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裳眼神扫到窗台旁的柜子,手脚麻利藏于里头。房门一推,洛云裳紧拽日记犊,屏住呼吸,曲身弯腰低头藏于里头。
“今天可是冬至,外面何其热闹,你又要给自己关在这地方?”陈幕一路滔滔不绝,跟随裴秦墨入了书房。
裴秦墨停下脚步,似是闻到什么,警惕看了一圈。裴秦墨做事向来严谨苛刻,对于书房任何东西的摆设都有自己的规矩。只是今夜这书房气息极为不对劲,令他多疑。
“怎么了这是?”陈幕坐上书桌,“骠骑将军,这是里可不是战场,你那疑神疑鬼的心思是该收收了。”
常年征战沙场,精神高度紧张,对周围极为敏感是裴秦墨的常态。陈幕甚是觉得他在日常之中有时过于大惊小怪,没了救。明明位于自家书房,却一副杀伐之气。
裴秦墨撇他一眼,入座木椅。
“我说那柳晴晴要是发现你把她丢在河边放灯,会不会生气炸了裴府?”
裴秦墨眉梢一挑。“炸了裴府也是你的问题,陪她看完烟花我已完成任务,甚是有公务在身,也是你说会陪她一整晚,可到最后你却同我来此?”
“哎,你这……”陈幕挥动手中折扇,“这事可怪不了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柳大小姐对你情有独钟!我陪她……”
“话可不要乱说,我们七年未见面,何来之情。”裴秦墨翻上手上的书,陈幕将其拿走,又道:“我可是陈幕,虽我纨绔风流,可看女子心思我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今日这柳大小姐见你的眼神锃锃发亮。”
陈幕不可思议摇摇头挥动扇子,“就你这铁树察觉不到是正常。”
“胡言乱语。”
“哎,我怎就胡言乱语了,再怎么说,当年你父亲能够收拿雁门关取回大将军之位,可也是凭借柳氏在西北势力给予支援,才成功归来。柳氏可是暗中支撑裴府,这势力不容小觑。我甚是觉得你今夜将她晾在河边,做法不妥。”
“我可明说了,公务在身暂退,你也明说你会陪她,到底是谁不妥,某人自己心底清楚。”裴秦墨起身,陈幕将他推坐椅上。
“是是是,是我的错。不过话说回来,今夜你如此着急回府,难不成是……”陈幕探脸靠近裴秦墨,“为了容府小姐?”
藏于柜中的洛云裳不小心口水一呛,差点没忍住出了声。
裴秦墨抬眸,赤瞳散出肃杀之气,双眉紧紧下压,盯着他不动。
“好好好……”每当看到裴秦墨露出这般神态,陈幕自是清楚,他碰到不该碰的底线了,便是速速收回身子。
洛云裳看到裴秦墨冷冰藏着利剑的目光,骤然不寒而栗。单是陈幕贴身好友不惜错言,便是如此,若是被他所知自己偷走日记犊是否会落个断头的罪罚。
洛云裳拽紧日记犊,坐于狭小空间里,双腿无法伸直,又只能弯腰含胸稳于其中,身子酸痛不适,也不敢乱动,只得歪头贴门缝中望着他们。
陈幕又道:“听说柳大小姐来了之后,把容小姐赶出正房,而容小姐只能委身于破漏的偏房处。你说这风天雪地的,一个弱女子住在破房子里,你作为未婚夫不应该去关心关心?”
“你好像比我还在意她?”
闻言,陈幕闭了嘴,凤眼眯成线道:“我陈幕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他抛了个媚眼,被裴秦墨无情的眼光劈成两半。
话音刚落,府中叫唤四起:“阿墨哥哥,阿墨哥哥……”
陈幕笑不拢嘴,“我说什么,你看看,人家找你算账来了……”
柳晴晴大哭跑进裴府,一下便窝在裴夫人身边哭眼抹泪。“姑姑,阿墨哥哥好像不喜欢我,把我扔掉。”
这夜,柳晴晴在裴夫人身边嚷嚷整个晚上,全府上下都陪坐在柳晴晴身侧,就连裴秦墨也冷着脸陪同。
“阿墨速速说来,本是陪晴晴去看烟花,为何扔下她独自一人回了府!”裴夫人佛然不悦质问裴秦墨。
裴秦墨跪于大堂,正开口时,陈幕率先发言。“夫人,一切都是陈幕的主意。阿墨本有公务在身,看完烟花之后托陈幕陪同柳小姐,是陈幕擅作主张离开柳小姐,一切都是陈幕的错。这件事是我错在先,陈幕甘愿受责骂。”陈幕跪下。
“母亲,此事不关陈幕之错,是孩子认为陪晴晴看完烟花便是结束她所要求的任务,又见晴晴玩得甚好,不想扰其兴致,便拖下人与其说明孩儿有事在身需离开。”裴秦墨手背致于额上,磕头。“孩儿甘愿受罚。”
蓦然,裴夫人怒颜消散,暗自叹了声气。裴秦墨从小跟随裴德混在军队,每天应对打打杀杀,枪剑鲜血,人情味确实少了些许。
军中男子无数,自是少跟女子接触,导致他性子无比冷淡,不通男女之间的弯弯绕绕,或许是连柳晴晴对他的情意都无法感知。虽他的一切不是有意之举,却无意中伤到他人。
裴夫人也是心疼裴秦墨,将军世家不得不出将军,从小便是为了成为将军的使命,离家千里,历经生死之交的战事。可他偏是这般懂事,她实在无法狠下心责备他。这孩子,太苦了。
“算了。”裴夫人起身,拉起跪地的两人,似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而洛云裳趁众人聚集于大堂时,跑出书房,回到偏房。直到身子入被,才从兜里掏出那本日记犊。
她弹了弹日记犊,满意笑道:“拿到你了,事情可就成功一半,至于这容灵灵的身份还要不要继续扮演下去,可就看我的心情了。”
闷于被中的洛云裳掀开第一页日记犊,却是发现一页空白。她微微蹙眉又掀开一页,同是空白。
她不禁怀疑自己眼睛,揉了揉眼继续翻页,直到她快速翻滚整本日记犊,才发现此书竟是一本空白书?
她猛然坐起身子,发丝凌乱,眼神疑惑,抱着日记犊陷入深思。
怎么回事?日记犊为何是空白的?难不成其中有什么加密手段?
她小心翼翼撕下其中一张,放在蜡烛火焰上烤了烤,又放入水中试了试,皆一无所获。
或是说,这是一本假日记犊?
可裴秦墨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是在试探她?
不对,裴秦墨为何要试探她?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洛云裳,为何要试探她。
唯一可能,便是裴秦墨知道会有人来偷走日记犊,所以备了一本假的放在书房,掩人耳目。
既然如此,是否可说明府中不止她一个人想要拿到日记犊?
可目前该担心的或许不是这个,而若是裴秦墨今夜再次回书房发现日记犊不见踪影,是否会将整个裴府掀了,将她抓出?
洛云裳藏起日记犊,急匆匆出门时,正撞见进门的阿木。
“小姐,您这着急着去哪?”
洛云裳捂住她的嘴,小声道:“我去办件事,只要有人问起我,就说本小姐正歇息着,任何人都不准打扰,知道没?”
阿木不明所以,仍是听话点点头。
洛云裳探身出门,见正房柳晴晴还未回来,抓紧时机冲出东房。
路过大堂之外,柳晴晴依旧闹个不停,一群人围着这位大小姐安慰个不停,谁也没注意到门外闪过一个身影,往书房方向而去。
寂若无人的院中,脚步踏进。洛云裳蹑手蹑脚走至书房亭上,悄然发现,书房门的大锁竟是未锁上。看来柳晴晴救了她一命,把裴府上下急得都忘了锁门。
洛云裳不敢耽误片刻,利索进了书房,将日记犊原位归还。正准备开门走出时,骤然门窗上落下一个熟悉的影子,洛云裳顿住,心里发颤。
不是吧,夜半三更,裴秦墨还来书房做什么?
洛云裳紧张咽了口水,紧随大步回到方才藏身之处。半晌,裴秦墨独自一人进了书房。
裴秦墨一如既往入座看书,面无表情,寂静无比。他倒是精神饱满,毫无困意。不知过了多久,藏在柜中的洛云裳眼皮已开始沉重,却仍是盯着门缝中的裴秦墨一动不动。
烛光随风摇曳,书页随他而翻动,而裴秦墨始终如一座雕塑一动不动。也不知什么时候洛云裳沉沉睡去,直到清晨一束光透过门窗射进柜缝中才把她唤醒。
眼皮一睁一眨之瞬,她竟是在书房睡了一夜。桌旁的裴秦墨早已不见人影,她赶忙出了柜子,稳住慌张的心境。
还好裴秦墨早已离去,没发现她的存在。只是书房门居是未紧闭,更是未上锁。
洛云裳拉门的手一顿,昨夜也是如此成功进了书房,今早又是这般顺利出去?怕不是有诈?
她何其谨慎,探头探脑,却未发现院中人影,更无门外守卫。
她嗦的一声收回脑袋,深思熟虑之后,她认为不可坐以待毙,不管这门是有心还是无心的,走为上策!
洛云裳一路小跑出了东房,走至院中桥上时,突然一双镶嵌金子的小粉鞋挡住她的去路,抬眸一看,柳晴晴傲然睥睨,阴阳怪气道:
“容小姐这是从哪来呢?”
洛云裳嘴角勾起,“柳小姐,今日起得甚早。”
柳晴晴忽略洛云裳的话,又问:“你从哪来?我方才出来时,阿木还说小姐她要好好歇息,不准让任何人打扰,我这不过几步路子就见你从东边的房子出来。”她走进洛云裳,逼问:“容灵灵,阿墨哥哥的书房就连我也不可随意进入,而你,如此偷摸做什么!”