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父母所赐,席伽22岁一毕业就结婚了。
跟面前这位沃尔康斯基家最年轻的掌权人。
那时她还在美国研究蝴蝶,晒得人又黑又红,跟面前这位白到发光的先生站在一起特别像公益慈善家投资野外昆虫学者。
她对这场婚姻感到困惑,本以为迪米特里也是一样。
谁知道他亲自把她从花园抓回来,打碎了她的逃婚梦。
不过在那之后迪米特里并没有掺和她的学业,她依然在戴维斯做自己的蝴蝶研究员。
二人只会在重大节日稍微联系一下,顺便互相送点礼物。
这三年每次都不差。
席伽钻进后座,屁股刚沾到皮革沙发就听见身边这人咳嗽了一声:“Quinn,欢迎回来。”
席伽手里的东西不少,可迪米特里并没有要往里侧挪一挪的自觉。
她只好把东西挡在两人之间,自己整个的挤在门边:“嗯,很巧,在这里遇见你。”
迪米特里的视线落在她这大包小包的东西上,良久都没说话。他的眼神带着审视跟冷冽的光,从套娃到巧克力。
席伽莫名觉得有点发毛:他不会觉得自己刚才买东西没给钱吧?
她可不是这种人。
“我付过钱了。”
为了表示她的诚恳,席伽一个一个介绍:“这是给叶琳娜姐姐的手套,这是给丹尼尔小侄子的积木......”
“......”迪米特里还是没有说话,浓雾般的情绪在后座蔓延开来。
席伽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什么......
她忘了给迪米特里买礼物!
她给所有人都卖了礼物,唯独没给迪米特里买礼物!
像是为了印证她这个想法一样,迪米特里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丝绒盒子递给席伽,她一言难尽的打开,是一个镶着四颗珍珠的铃兰胸针,小巧又精致。
“喜欢么?”迪米特里微微侧头看她,眼神中有些探究的意味。
他的眼睛是很好看的,比一般人的要更蓝一些。席伽看着这双眼睛总是会想起沙漠。
这个反射弧有点奇怪,但是对她来说非常合理。
前年,她跟父母去过一次撒哈拉,有一天席伽遛骆驼的时候看着一望无际的沙漠,突然就想到了他。
......
此刻席伽脸上有点挂不住,这人是不是故意让她难堪?
怎么总整这些仪式感!
眼不见心为静,她把盒子合上放进口袋。
“很漂亮,先生,谢谢您。”
司机迟迟未动,席伽给他报了四季酒店的位置,随后正襟危坐用意念让刚才的话题翻篇。
“Quinn”
迪米特里叫了她一声,右手抬起来撑住了自己的下巴。
司机将中间的隔板升起,二人之间的氛围显得特别尴尬。
席伽看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想起自己连结婚戒指都没带。
她心虚了一瞬,没话找话:“我这次不是来莫斯科玩的,等我明天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会去探望家里的长辈。”
迪米特里的眉头似有所舒展,目光却依然停留在她身上:“几点?我可以去接你。”
“不确定,事情有些棘手,我们提交的材料审批迟迟下不来,说不定要找别的研究院帮忙。”
席伽无意瞒着迪米特里,但她又不清楚他想不想知道她这些学业上琐碎的事情。
不过这句话可能并不是迪米特里想听到的,他扭头,审视的目光再次落在席伽身上,从上到下都将她打量了一遍:“......结束之后给我打电话吧。”
席伽抿了抿唇,向他道谢。直到车停在酒店大厅,他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席伽推开门,将东西重新拎出来,为了感谢他的送行也为了给自己找补一下,她弯腰跟迪米特里说:“先生,您的礼物还在路上,比较特别......”
迪米特里很快的嗯一声,算作回应。
席伽将门关上,目送他们离开。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即便是在不说话的时候,也拥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让人无法忽视。
第二日,席伽再次跟娜塔莎伊万在咖啡厅见面,三人就研究院的问题再次展开讨论。
远东地区位置敏感,审批起来格外困难,加上她要研究的是本地蝶种,作为外籍研究员身份更为特殊。研究院迟迟不给她开具担保函,伦理审查更是遥遥无期。她直接向自然资源部提交申请的成功率简直为0。
席伽一个头两个大:“有没有简单一点的方式让我们直接进去?比如让本地科考队加入我们,全程录像跟随的那种?”
“不现实,他们并不看好你的调查。毕竟亮带凤蝶的研究已经有很大成果了,你的研究就算是锦上添花也不会给他们带来更有价值的东西。”伊万还是决定再劝一劝,“真的不打算换一个方向么?”
席伽不打算换,除了徒增失落没别的作用。
“再等等吧,我昨天晚上跟一个做相关研究的同学咨询了一下,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你也知道的,科研项目向来是很谨慎的,只要我们的流程完全没有问题,不出纰漏,自然而然就拿到担保函了。”娜塔莎安慰她。
席伽转着笔,也只能说;“但愿吧。”
席伽又给导师发了个消息,大概说明现在的情况,老师表示理解,还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他说。
她礼貌的表达了感谢,却忍不住在心里问他:尽管跟你说能把我现在运进锡霍特山去吧。
最终,三人只能再次寄希望于研究院的速度。
中午十二点时,席伽终于坐不住了:“先去那个餐厅吃饭吧?”
她说的是图兰朵餐厅,号称全球造价最贵的餐厅之一,金碧辉煌如宫廷殿堂,主打中式融合菜。
席伽好几次想来尝试一下都被耽误了,这次说什么都不会错过。
只是这里有点贵,娜塔莎觉得不好意思。
“我觉得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其实沙威玛卷饼也挺好吃的对吧?”
席伽想到前不久特别爱玩的那个游戏。沙威玛沙威玛,忍不住哼了两声。
那会她的同学们都爱玩,她也跟着迷了一样天天玩。
有一次迪米特里的姐姐叶琳娜家的小儿子安德烈非要给她打电话,奈何这小子还是家里唯一一个没有学好英语的人,于是迪米特里当起了两人之间的翻译。
小孩子金发碧眼软乎乎的穿着小西装坐在迪米特里腿上,特别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王子。
他说了两句有的没的,全是在问候她在学校过得好不好,吃饭睡觉有没有问题,校园内安不安全。
席伽一一回答,然后看着迪米特里给他翻译,全程她都听不懂。
但她能感觉到迪米特里说了好多话,而且疑问句跟肯定句交织。
席伽其实有点没懂,难道是安德烈说话说不清还需要迪米特里再确认一遍么?
不过她没有在意,因为她正在给人“做卷饼”并且手速快的起飞。
很快迪米特里又问她:“安德烈问你在做什么。”
“卷饼。”席伽头也不抬的说,“给人做沙威玛卷饼。”
迪米特里这次没有翻译,而是自顾自的跟她聊了起来:“你想吃么?可以回俄罗斯。”
席伽摇头:“这只是个游戏,我在玩游戏而已。况且也不是非要去俄罗斯才能吃。”
那头的人眉眼压地很低,良久都没有说话。他的金发本来还做了个发型的,可是因为席伽不抬头看,都变成了无用功。兀自两缕垂到额间,显得他像个落败的金狮。
“安德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迪米特里又问了一句。
席伽全神贯注的在玩游戏,并没有发现迪米特里怀里的安德烈已经被他还给姐姐了,现在只有他们俩在聊天。
“下次他生日的时候吧?”
席伽完全没有头绪,只是出于一种习惯的逗弄。
谁知道这句话不知道怎么惹得迪米特里不开心了,他马上就接了一句:“安德烈的生日刚过去一个月。”
他回复的有点快,席伽觉得有点反常,抬头一看,果然现在她的对面只有迪米特里一个人:“安德烈人呢?”
她甚至没有接迪米特里的话。
他从摄像头外拿了一个酒杯,喝了两口:“他在考虑给你准备什么礼物。”
随后一饮而尽。
——
席伽先是回去换了一身正式一点的衣服,随后跟娜塔莎伊万一起来了这里。
穿过巴洛克风格的前厅,服务员引着他们进了门。席伽抬头就看到了穹顶水晶吊灯,墙面上是细腻的壁画。
她其实对二楼更感兴趣,那里氛围要更好一些。可是预约就更久了,席伽没时间等待,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的。
或许等她的研究圆满完成之后,她可以考虑再来一次。
“老实说,我跟男朋友很想来一次这里的,但是他的工资不高,A起来实在有些吃力。”娜塔莎遗憾的说。
伊万显然对这个地方不那么感兴趣,摆摆手说:“我觉得这就是个吃饭的地方而已,除了......菜品不一样?更好吃或者什么的,总之没有到一定要来的程度。”
席伽喝了两口酒,话开始多起来:“重在体验嘛,我小时候就比较向往没有去过的地方,什么都要亲自体验才行。”
“那你还是比较幸运的,毕竟这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娜塔莎突然起了好奇,“说起来,你在美国没有谈男朋友么?以你的性格,肯定不会一直在屋里待着。”
“没有,我看上去像会谈男朋友的人么?”席伽惊讶,有些欲言又止,“老实说,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我觉得我的一生都用来研究蝴蝶是不最好的,能做个声名远扬的昆虫学家就更棒了。”
“很好的志向嘛。”伊万对此表示认同。
娜塔莎朝她眨眨眼:“有时候你也可是尝试一下俄罗斯男孩,有时候他们也很可爱。”
席伽一口酒差点吐出来,她耳朵有点泛红:“等一下......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
然而娜塔莎似乎根本停不下来了,现场给她指了一个人:“比如那种......宽肩窄腰穿西装,手也很好看,你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孩么?”
“并不喜欢。”席伽摇摇头,她很想赶紧跳过话题,“我对男孩不感兴趣。”
“哇哦。”娜塔莎跟伊万都对此感到意外,“你是更喜欢——”
席伽无地自容:“停止这个对话吧,我对老男人同样不感兴趣。我只对......”
她只对蝴蝶更感兴趣啊!
她很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娜塔莎跟伊万就像是见到了奇怪的东西一样。
席伽直觉不对劲,她往后看了一眼,这一眼简直要把她吓死!
迪米特里就站在她身后,那只戴着戒指的手还搭在她的椅背上。
席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但她知道迪米特里一定听见了她刚才说的话,冷淡的眼神扫过娜塔莎跟伊万,最后落在她面前的红酒杯上:“希望我还没有老到不能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