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美人(十七)

    “呃……”救命…

    黄政的眼球瞬间瞪大,怪异的突出眼眶,脖子上暴起青筋,喉管往里倒气,生理反应试图抵抗纺丝的切割。

    纺丝以不容抗拒的力度一寸寸推进,他用力蹬腿,脸上皮肉涨红,富有弹性的肚皮发出“噗”的一声,漏了气的气球一样,刺开的瞬间很快,像崩到了极致的弦,但会越漏越慢,越漏越慢。

    被切开了…他后知后觉。

    人的肚皮里是什么?

    切开最表面的一层皮,是黄油似的脂肪,油花花的流出来,然后是白的筋膜,红的肌肉,层层叠叠。

    像在翻开一本书。

    一本名为人的书。

    小纺车停在他的面前,颤抖的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在吞咽口水。

    它等不及了,只剩最后两分钟。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相继陷入困境。黄政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呼哧呼哧喘气,可能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让他还有点力气。

    凌载舟那边,纺丝死死缠住了她的脚,纺锤眼看着便要砸下;

    赵予青想去救她,却被半道突然出现的纺车绊倒,一根纺丝在旁边已经蠢蠢欲动;

    大纺车纺丝数量暴增,问秋拾一时应接不暇;

    ……

    就算是徐殊,大纺车的纺丝伸到了她那边,她的压力剧增,也比之前吃力的多。

    只有那两个怂货,情况还好一点。

    生死之间,黄政骤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不顾正在往外吐人肉的腹腔,操着破锣嗓子嘶吼,

    “仁慈的主啊,我将付出性命,在方圆之地,请您为我降下庇护!”

    一阵和煦的微光划过古堡上空,黄政眼角留下一行清泪,大小纺车慢慢停止了动作。

    诡异又温馨。

    所有人回头看他的时候,黄政本人已经死了。

    他身上带着先前纺锤刺的伤口,带着被夺去的一条腿,带着撒了一地的人血人油,安安静静的死了。

    凌载舟心情复杂,扯下脚上的纺丝,面色沉重的走上前合上了他的眼睛。

    他还真的是,毫不吝啬。

    周我明拎着陈锡锐从桌底钻出来,陈锡锐已经哭哭啼啼不成样子,“政叔,政叔…你怎么真是好人啊!”

    “你信不信如果你刚刚在旁边,他一下子就把你丢出去喂他的小纺车了。”周我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尝试安慰他。

    陈锡锐说不出话,脸上的泪一分不少,淌了又淌。

    有意思。徐殊掂了掂手上的纺锤,猛的甩飞出去,大纺车顿时稀里哗啦散了架,连带着纺丝也软绵绵的垂到了地上。

    她微微阖上眼皮,不太懂现在的发展,黄政这是做什么?

    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奉献精神,是她看走眼了,徐殊默默反省。

    不过刚刚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黄政这玩意不会死前还在念叨她吧?

    “心禾,这是什么技能?”她活动了一下手腕,问荣心禾。

    “祷告。”荣心禾同样很惊讶,这种技能很少见,难怪黄政觉得有能力和自己叫板。

    “嗯?”徐殊偏了偏头。

    “通过向某人某神某存在请愿,达到某种目的,代价是自己的某样东西,或者命、灵魂之类。”荣心禾解释道。

    “听起来很神奇。”徐殊眯起眼睛声音很轻。

    “副本结束你自然也有。”荣心禾看了她一眼转头走了。

    陈锡锐还在周我明旁边哭个不停,徐殊走过去柔声安抚他,“别哭了锡锐,他不死你早晚要死,其实他一定很希望你能代替他。”

    说不定在背后已经诅咒你千八百遍了,这话她还是没说,给伟大的黄政留一点体面。

    好歹,是救了他们不是。

    陈锡锐被她说的后背直冒冷汗,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节纺织课有惊又险的结束了。

    “半个小时,干点什么好呢?”徐殊沉思。

    话音未落问秋拾带着担心说,“姐姐,纺车坏了。”

    她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嗯对,我知道。”

    “姐姐你和齐可的约定怎么办?”问秋拾放轻声着急的问。

    “没事,她巴不得我彻底打坏,”徐殊似笑非笑,饱有深意,“球球你去再砸几下,砸稀巴烂那种。”

    问秋拾眨了眨眼,懵懵的“嗯”了一声,跑过去干活了。

    “走看看奥利维亚吧,她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周我明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奥利维亚这节课没跟他们一起,艾拉目前情况并不太好,她担心这节纺织课姐妹俩人撑不过去,选择去陪王子了。

    虽然王子那也不好过,不过据她所说,她已经有思路了。而且徐殊把最后一张丝帕交给了她,相信她有能力顺利活下来。

    等他们走到二楼奥利维亚的房间处时,却发现她人不在,徐殊脚步一转,“去我房间吧。”

    奥利维亚果然在那里等着。

    这回她还带了艾拉。艾拉的小脸惨白,左眼的眼眶处空落落的吓人,精气神倒是还不错。

    奥利维亚轻轻握住了妹妹的手,低声说,“今天进去的时候和昨天一样,一阵白光闪过艾拉就不见了。

    他叫我跳舞。我知道等我跳完舞他一定会吃了我。”想到这她握着妹妹的手紧了紧。

    “艾拉说昨天她进了房间后就到了一个奇黑无比的地方,被我召唤过去才得以喘息。

    我想知道艾拉被他藏到哪了,所以我同他说,我要先听音乐,听见音乐我才能和着节拍跳舞。

    他的脸色差极了,但仍然同意了我的要求。我明白,我合理的要求在这个房间里,他拒绝不了。

    音乐响起后不久,我找借口说音乐很复杂,需要听一会才能跳,听完后我能跳出更好的更完整的舞。”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居然有些颤抖起来,

    “在去之前我和艾拉商量过,我们的每天的任务是纺织、跳舞,还有品鉴美食。

    第一天陪王子是纺织,第二天说不定就是跳舞,如果我们不能及时破局,第三天等着我们的可能就是品尝彼此的尸体,这绝对不可以!

    我同她约好,如果今天是跳舞,我会想办法让王子先行放音乐,听到乐声的时候她就必须发出点动静,让我知道在哪里。

    于是我听到了,‘咚’、‘咚’的声音。

    ……艾拉在我脚下。”

    周我明问,“是楼与楼的夹层吗?”

    奥利维亚咬着牙点了点头,“是的,她被塞了进去。

    意识到的那一刻我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但现在还不行,还不到时候,只能委屈艾拉在里面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进去的时候是十一点整,我一直拖到十一点二十才开始跳舞。跳舞又跳了二十分钟,这时候已经十一点四十分了。王子看起来忍到了极限,他实在很想吃人了。

    我知道就算我和艾拉两个人加一起,也伤不了他。但我怕符篆不足以支撑到结束的时候,今天不会再出现王子半路跑掉的事了。”

    她抿了抿唇,缓缓继续,“所以我先拿纺锤和他缠了几分钟,不过大抵都是我在前面拼命跑,他在后面留着口水追。

    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我实在撑不下去了,王子已经快咬上我的胳膊。

    于是我使用了符篆,这次我希望可以困住王子十五分钟,成功了 。”她眉宇间还残留着庆幸。

    “我先拿纺锤撬开了地板,把艾拉拉了出来,那个时候艾拉脸色惨白,已经快被憋死了。

    我让她在一边休息,我去寻找线索,王子的房间一定不会什么都没有……

    然后…然后…我看见了——”

    奥利维亚的眼里闪过一丝惊骇。

    “一封血书。”

    “血书?”问秋拾皱着眉。

    “对,上面还有很多血手印,血书写的是‘杀了它!’,全是这三个字。”

    “你在哪找到的?”徐殊突然插话。

    “是床正对面的墙上,撕下一张薄薄的膜,底下就是这个。”奥利维亚事无巨细的回忆。

    “床正对面?”周我明有些惊讶。

    “那你知不知道盒子,知不知道做梦?”徐殊试探性的问。

    “对,是床正对门。”奥利维亚正色道。

    徐殊又闭了嘴。

    “ta是哪个ta?”问秋拾问。

    “it.(宝盖头的它。)”游戏贴心翻译。

    “我觉得是要杀了王子才能通关,对不起徐殊姐姐,我得把这个消息和其他人说一遍。”

    奥利维亚歉疚的看向徐殊,多亏徐殊提供的道具自己才能安全完成任务,但现在却要求她无私分享出来,未免有些太道德绑架了。

    她多年的教养并不支持她这么做,但不做的话自己良心会不安的。

    徐殊无所谓,“你说吧。”

    奥利维亚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更歉疚了,“徐殊姐姐,之后如果有事,你再找我,我一定会去办的。”

    说完再次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带着艾拉去找凌载舟了,她知道凌载舟会妥善安排好,告诉其他人的。

    徐殊愣在原地,半晌默默叹了口气,“又是杀王子。”

    周我明听见这几个字都要应激了,“死青蛙,真受不他了。”

    徐殊微微仰起头,把目光投给了问秋拾,“球球,你觉得呢?”

    “不知道,”问秋拾闷闷的说,“反正不能杀王子。”

    其他人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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