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梧正沉浸在回忆时,被轻敲的车窗声吵到,她停止了发呆,掀开帘子,瞥向窗外,是陆行深。
他穿的是喜福来客栈的小厮服装,带着个黑色布帽子,上面还有个小揪揪往后面翘起。
虽然掩饰不住他的英姿,可是看起来还是有些违和感。
陆行深先开的口,“宋小姐,好久不见啊!”
陆行深有点想给自己一耳巴,平常读的圣贤书都哪去了,张口闭口就是这么一句老套的问候。
他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宋栖梧下意识冲他浅笑,温声问:“陆公子,好巧,请问有什么事吗?”
陆行深回她,“宋小姐,您的马车停的位置,有些占道了,掌柜让我来同你打声招呼,挪个位置。”
一口气说完这些,陆行深的脸色都沾染了几分霞色。
宋栖梧脸上也爬了上一层尴尬色,“刚没注意,我们这边立马就挪走,抱歉哈,没注意。”
说完宋栖梧就在喊碧荷,但是碧荷半响没应,她掀开车帘出去和马夫说,可是马夫也不见人影了。
陆行深见她往前走,也往前,宋栖梧站在车辕前。
两人就这样对望,宋栖梧揪着裙摆,想自己下来找个车夫帮自己赶车。
陆行深见状,立马往车旁来,“宋小姐要下来吗?”
宋栖梧点头,向陆行深解释,碧荷还没回来,车夫好像同她说过,他去如厕了。
这样的话,宋栖梧只能下车来,找人帮忙将马车赶去停车的地方。
陆行深扶额,他们心可真大,敢这样将马栓在木桩上。
陆行深伸出手,宋栖梧试探性的,一点一点的往他掌心挪去,快比上蜗牛走路的速度。
可陆行深脸上却不见任何不耐烦与催促。
宋栖梧看到陆行深还是会犯怵,毕竟谁能心如止水的待在上辈子杀了自己的凶手身旁。
宋栖梧在陆行深的搀扶下下车,陆行深解了缰绳,在宋栖梧站稳后,他已坐在车辕上。
偏头冲宋栖梧笑,“宋小姐,这车打算停哪?”
宋栖梧露出诧色,她第一次知道,陆行深会驾车。
“我……”宋栖梧往四周瞥了一眼,车夫和碧荷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她还是寻个地方歇脚等他们。
“陆公子,喜福来有雅间吗?
最好是临近街道这侧的,我在上面视野开阔,能看到她。”
宋栖梧数完自己的要求,眼睛闪闪的瞧陆行深,陆行深点头,“宋小姐的要求,喜福来都能满足,还有什么要求吗?”
宋栖梧摇了摇头,她等会回去一定要好好数落一下碧荷,买个糖葫芦竟然去了那么久。
陆行深“嗯”了一声,同宋栖梧将,他先将马车送到后院的停车位,让宋栖梧先站一旁等他。
宋栖梧等马车都消失在视野中,才缓慢的往街边的台阶上靠。
陆行深过来就看到一只像迷路的小猫,乖巧的站在柱子旁,等家人来认领。
“宋小姐,等这么久了,怎么不进去找个坐处。”
陆行深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明明是自己让她在这等着的,看着她这样自己又怪她不会自己进去找个座位等。
宋栖梧抿唇,往里面走,陆行深跟在身后,嘴上不住的的道歉解释。
“宋小姐,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刚才是我说错了,那停车的地方满了,我寻了很久,让你久等了。”
宋栖梧脚步没停,目标明确的往二楼上去,一旁的小厮见宋栖梧没搭理身后跟着的陆行深。
见宋栖梧身着华服,身上金银玉饰品不少,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要是得了一两件赏赐当赏赐,简直就是赚翻了。
立马走宋栖梧前面引路,“小姐,要雅间是吧!二楼全是上好的雅间,小姐要热闹点的,还是要安静点的,小人这边都有推荐。”
小厮说话利索温柔,可现下宋栖梧嫌聒噪,而跟在她身后的陆行深一声不吭。
宋栖梧风风火火的站上了二楼楼梯口处,转身,指着与她隔七八个台阶的陆行深,“他来伺候我。”
陆行深抬眸,两人隔着台阶对望,宋栖梧先错开眼,“还不赶紧跟上。”
那个小厮面露怒色,讪讪的下台阶,愤怒的瞪了眼陆行深,还使劲撞了一下陆行深。
宋栖梧站在那,气势压人,见陆行深受这气,指着溜没影的小厮,刚开口:“你干嘛撞他啊!你……”
陆行深两阶当一阶,快步上前来,将宋栖梧领到雅间。
宋栖梧丧着脸,他不在意这些消失,可是她在意啊!
“刚刚非常感谢宋小姐替我撑腰,我只在这干几天。
没必要同他计较的,再说了,像他这种人贼难缠,说不定还会讹上我呢!”
宋栖梧拄着下巴,漫不经心的回:“你个受害人都不想讨回公道,我一个外人多管什么闲事。”
陆行深暗自皱眉,短短片刻,他已然惹了宋栖梧不悦两次。
陆行深自知理亏,默默退下去,打算寻点东西来赔罪。
宋栖梧见陆行深这榆木脑袋,气不打一出来,她是真的没料到,陆行深竟然是个老好人。
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宋栖梧以为是陆行深回来了。
转头见到了陈与。
她又将头瞥向外面,“你来干什么啊?”
陈与笑着,手里捏着把名士提的词,招蜂引蝶般不断的扇着。
“适才路过门口,见宋美人孤身一人用餐,于心不忍,想着进来凑个热闹。”
陈与往宋栖梧那边走,两人隔得不远,宋栖梧见他这样,直翻白眼。
“滚,这里不欢迎你,不要让本小姐说第二次。”
宋栖梧转过身来,指着门外,怒斥陈与。
陈与被骂,脸色平淡,反倒是往宋栖梧身边凑,宋栖梧没空陪他玩这套欲情故纵的把戏。
“陈与,最后再警告你一次,滚、出、去。”
宋栖梧的脸色黑沉,眼底盛满怒意。
陈与依旧嬉皮笑脸的往宋栖梧这边凑,宋栖梧扯了抹笑。
“啪嗒”一声,不仅将陈与扇懵了,也让门口站着的陆行深顿住了脚步。
宋栖梧看到了陆行深,可是现在撵走眼前的恶心的玩意才是最重要的,她没打算在陆行深面前装知书达礼的贵女。
“陈与,还不滚吗?怎么,当本小姐的狗当惯了,不想回去当人了吗?”
宋栖梧专挑那些难听的话说,可陈与就像受虐狂一样,越听越爽。
陈与像条疯狗一样,龇牙咧嘴的,冲宋栖梧笑:“宋美人,带我进府时,可是温声细语的。
难不成宋美人也想效仿故人,用完就丢,来个抛夫。”
宋栖梧被他的话气到,没想他是这么无耻之人,那时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吗?
现在又来揪着不放,是什么意思?
宋栖梧打算破罐子破摔:“对,没错,本小姐就是见一个喜欢一个。
你这张脸,本小姐已经看腻了,立刻,马上,滚出本小姐的视线。”
宋栖梧怕这样的言论不足以让陈与滚开,伸出食指,指着陈与的胸口往后退。
“就你这种烂人,本小姐当初眼瞎了,才会让你进本小姐的府。”
言语露骨,语气恨不得将陈与抽筋扒骨。
陆行深的脚步踌躇,欲离开是非之地,待他们两人解决好再回来。
“呵,宋美人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嘛,毕竟我也给你带来过快乐,怎这般无情?
我的心好痛啊!”
宋栖梧反手扇了陈与两个耳光,潇洒离开,走到门口,对陆行深说:“帮我换个雅间,这有条狗赶不走。”
陈与捂住脸,听着宋栖梧那嫌弃到极点的语气,心里爽的冒泡。
他从未遇到过同宋栖梧相似之人,能让他魂牵梦萦,久久难忘。
陆行深领着宋栖梧换了雅间,陆行深才将自己藏在背后的糖葫芦递给宋栖梧。
见陆行深没说话,宋栖梧也没伸手去接,陆行深就这样拿着。
过来半晌,宋栖梧仍没接手的动静,陆行深也没有开口的动静。
陆行深以为宋栖梧高门大户,不愿吃这些乡间小食。
还沉浸在自责自己考虑不周的情绪中。
宋栖梧见陆行深收回了糖葫芦,伸手去抢了过来,“你给我拿糖葫芦,什么都不说吗?”
陆行深恍然,迟钝的反应过来,“我以为宋小姐吃不惯这些东西,才迟迟不接的。”
“没有啊,我那么挑,最近迷上了糖葫芦,就喜欢那股酸涩中夹杂点甜。”
宋栖梧咬了口最上面的半颗裹着糖渍的山楂,左腮鼓起一个小山包,一动一动的。
她嚼碎咽下去,补充道:
“我在等你告诉我,这个糖葫芦是什么礼物,还是没什么含义,只是送我串糖葫芦吃。”
陆行深错开自己盯着宋栖梧吃东西的视线,想着宋栖梧对那个公子说的话,她见一个爱一个。
心里涌上一股味,有苦,有涩,还略微带了一星点的甜。
陆行深低垂眉眼,手扶上后颈,“这糖葫芦是给宋小姐的赔罪礼。还请宋小姐笑纳!”
宋栖梧发现了一个好玩的点,就是逗陆行深,他真的贼认真,有点古板却直肠子。
实在是一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