上转过来,住在1032的病患江疏白,现在是谁在照顾。系统好像出了点儿问题,我俩是病人家属,但是现在都进不去。”
站在柜台内的女士狐疑的看了看两个人,见一个还穿着医院的白大褂,一个面色焦急,不像是作假。
“稍等一下。”键盘噼啪作响,女士抬起头,“抱歉,二位是不是搞错了,这里没有叫做江疏白的病患。”
“怎么会没有。”从乐急了,想要亲自看电脑。
一来二去,两个人被赶了出去。
“怎么可能没有,我亲自办的。”从乐站在门口跳脚。
“联系他。”
“联系谁啊……”
虞舟冷着脸:“联系常珲。”
“为什么联系常老师。”
“从乐,你真的很蠢,我竟然妄图让你照顾小白,还将她扔给你。”虞舟浑身上下罩着阴霾,“更蠢的是我,竟然因为一些旧事方寸大乱,中了他的阴谋。”常珲,竟然是常珲。
从乐彻底懵了,表情不安:“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虞舟根本不想解释,只让从乐去联系。事实摆在眼前,他设法带走了江疏白。联系不上常珲的从乐不死心,问其他人,得到的是这几天都没有见过的答案,不知道去哪里了,大概是在参加会议或者做实验。
“那现在怎么办,我……我那么相信常老师。他怎么会这么做,是不是误会了。虞舟你说话啊,你到底隐瞒了什么。如果真的是他带走了江疏白,可为什么啊。”
虞舟抿着唇,不想回答。
事关江疏白的生命安全,他不想过多透露。且面前人的身份也不值得信任,他是常珲的学生。
好久,他道:“你现在去巡边署,找到项鸿波,将这件事告诉他。在江疏白回来前,不可以离开那里。”
“那你呢,你去哪?”从乐惊慌的看着转身离开的虞舟。
虞舟眼神坚定:“我去救小白。”
他要让常珲知道,绑走江疏白是他做的最大的错误决定,他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可你就一个人,你能做什么。你甚至都不知道江疏白现在在哪,要不我们还是报警吧。”
虞舟摇头,拨通了电话。
比起海城的警察,他更相信自己的母亲,自己的族人。
“小白,你一定要等我。”
虞舟想起之前的经历,愤怒在心中积聚,如果常珲动了她一根毫毛,他会杀了他,一定会。
-
江疏白拆穿常珲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虞舟不在这个鬼地方,他很安全。
但与此同时,江疏白内心升起古怪。常珲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虞舟的特殊她已经知晓了,他是人类和人鱼的后代,按照设想,从他身上提取的基因是最稳定的,远比纯人鱼的基因更加温和。如果虞舟被觊觎,她反而能明白这些人的目的。可常珲略过虞舟抓她,她能有什么特殊。
突然,江疏白忆起在常珲前来的人,他说自己的“异化程度”很低,是因为这个?
江疏白陷入沉思,刚要掀起衣服检查自己的身体,身体后的墙发出闷声。
一个声音道:“赞美海神。”
没想到隔壁竟然住着人,且这个牢房这么不隔音的江疏白停下动作,回道:“赞美海神。”
听他的声线,约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能赞美海神,应该是自愿成为实验体的。
“这里好久没有来新人了。”中年男人有些高兴的说,“你有勇气参与这个项目,为人类付出应有的力量,真好。我叫张邑,你呢?”
江疏白:“……”
从他们海洋派来说也不能算错。
沉默了片刻,回答:“江疏白。张先生住在这里很久了吗?”
张邑笑着说:“差不多半年,没有很久,只是住进观察区的同伴少得可怜,有些感叹。你是第四个到这里的人,你很厉害。”
“观察区”、“第四个”、“很厉害”,江疏白持续捕捉他口中的信息,再次打探:“不算厉害,只能说幸运,没想到身体竟然接受良好,没有出现意外。但还是害怕,张先生能说说后面会做些什么吗,我好有个底。”
“害怕是正常的,正常的。”张邑的声音有些含糊,很快又恢复正常,坦然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快了,来送饭的实验员说下次实验就在三天后。”
三天后?!
江疏白心里一惊,三天还不够她摸清楚这里的情况,更不要说逃出去了。
“时间怎么会这么紧迫。”
“因为已经等不及了。”
张邑的声音再次变小,就在江疏白以为话题结束的时候,他突然道:“讲讲你的故事吧,为什么愿意参与进来。”
她哪里是“愿意”,委实是被迫参与。想了想,江疏白默默说了声抱歉,套用沈律妍的人生编了个相似的故事。
“你呢,你是因为什么?”
“大概是不想看到人类再次被淹死吧。”很长时间后,隔壁房间传来张邑怅然的声音,他说,“被淹死实在是太痛苦了,变成鱼就没有这个烦恼。”
江疏白正要接话,张邑“嘘”了一声,四周陷入寂静。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小推车的轮滑声。有两个人,是来送饭的。
快速判断出情况,江疏白坐起身,盯着门的方向。白色的铁门是电子的,随着滴滴两声响,向内推开。
只进来一个人,戴着口罩。
他身量不高,脖子上挂着张门禁卡。左手拿着袋装饮剂,右手持着摄像机,对准江疏白。
“这是营养剂,喝掉。”男子将饮剂丢到床上,而后开始拍摄,“03号实验体,状态等级A,无异常情况。”
江疏白没有动,男子皱眉,呵斥道:“03号实验体,你为什么不喝。”
你让喝就喝?什么毛病。
之前她还奇怪这房间里为什么没有摄像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了。这算什么,服从训练?
“我不饿。”江疏白淡淡的回答。
男子走上前,表情阴沉,看起来极具压迫感。但也仅仅是看起来,江疏白内心冷笑,吓唬谁呢。
全然无视他的靠近,江疏白把营养剂拎起来,在男子震惊的目光中,扔出门外,然后阖目躺在床上休息。
“你——”
男子暴怒,大踏步的上前。
江疏白身体紧绷,默默数着两个人的距离。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江疏白打算翻身攻击的时候,男子开始向后倒退。
他开口:“你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未进食,身体内的能量不足以支撑。建议你喝掉,从而保持体力。”
“我不想喝这种垃圾,我要吃饭。”
又是沉默,男子许久后道:“可以,你想吃什么。”
竟然妥协了。
江疏白说:“四菜一汤,随你们搭配,我要求食物是新鲜的,都是现做的。至少拿过来的时候是热的,而不是这种疑似喝了会拉肚子的糖水。”
男子表情不耐,却还是咬牙答应了,重重甩上门离去。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江疏白变着花样的提要求,无一例外,全部都实现了。
“你有些厉害。”等送餐员走后,张邑感叹的说,“好想来一口,感觉咀嚼食物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江疏白倚靠在墙角:“你可以提一提试试,我想他们不会拒绝的。”
张邑给她透露了很多消息,比如说“观察区”。观察区的人很少,因为在这个区域的人,是经过两轮实验,九死一生成功“晋升”上来的。
按照他的说法,这里大概是地下三层,上面还有两层。
他刚来的时候,就是在负一层的位置,同行的很多人因为承受不住,直接死了。之后他被带离,再次注射基因。他说不知道其他人的状况,但江疏白觉得,情况不妙。就像那些被塞进溶液中,当做标本的人。
所以活到“观察区”的人,对于常珲的实验团队来说,非常的重要。提出的要求,基本上会满足的。
“还是不了,喝营养剂更方便。”张邑拒绝,又犹豫的说,“如果今天实验顺利的话,我会的,谢谢你的建议。”
“什么时候?”江疏白撂下筷子,突然有些食不下咽。
张邑说:“就一会儿,不,是现在。”
他的声音再次消失,江疏白等了很久,才听到窸窸窣窣的推车声,紧接着是淅沥沥的水声。
江疏白将餐盘推远,左耳紧贴着墙面。想到什么,她面色冷下来,整个人散发着寒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再次传来声音,这次是男子痛苦的呻吟声。
张邑呓语:“妈妈我好痛啊。”
“为什么会这么痛,妈妈救救我。”
能让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仿若孩童一般叫起母亲,该有多疼啊。撑不住睡着的江疏白瞬间坐起身,开始叫张邑的名字。然而哀嚎声声声入耳,根本没有用,气息微弱的叫她开始担忧。
囚禁他们的房间不分昼夜,暗淡的光维持视力,只有在有人送饭的时候,才会全部点亮,亮的刺眼。
江疏白只能靠自己感觉时间的流逝,每隔一个小时敲下墙面,直到对面回应。
“你没事吧。”江疏白压低声音。
张邑声音虚弱:“我没事,让你担心了。就是太累了,你别……别害怕。”
江疏白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骂出声,砸向墙面:“我又不是蠢,是累还是疼分得出来。”
“那,那能怎么办呢。”张邑笑着说,“我们是为了全人类的命运,在负重前行啊。如果因为我的怯懦,让你害怕了,影响了后续实验,岂不是罪人。”
“没有人让你这么做!没有谁可以代表所有人。这种实验本来就是反人类的!是不允许存在的。即便真退怯了,也不会成为罪人。”
女子的声音铿锵有力,顺着管道传进张邑的耳朵里,毫不遮掩自己对于实验的不信任。
再次意识到隔壁这个年轻人的性格,张邑咳嗽两声,依旧声音带笑:“你果然很不一样。”
“妮子,你和我们不一样。”张邑沉默许久,突然说,“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他声音低沉,没有生气。
“我父母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们运气比较差,在第三次间潮时溺死的。不,也不是运气差,是太执拗——因为不想注射人鱼基因,担心自己变成怪物。我那个时候十四岁,正是接触新事物的时候,觉得他们太老套,便自己跑去注射疫苗,打算先斩后奏,用事实说服他们。”
“但命运没有眷顾他们。”张邑苦涩的说,“海啸再次席卷城市,我吓傻了。成了孤儿的我在水下城市举目无亲,后来是我的妻子把我带回了家,岳父岳母都是很好的人,对我像对待亲生儿子。”
“我很感激他们,尤其是他们发现我和妻子在一起后,没有生气,只是祝福。将他们好好赡养是我的心愿,只是命运这个东西,有时候太捉摸不定了。”
“不知道从哪天起,他们开始信奉海神,开始惶恐不定,担心头顶的天幕失去作用,被海怪威胁。等我觉得太过了,打算找心理医生开解一二时,他们去世了。”
“紧接着,妻子变了。你知道吗,她本来是个很温和的人,她开始变得癫狂起来,对所有的事物充满敌意。最后一次见她,她和我说‘不该是这样的,但我真的好想看到人类成功转化成人鱼的样子啊,那一定很美’。”
“说完,她自杀了,从顶楼一跃而下,没有任何犹豫,直直的掉下去。”
熟悉的故事让江疏白瞪大双眸。
等等,他口中的妻子岂不是——
“我听到了,你被吓得把床快震塌了。”张邑笑起来,又被呛到,重重咳嗽,“是的,我妻子是沈律妍。”
“对不起。”江疏白说。
“没什么好道歉的,倒是你。”他顿了一下,声音很轻,“你还年轻,这种事情确实和你没关系。你听起来很健康,会走,会跑。所以……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想,当然想。
她想活着回去,去见父母,去见虞舟,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并且,她这辈子都不想听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